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齊闖早早的起來，騎上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去了村委會里，找領導去開證明去了。

“東叔，早呀。”齊闖把自行車往一旁停靠著，便走進了西蓮塘村委會的樓房里。

這是一棟八十年代建造的兩層樓板房，而且還是在這片土地上能見到的唯數不多的紅磚樓房。在西蓮塘村這片土地上，有八個自然村，兩千一百九十五戶農民，九千八百四十三口人之中。其中，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還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泥瓦房，除了少部份早早出去打工的人家，最近這幾年賺到了錢了，才回來蓋上了一層樓房。

“哎呦！是小闖呀，快進來坐著，我也是剛從家里過來。”西蓮塘村的村委會書記林向東，看到齊闖走了進來，便客氣的回道。

在這個群山環繞的村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是父老鄉親，齊闖雖然和林向東隔了個輩分，但上學的時候，學校要開各種證明資料，和村委會書記打交道的時候還是比較多的，都是熟人了呢！

“東叔，那你先忙，我坐在這兒等會兒。”齊闖看到林向東也是剛到辦公室里，還忙著收拾桌面，便客氣的說道。

“哎，也沒啥東西收拾的，你有什么事兒找我，說了就行。”林向東把辦公桌上的資料往旁邊一放，便開口問道，“都是熟人了，不用那么客氣。”

“東叔，是這樣的，我學也不上了，家里經濟也比較困難，就想著，要去打工了呢！聽說，國家改革開放了，過鵬城口岸去打工，也要在村委會開證明什么的。這不，我就來找你來了。”齊闖一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說道。

“哎呦！原來的是這事兒呀，那也是真的，國家改革開放了，試點就在鵬城口岸，那里剛辦了特區，還從港澳臺引進了外資，正在建設工業區呢。”林向東一聽，才想起來前段時間去縣城里辦事，聽到的消息，便和齊闖說道了起來，“我給你開個證明，你去縣城里辦個邊境通行證，去了當地之后，還要辦個暫住證，到時就能留下居住，還能找工作了。”

“好的，那我明白了，麻煩東叔了。”齊闖一聽，便拿著林向東開的證明去了縣城里辦邊境通行證去了。

一天折騰下來了之后，齊闖回到了家里，便開始收拾行李，和家里人吃完了晚飯，就睡早覺去了。

凌晨五點半，齊闖早早起床刷牙洗臉，吃了一碗昨晚剩飯泡水煮的米湯，就直奔縣城里的汽車站而去。

“我走了。”齊闖和家里人告別了一翻之后，背著個帆布包，帶著兩身舊衣服，回首望了一眼這個十八線的小縣城，就離開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家鄉，一路南漂而去。

十幾個小時之后，終于到了鵬城汽車站的時候，齊闖走下了汽車，兩只腳像灌了鉛，感覺人都快虛脫了，連話也懶得說了。

感謝天，感謝地，終于可以下了車了，也終于可以解脫了。

齊闖第一次坐了那么久的汽車，汽車一路上沿著國道顛簸而來，窩在這個全封閉的車廂里，人還無法隨便自由活動，旁邊座位還有人暈車的，各種突發情況都在車里解決，而車上的那股氣味，實在是五味雜陳，那種無法形容的感受，簡直是讓自己的五府六臟，經受了一翻翻江倒海的磨練。

此時，外面的天也已經黑了。

齊闖沒有帶有手表，也不知道幾點鐘了。

而鵬城汽車站里，熙熙攘攘的都是旅客，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這個陌生的新城市。

“上車！上車！有上車嗎？你去哪里的？”齊闖緩過勁了來，背著行李包走出了鵬城汽車站，就在汽車站的出口處，被一群蜂蛹而來的婦女大媽圍了上來，舉著些亂七八糟的牌子，在拉人了。

“住宿的！”“坐車的”齊闖聽到的喊叫聲，不絕于耳。

有寫著“沙頭”的，有寫著“華強北”的，有寫著“沙井”的，有寫著“蛇口”的，還有寫著“蓮塘”的……

就差沒有舉著“西蓮塘”村的，齊闖看得眼花繚亂，迷迷糊糊的隨著人流涌出了車站口。

一堆大媽舉著地名的牌子，立馬圍了上來，一邊喊道，一邊拉人來了。

齊闖看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地名，也不懂這些地方是哪里，恍惚了一下，就被一個婦女大媽拉到了一邊去了。

“哎呦！小伙子看著精神著呢，你是去哪里的？還是要住店？不管有什么要求，來到鵬城了，都包你滿意。”一個拉客的大媽，把牌子往旁邊一放，也不知道上面寫的是哪里的地名，拉著齊闖走到了一邊，就嘮嘮叨叨的說道了起來。

齊闖第一次見了這場面，暈乎乎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大媽拉到了一邊去了。

“放手，他不住店，也不坐車，我來接人了。”突然，齊闖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叫聲。

“你是哪里來的？要搶客呀？他可是我先拉到的。”拉客大媽一聽，立馬對齊然兇神惡煞的質問道。

“姐！”齊闖恍惚的回過頭來，就甩開拉客大媽的手，高興的叫道。

“他是我弟！親的。”二十歲的齊然走上去，拉著齊闖到了一邊。

齊闖看到姐姐了，激動得恨不得拉著姐姐齊然的手，立馬就走。

“哼！到底是不是親的，誰知道呢。”拉客大媽看到生意沒了，不高興的嘟囔著，轉身又到出站口拉生意去了。

不一會兒，人群都散了，齊闖看到姐姐齊然，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心里壓著的那根石也終于落下來了。

“沒人了，放手啦！出門在外的別傻乎乎的，被人拉去賣了也不知道。”齊然不客氣的訓道。

“姐，我那是農村人的老實，不是傻。”齊闖松開了手，不以為然的笑著回道。

“出了門，那就是愚笨，遲鈍，傻。像你這種的，我剛才要是沒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人拉去賣了。”齊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繼續懟道。

“有那么恐怖嗎？”齊闖一聽，悻悻然地嘀咕著。

“走吧！別人要拉你走，你別理她們就是了，回去了。”齊然也不想打擊得弟弟太過份了，就朝前走了。

齊闖可憐巴巴的跟著姐姐齊然后面走，就走出了汽車站前面的空曠的廣場。

周圍依然是一堆開著摩托車等著拉客的大叔，大媽，而走出站的旅客，就是他們的眼里的肥肉，恨不得立馬拉著去吃了。

有些第一次來到這個新城市的人，掙扎不過，就這樣被拉上車了，最后也不知道被搭去了哪里。

齊闖感覺自己很幸運，有個姐姐來接，不至于兩眼一抹黑被拉客的搭去何處。

“到小漁村去，多少錢？”齊然走上前去，輕車熟路的和一個摩托車司機搭話。

“兩個人呀，十塊。”摩托車司機應道。

“也不算有多遠，六塊得了，我在那邊住著。”齊然輕飄飄的說著，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城市的，別欺負我是生人。

“行！上來。”摩托車司機一聽，知道了這不是第一次來的肥客了，便調轉車頭，喊道。

“把行李包先給我，你坐到前面去，再提行李。”齊然吩咐一聲弟弟，就接過齊闖的行李包，讓弟弟先坐上車，再把行李包放在弟弟的大腿一邊墊著，自己跟著坐上車的后面，反手握著摩托車的后架子上。

“嘟！”摩托車司機打著了車，一路呼嘯而過，齊闖看著路邊昏黃的燈光下，正在不斷倒退著的房子，感覺就像耳邊吹過的風一樣，那么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