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試探

末世里，最可憐的就是這些孩子，他們沒有自保能力，往往會成為掠食者們最先攻擊的對象。

而即便是躲過了最初的厄運，也難保他們未來可以活下來。

很多人在逃跑時，不得不拋棄最為累贅兒童，甚至在饑荒的面前，小孩子，還會成為了食物的一種，作為保存男人們體力的菜肴。

這不是天荒夜談，也不是恐怖怪談，而是最為殘酷的現實！

“造孽啊……”

一聲輕嘆打斷了石辰的思緒，他蹙眉回頭，卻見袁子安小跑著上前，努力將幾個孩子的尸骨集中到了一起，又用枯枝殘葉稍微遮掩了一下，甚至，還在上面輕輕的撒了一把塵土。

做完了這一切，袁子安才苦笑著直起身來，低聲感嘆道：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希望來世不會再遇到這些該死的怪物！”

石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面前的袁子安，臉上的神情根本不似作偽，帶著悲天憫人的憂傷，當真是在為這些幼小的生命逝去而感到悲哀。

或許……自己是真的搞錯了。這個袁子安，怎么看都不可能與那個無惡不作的屠夫“禿鷲”是同一個人吧？

還好昨天沒有真的下刀，否則還真是錯殺好人了……

很快的，二人便來到袁子安所說的超市，超市里沒有被人打劫過的痕跡，里面的貨物擺的滿滿當當。袁子安有些得意地拿著鑰匙打開了超市的門，可愛的hellokitty鑰匙圈上下搖晃著。

石辰吩咐了一聲：“快去拿東西吧，我在門口等你！”

“高手兄弟，你不跟我一起進去？”

袁子安明顯遲疑了一下，隨即又堆起滿臉的笑容，說道，

“沒事的，高手兄弟，我這里面什么東西都有，你要是看上什么盡管拿，就當是這一路保護我的報酬了。”

“不用了，我不需要。”

石辰淡淡地搖了搖頭，靠著大門前的玻璃墻上點了支煙，

“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動作快點吧。”

誠然，末世中的物資貴比黃金，但以他的能力，還不至于要占這點便宜。

而聽他這么說，那邊袁子安似乎有些愣神，但很快還是點了點頭，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石辰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瞇了瞇眼睛，暗地里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對方的身上。

進了超市袁子安表現的倒是中規中矩，一邊在貨架上翻找著，嘴里還一邊碎碎念叨著：

“啊，小寶喝的是這個牌子的奶粉，再帶些尿不濕回去……”

看著對方的舉動，石辰心中剛剛升起的戒心不由又散去了幾分。如果這個袁子安真是一個普通的老好人的話，自己似乎也沒必要繼續將時間浪費在這里了。

就如他昨天與夏薇聊天時所說的那樣，這里的人看上去生活無憂，但卻太過于松懈了。他們能活到現在，只能說是運氣夠好，事實上，真要招惹到厲害的怪物，哪怕就是上回在餐廳遇到的那頭漫游者，滅掉了這里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而他也沒興趣來糾正這些人的思想，與其跟這群累贅待在一起，還不如自己另尋一處更靠譜的落腳點，然后循序漸進地收攏一些有價值的人手，從頭開始發展。

想著心事，那邊的袁子安似乎也找齊了這次所需的物資，滿滿一購物車的東西，被他搖搖晃晃地從店里推了出來。

“都齊了嗎？”

掐滅煙頭，石辰直起身子，沖對方問道。

“嗯，都在這兒了。”

袁子安笑呵呵地拍了拍購物車，可就在兩人一起轉身準備朝來路返回時，他又拍了下自己腦袋，然后露出了有些歉意地憨笑，道：

“不好意思啊，高手兄弟，你能不能陪我再去拿點東西？我這忽然想起來，還得帶點被褥什么的回去。”

石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袁子安臉上頓時泛起了忠厚老實的笑容，他將滿載的購物車停到路邊，又拿著鑰匙引著石辰朝另一側邊走邊道：

