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寬敞的辦公室內,幾個個人工作臺的電話在齊響,電話旁是未開封的盒飯。
絡繹不絕的白馬褂在進進出出,不停地查閱著名單和各疾病科匯總的數據。
面對著這突然暴診的病號,不明的疾病,他們迫切地需要將病毒的形態模擬出來,把它形象化,找到弱點,以達到阻擊的目的。
忙碌的眾身影,將一沓沓零碎的資料,潦草手寫的,打印的,交到辦公室最后的一張加長的桌子,堆積的數據,好家伙足足有半身高。
此刻這個忙碌的辦公室里,案里頭趴著一個年近花甲的醫科院士,他奮斗在這張桌上整整兩天兩夜了。
他哆嗦地搓了搓手,冷得不行了,僵硬地扭了一下脖子,疼得他直含眸,也是突然醍醐灌頂,將所有麻木和疲倦驅散得干凈。
他在努力掐著手,擰著,等著緩過這股勁,伸手將一側的加熱燈拉近,挺著牙關再打顫一下,繼續埋頭案上的作業。
盡管此刻,他身處在這個水深火熱的漩渦中,那門外頭,待診的病號已經快要淹沒到辦公區域來,時不時能打斷他的思緒,看著嚷嚷的走廊遠處,彷徨一會。
他已經接診過無數個病號,無一不例外呈現幾類癥狀,但是關于呈現在眼前的病灶,卻始終無從下手。
這個不明流感,這是人類目前的病毒庫,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序列,沒有它相通的基因。
以他的從業資格和經驗,職位和目光所及的高度來看,當下弄清病灶緣由是燒到眉頭的事,只有弄清了病灶,才能找到根治的辦法,才能抵抗這個冬天。
他突然想到什么,發瘋地想要將答案抓住,此刻它就溜在這堆幾日來積累的書案中,凝固在眼前的陰霾豁然開朗,伸手掀著他所遺漏的那一處細節,要快,要準。
在推亂一地的紙張后,他將目光聚焦在一張不起眼的便條上,揪得認真。
此刻活動在他周圍的人,又沖向一線去安置患病的群體,空曠的房間只留他一人。
突然感覺腳下有異樣,他收了收腳,勉強地趴下身,怪異的一幕發生了。
此刻盤在他腳下是一只小奶狗,無處自來的小奶狗,這個小插曲,有些意外,荒繆和不尋常,趕在這個時間點,與眼前的形勢格格不入。
與此同時,盧文哲后腳跑了進來,她是跟著小狗的腳步,見到了趴在書案里的院士。
二人四目相對,有些陌生。
“我是來找它的?!北R文哲指著院士腳下的小狗,它餓壞了,在扒著院士身邊剛碰地的飯盒,啃破了包裝,估計是餓壞了,背著盧文哲,聞著味道跑到了這邊來。
因為此刻在盧文哲的眼中,除了這個陌生的院士外,陌生的環境和到處凌亂的個人辦公桌上,清一色擺著飯盒,有的打開,有的原封未動,插著筷子。
這光景,都是忙到來不及扒兩口的人。
“病號不在這邊問診,去北院那邊排隊。”院士冷冷地道,他對盧文哲的出現,并不持好態度,此刻壓在他肩頭的,多的是像盧文哲一樣的人。
“我不是病人,我是來援助的!”盧文哲認真的說道。
“援助?”院士來了精神,扶了扶眼鏡要重新審視眼前的人,這個稚嫩的小身板,好不可思議。
他要求的是經驗豐富的護士,能替代那些已經處于隔離的崗位,能盡到本職外,還能熟練地收集,觀察到他要求的信息特征,收集,記錄,尋找疾病的突破口。
但眼前這個自訴來援助的小女生,讓他始料未及。
與此同時,護士長攜著剩余的女孩拉著行李出現在盧文哲的身后,指路的護士將人引了進去,回身又沒了蹤影。
“您是張院士吧,這邊是邱小梅,廣州大學附屬一科。”她忙忙朝前伸出手,冰冷冷地感受坐著的人手心溫度,十分驚訝。
同樣是坐著的人,也是不可思議地看著站著的這幾個,是他親口提出的緊急需求,要經驗豐富的醫學專業的,先解決病源問題。
可眼下這幾個稚嫩的小姑娘,他甚至不用開口問,都知道她們的從業時間和經驗,一時竟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他接過護士長給的援助職員表,其中曾小美一行,是臨時拿筆寫上去的。
上面登記是五個女孩,專注地挨個過目,了解她們的專業和從業時間,無不例外,正中他的下懷,這些幾個,都是剛入行的實習生。
“四個?”院士擰了擰眉頭。
“有一個女孩家是隨州的,徐靜雯,母親剛過世,稍后幾天到崗?!弊o士長道。
院士在重復掂量著名單上的信息,心事重重。
他的病情無時不刻在侵占著他的身體,一種罕見的漸凍疾病,仿佛也在趁著這閑暇的片刻,冷凍他的思維,干巴巴地捻著,一動不動。
他撥了一通電話出去,等了好久,無人接聽。
“院士,院士,又有三個重癥的不行了?!遍T外跑進一個一個全副防護服的白馬褂,火急火燎。
正當護士長和幾個女孩回頭時,只聽見‘哐當’一聲,身前一聲巨響,唬到眾人。
一剎那忙著回身,卻看到后頭的院士一頭栽倒在地面上,沉沉地碰撞聲,嚇得四個女孩一激靈,叫出聲。
“院士!”門口站著的白馬褂大聲喊道,連蹦帶跳從眾人身旁側過,急著要照看他的情況。
這幾天的高負荷運作,已經讓他白了半邊頭發,更是讓原本就該注意作息的病情,趁著這個時候肆虐他的身體。
院士患的是一種罕見的漸凍癥疾病。
他并不屈服于疾病,和甘于將自己藏在幕后修養中,作為一個白衣天使,無畏履行職責這個時候占據他的一切,全憑意志在對抗著疾病,不折不扣。
此刻一聽到重癥監護的幾個病號同時出現問題,急得他本能起身,卻忘了久坐以來,這身骨架已經被疾病侵蝕得透,手腳不聽使喚,一個踉蹌,直接栽倒在地面上,沉悶的碰撞聲。
護士長配合著醫生忙手忙腳,待至將人扶起,院士磕破眉頭,鮮血直流。
“別管這個,扶我,走?!彼麑⑨t生掏出的止血膠帶推挪開,執意要去病房,搭在男醫生的肩上,竭力地喘息。
好不容易挪著兩條不聽使喚的腿出了門,突然又惦記著書案上的筆錄,催著護士長掉頭去拿,再一步一挨朝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