“商人。”

“商人。”

竹青山仔細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總感覺這里面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遍一遍的念叨著。

楊墨暗笑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

當初他聽到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比這個還要震驚。

在他往常的印象中，仙道之人無不是清心寡欲，逍遙自在的，怎么可能如商人一樣，混跡在紅塵之中打滾，跟三教九流混在一起，跟販夫走卒打交道，這與他以往的認知大相庭徑，也讓他難以接受。

覺得這不是神仙該有的出場方式。

哪知他師父當場怒斥道：“國無商不富，家無流通則死氣沉沉，死水里養不出什么好魚，沒有商人在其中調節，就是一潭死水，距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凡間商人都如此重要，我們這一脈之所以被人認為有扭轉乾坤，改天換命的能力，就是有著讓氣運流通起來的本事，到時候大量的功德唾手可得。

普通人之說錢可通神，我告訴你，神跟人沒什么區別，也是一樣的，只不過看重的是功德氣運而已，本質上并沒有什么區別。

天地之間，唯利與弊二字就能闡述的清清楚楚。”

楊墨聽得熱血沸騰，但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眨了眨眼睛，問道：“這樣的認識，會不會有些太市儈了。”

只見師父搖頭道：“非是如此，道經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氣運跟水一樣，又有流動起來，才能流水不腐，使得所過之處的萬物得到滋養，若是惡水，死水，要不萬物不生，要不然就是多生妖邪。”

楊墨聽得連連異彩，對總感覺這個解釋有些不對勁。

沒來得及仔細琢磨，就見師父接著自豪的說道：“而我們的存在，就能解決這種情況，小則讓一地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大則可使天清地濁萬物興旺生長，降本流末日月和輝。”

楊墨被這一番說辭，震的不輕，當即雙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問師父。

“既然我也是這一脈的弟子，理應為法脈做出貢獻，我要做什么？”

師父當即淡然一笑，從法壇的桌子底下取出一張卦布，然后給了他傳了一個裝了三十六根算籌靈簽的簽罐，交給了他。

說道：“去吧，去到天橋下面將卦攤支起來，不管干什么，首先要填飽肚子，去賺兩個錢去。”

楊墨頓時有些發愣，看著被強行塞進周中靈簽和卦布。

這反差，有點大啊，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但師父不管這些，樂呵呵的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個很破舊的挎包，幫他將卦布算籌靈簽，裝進了挎包里，還很貼心的將挎包掛在了他身上。

然后又從庫房里翻出兩個沾滿灰塵的木凳，往他手里一塞，就將他推出門去。

似乎覺得還缺點什么，又回去取了一沓空白符紙，以及朱砂毛筆，祖師印，說早就給他準備好了，可以開工了。

就這樣，將楊墨推出了大門，然后砰的一聲，門就關上了。

當時楊墨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這一副造型，心里是萬馬奔騰。

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一直處于懵逼狀態。

沒有想象的萬物生長，更沒有師父說的那樣日月和輝，就是一個大街上擺攤看相算卦的。

極大的反差，讓他的心態從云端跌落谷底。

而師父的聲音又從隔墻傳來，說晚上他吃鹵肉，還要DC區天官大道周記的，要兩斤，再去老李家打一斤八年陳釀過來。

楊墨當時心里那叫一個奔騰，徹底的傻眼了。

等他看清楚手中拿著的東西，才意識到，他被師父給騙了。

他在懷疑，師父說的那番話，又能有幾分真實。

法脈的傳承，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本來是來修仙的，最后卻淪為算卦的。

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這才意識到，這段時間師父給他教的所有的東西，不都是這些嗎。

當時楊墨都想退縮了。

可就這么退去，怎么都覺得不甘心。

這門傳承雖然就是個給人看相算卦的，但一次傳法的時候，師父一指點出，一個光團從他的眉心進入，留在了腦子里。

他不愿意承認這是真的，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腦子里的那一個光團。

四周被一副有規律運轉的立體圖像包裹著，中間的種子靜靜的在中間成長，而且還長出一個猶如嫩芽一樣的東西。

而且只要心念一動，腦子里的光團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運轉，真實的不能再真實。

別的可以騙人，這個騙不了人。

最終心一橫，決定開干，算卦就算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干這一行，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