“我們要到那邊的倉庫去，被褥什么的都放在里面……唉，我也好久沒去點過數了，但應該還存了不少貨。”

“前幾天房子里還有空調取暖，如今停電了，不給大家伙弄保暖一點的話，一些體弱的老人和孩子，有得著涼生病咯……”

石辰如今也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嘮叨，沒有作聲的點了點頭。

倉庫很快便到了，鑰匙緩緩地插進了鎖孔。望著正在開門的袁子安，驀然間，石辰只感覺一陣電流從心中劃過，一道極為危險的預感霎時間充斥著大腦。

“怎么回事？有危險？”

石辰的頭皮發炸，這樣強烈的危機感，比他面對刀鋒螳螂時猶有過之，讓他生出深深的警惕心的同時，雙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背后黑刃的刀柄……

就在門“吱呀”一聲打開的同時，心中的危機感也霎時提升到了極限！

只聽“嘎”的一聲怪叫！

一道身高接近兩米的黑影驀然撲了出來！

它的外觀勉強還維持著人形，甚至能夠看出曾經應該還是個身材不錯的女人，但此刻那裸露的皮膚都已經變成瘆人的死灰色。

破爛的上衣兩袖，露出的是一雙骨瘦如柴細長手臂，十指皆是鋒利如短匕般的黑色鉤爪，幾乎凸出眼眶的眼珠上，密布著蛛網般的黑色細紋。

但讓人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她完全敞開的胸腹。

別誤會，那里自然不會存留什么迷人的“風光”，而是一張從咽喉一直延伸到小腹位置的猙獰巨口！拇指粗細的恐怖獠牙左右交錯，黏黏答答的涎水滴滴灑落，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撲鼻而來！

是尸怪！

不用詳細查閱怪物圖鑒，石辰也能一眼認出面前這只曾經在麻將館出現過的恐怖怪物！而且從體型上看，面前這家伙的實力甚至還有比當初那只剛剛孵化出來的更加強悍。稍微看了一眼危險度評價，果然已經達到了E級！

來不及考慮更多，石辰一腳便將已經被嚇呆在原地的袁子安踢飛到墻邊，與此同時，整個人借力橫移出三四米的距離，堪堪避開了尸怪迎面的撲殺。

“滋啦——”

刺耳的摩擦聲中，石辰原本站立位置的水泥地板上，多了一排狹長的爪痕。土石飛濺中，分明已經失去平衡的尸怪居然還能緊急變向，整個身體猛地彈跳了起來，繼續朝剛剛落地的石辰撲去，那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不可置信！

烏黑的利爪如同破開空氣的利刃，石辰雖然在外套下穿著一套鎖子甲，但也沒有硬接對方攻擊的自信。此刻也顧不得形象問題，順勢就是一個懶驢打滾，躲到了最近的一個貨架背后。

“轟隆！”

又一次撲空的尸怪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轉身的同時便直接撞上了面前的貨架。恐怖的獠牙利爪之下，金屬的貨架如同紙片般被輕易撕碎，掀起的零食貨物，如同雨點般紛紛撒落。

而就在這翻飛的零碎之間，一道寒光如霹靂般劈來，前沖中的尸怪身形一窒，一條枯骨般的胳膊離體飛出，直摔在剛剛爬起來的袁子安面前，嚇得他連滾帶爬地逃向了另一個角落。

“真當我怕你不成！”

再次起身的石辰已經順勢拔出了黑刃雙刀，一刀砍斷尸怪手臂的同時，另一刀已經朝著對方的脖頸處斬去。

然而，面對他這梟首的一刀，那尸怪居然不退反進，僅剩的那條手臂依舊執著地抓向石辰的胸口，儼然是一副以命換命的打法。

“切……”