最后帶這東西，硬著頭皮走到了天橋下。

羞愧的低著頭將攤子支棱起來，坐在那里頭都不敢臺，連人都不敢看。

怕見到熟人，問他怎么干這個了。

就在楊墨備受煎熬的時候，第一個生意上門了，是一個小伙的事業出了問題。

有客人上門，楊墨也調整了心態，開啟了工作模式。

當即給小伙看了一下，發現是事業問題，而且影響事業的原因是沾染了一點煞氣，就按照師父教的方式處理，試著開口要價三百。

小伙子也是個爽快人，剛好也在困境之中，想也沒想也答應了。

楊墨如約解決，小伙滿意的走了，留下三百元。

第一個生意成功，讓那個楊墨備受鼓舞，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臉皮也厚了一些。

接著第二卦，第三卦，依舊如此。

等到三卦結束，楊墨將轉到的錢數了一遍又一遍，總共八百五。

錢拿到手里，楊墨這才醒悟過來，不說其他，光這份賺錢的能力，就是一份光榮而有前途的工作。

楊墨的本意雖然是修仙，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安安寬慰自己，自己這是修仙。

只不過這種修仙的方式有些奇怪而已，是邊賺錢邊修仙。

這么好的事情，上哪找去。

也開始對接下來的工作充滿了期待。

收了攤子，去買師父要的東西去了。

兩斤鹵肉，又加上李家的陳釀，花了剛好一半。

雖然修仙的事情還沒著落，但金錢的問題解決了，自那之后，楊墨就開始了自己的相師生涯。

漸漸的，將收入穩定到了日入一千，逐漸的成了一個真正的相師。

盡管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六年，但每每想起當初的情形，他就覺得他被師父給忽悠了。

干這一行楊墨不反對，但不要忽悠他。

盡管以后隨著本事越來越高，一次事情賺很多的時候也不在少數，但一想起當初的情形，他就很不爽。

師傅年齡大了，不管是不是一百多歲，但樣子已經是七老八十了，他不愿報復一個老頭子。

當然，如果真敢這么做，報復不成，反被報復的可能性要大上很多。

可惜他現在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想要報復也沒那個機會。

現在好了，出現了一個跟他師父長的幾乎一個造型的竹青山出現了，他只是將師父當年給他說過的話，分毫不差的說給竹青山聽。

看到竹青山被他這番話說的神色震驚，心里就一陣暗爽。

且不說實際情況如何，但當年，他的確被震驚的不輕。

如今，輪到他的學生了，而且這個學生簡直是跟他師父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讓他覺得很有趣。

不過這一番話，并沒有準備給他現在說，而是打算等到以后竹青山也開始這一行的時候，再給他說。

“哈哈。”楊墨看著半天還沒回過神來的竹青山，忍不住發笑一聲，開口道：“這些你知道就行，以后再慢慢琢磨，等到你修煉入門之后，這些自然就會清楚。”

竹青山聞言，只能搖了搖頭，打消了繼續思索的心思，也不再去想。

收回了心神，對楊墨說道：“是，先生，學生明白了。”

楊墨這才輕笑一聲，心道，若是你步入門中，就知道了。

這番話并不是假話，是我們這一脈的核心東西，但你若是開始修行，你就知道，這條路并不那么好走。

我雖然存了想要讓你震驚的心思，但我修行六年，其中的苦難也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楊墨暗道一聲，想到了當年自己開始修行的時候。

當年為了讓法術自如應用，達到隨心所欲，一連三年守著卦攤，無一日間斷，風雨無阻。

本來以為大過年的還能休息一天，但師父告訴他，修道就是選對了路途，再加上一股執著，一如既往的堅持下去。

不要管外面過年與否，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三年之間，不管多么惡劣的天氣，還是逢年過節，都堅持出來。

也正是那三年不間斷的使用法術，才讓他將這門法術修煉到了隨心所欲，成為一種本能的境界。

也正是那三年的苦修，才讓他以后使用這門相術時，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結果，而且還順便給出解決辦法的程度。

楊墨看著對未來充滿期盼的竹青山，覺得這門優良傳統，還是有繼續傳承下去的必要。

為此，楊墨已經想好了以后該怎么將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先天相術法脈傳承人的計劃。

還被剛才那一番話弄得激動萬分的竹青山，還不知道有什么樣的苦難等著自己。

心中默念一句，“青山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長得跟某些人很像，我也沒辦法。”

楊墨的眼神，逐漸的漏出一絲陰笑，正在沉浸在以后如何收拾竹青山計劃的楊墨自己都沒有察覺。

但忽然感覺的有人看自己，楊墨心中一驚，頓時收起了神情，又變得淡然平靜。

循著目光看了過去，發現正是竹青竹，正用一種目瞪口呆的樣子看著自己。

看到楊墨看向她時，趕緊收回了目光，假裝一本正經的走路，但眼角的余光還時不時的偷看楊墨一眼。

楊墨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這是被發現了，但現在的他，假裝淡定的本事還不錯，咳嗽了兩聲，問道：“青竹，剛才我見你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額···”朱青竹嚇得一個哆嗦，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先生，我沒有什么話要說。”

楊墨仔細看了一眼竹青竹，嚇得朱青竹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連腿腳都變得不利索了。

楊墨心中一陣無奈，說道：“既然沒事，那我們就早點回去。”

“好的先生。”朱青竹連忙回答著，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說完，就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楊墨看著竹青竹的樣子，心中一陣苦笑。

沒想到無意之間的一個表情，就將朱青竹嚇成了這個樣子。

心中決定，以后還是要多多提升一下心性，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免得在喜怒哀思悲恐驚等情緒中心神難以把持，讓人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