關鍵之際，石辰撤刀擰腰，堪堪避開了尸怪的當胸一爪，左手一刀卻是取向了對方的下三路。

他可不敢跟尸怪拼命，不是沒這個膽量，而是當真拼不過！

石辰比誰都清楚，這尸怪別看依舊長成個類人的模樣，但其實并沒有固定的要害。除了不知藏在身體那個部分的尸核之外，無論是斬首還是穿心，對完全沒有痛覺神經的它們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不懼危險的同時，這家伙也不懂得回避危險。或許在它的意識里，此刻唯一要做的便是抓住石辰，然后送進胸前的大嘴里，撕碎吞食。因此對于對方砍向自己雙腿的這一刀，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回避。

“嗤啦！”

黑色的污血在地上劃出一道圓弧，尸怪前沖的身體失去平衡地摔倒在地，而它腰部以下的部分還停留在幾步之外。被黑刃斬斷的接口處，開始有大量的肉須蠕動著想要愈合傷勢，但斷裂的肢體卻絕不可能這么快再生。

抓住了機會，石辰立即揮刀趕上，一刀砍斷對方僅剩的手臂，又一刀斬下它的頭顱。緊接著，他雙刀與雨點般落下，硬是如同剁餃子餡一般，將那尸怪的上半身剁成了肉醬。

“總算是干掉它了……”

直起身子，抹掉額前的汗水，石辰手中捏著一顆乒乓球大小，外殼如荔枝表皮一樣坑坑洼洼的結晶體。這東西就是尸怪的要害——尸核。但同時，它也是這種怪物身上可供食用的精華部分。

將這枚尸核揣進口袋里，石辰回頭看向縮在角落中，已經看得目瞪口呆的袁子安，此刻，他整個人哆嗦的如同秋風里的落葉，臉上糊滿了眼淚和鼻涕，像是已經被嚇的失去了理智。

兇殘無比的尸怪確實可怕，可面不改色地將對方一刀刀剁成肉醬的石辰，看上去或許還要比那些怪物更加可怕千百倍！

可惜，石辰卻懶得理會袁子安的感受，四處查看了一番，確認倉庫附內外再沒有其他怪物之后，便大踏步走回了他的身邊，用空出的一只手拎著對方的衣領，將他如提小雞仔般拎了起來。

“里面沒怪物了，你要拿什么東西，動作快一點！我只給你五分鐘，知道嗎？”

“啊，是，是，是……高，高手兄您請稍等，我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被石辰拎在手里搖晃了幾下，呆愣中的袁子安總算回過神來，一陣點頭哈腰的應承之后，便屁滾尿流地朝倉庫里跑去，順帶對石辰的稱呼里，又加了個敬稱。

看著對方在滿是積塵的倉庫里忙上忙下，感覺時間有限的石辰也忍不住上前搭了把手。很快，足有二十套嶄新的被搙便被打包完畢，被二人用拖貨的平板車拉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袁子安一面小跑著跟著石辰，一面時不時地偷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快到居民樓的時候，他終于似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忽然開口問道：“高手兄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石辰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你……之前是不是見過我？”袁子安試探的問道。

“什么意思？”

石辰腳步微微一滯便繼續前行，語氣平淡地問道。

袁子安聞言急忙擺手：“高手兄弟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對我有些……誤會……”

或許是真的擔心石辰介意，他急忙提高了些聲音，解釋道：“有可能是我想多了！高手兄弟千萬莫怪啊！”

石辰定住了腳步，轉過了身，認真地注視著袁子安。

被他如此正色地盯著，袁子安整個人就像是被猛虎盯住的兔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額角很快便有大滴的汗珠滾滾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袁子安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石辰才緩緩開口問道：

“末日到了，你對未來有什么想法么？”

袁子安驚訝了一下，他以為石辰會像先前那樣拿刀架著自己的脖子，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只是問了這么一個略顯沉重的問題。

“我？”

袁子安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還能有什么想法？好好的活下去……還有，帶著那些家伙，努力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唄。”

“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理那些人的死活，自己一個人待在超市里，這個超市里的東西足夠你逍遙地活上好幾年吧。”

石辰彈出一支煙叼在嘴里，用一種非常隨意的語氣，說出了這段有些殘忍的建議，

“你本來可以活得更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