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嬈再醒過來，竟已是半年的光景了，師尊走的那天，桃林的桃花便都謝了，是沈云霽又用靈力養活了，這才又是常開不敗的樣子。柳云嬈從床上下來，踉蹌地走到門口，倚在門上。

“師妹，你醒了。”葉云柔正端茶過來，看到柳云嬈下床了，很是高興。

“師姐，你怎么這副打扮了。”柳云嬈一怔。

“師尊去世的事，沒多久還是傳了出去，如今沈師兄已經正式繼任掌門了。你我如今也是這流云劍派的長輩了，自然要換一換穿著了。”葉云柔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綿軟了不少，哪里還是一把凌霜劍單挑魔族千軍的戰神。

“那魔族來犯了嗎？”

“這半年來過幾次，不過魔族也是群龍無首，都是些散兵，被打回去了。”

“已經半年了。”柳云嬈眼神空洞，師尊突然的離世好像是大夢一場，又在夢中停留了這半年光景，柳云嬈覺得自己醒過來，應該是見到師尊的才對，如今醒了，師尊確實是不在了。

這漫山的桃花還是依舊那么明艷，想到這是師尊親手種下的，柳云嬈眼中才有了一點神色，“這桃花，還開著。”

“是大師兄用靈力維系的。”

“謝謝師姐來看我，如今我全都好了。師尊他是希望我開開心心的。”

葉云柔很是欣慰，溫柔地摸了摸柳云嬈的頭，笑著對她說：“你能這樣想，師尊他也能安心了。”

葉云柔陪了柳云嬈半晌，直到坐下弟子來報，才告別了柳云嬈。

這兒本是沒有桃樹的，原先的時候是柳清肅給柳云嬈種了一棵桃樹，柳云嬈很是喜歡，纏著柳清肅又給她種了一片，此后，柳清肅總會在各種節日給她種上幾棵，幾年時間，這里就桃花盛開了，這片后山也就成了柳云嬈的地方，師尊還給她修了院子，提名灼華。

柳云嬈渾渾噩噩地走到了師尊種的第一棵桃樹下，用手扒開了那厚厚的黃土，露出了一個酒壇子，這是師尊用桃花釀的酒，埋在地底下，等她行及笄禮的時候，挖出來喝。

師尊給她埋了好些酒，說要宴請各大仙門，她當時覺得好笑，哪有弟子行及笄禮就如此大宴賓客的，豈不讓人笑話，現在，卻再也看不到師尊了。

柳云嬈挖出一壇來，剛打開塞子，那芳香的酒氣就蔓延開了，柳云嬈緊緊抱著那酒壇子，剛從地下挖出來的，酒壇很涼，但是她卻覺得很暖，像師尊一樣，是暖的。

那清冽的桃花酒一入喉，柳云嬈感覺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那綿長回甘的味道，令人欲罷不能。自那之后，柳云嬈就整日躺在桃花樹上喝酒，雖然整日微醺，倒是日漸開朗起來，沒了頹廢之感。師兄師姐們時時來看她，她是不愿意穿戴整齊去那些弟子們面前晃的。

“阿嬈。”沈云霽不知何時站在了樹下，就看著樹上那個小酒鬼在那里傻笑。“阿嬈在笑什么？”

“掌門師兄，要不要喝一杯。”柳云嬈有模有樣地把自己的酒壺遞過去，沈云霽笑了笑，輕輕推開了。

柳云嬈收回手來，自顧自地又喝了起來，喃喃著：“桃花陳釀醉三年，笑看云舒是散仙。”

沈云霽沒接她這胡謅的詩，柳云嬈是個不喜歡看書的，感覺那些詩詞歌賦都奇奇怪怪地不好好說話，教她寫字的時候，也是寫上一個哄三日，師尊也就不再強迫她了，如今倒是喜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沈云霽手輕輕一揮，那石桌上便出現了各種點心。

“前不久明成下山去了，我讓他給你帶了各種點心，來，下來。”

柳云嬈轉過頭去，看到那一桌子的好吃的，不由得翻身下來，坐在石桌旁，仔細看了一番，開心地吃了起來。

“大師兄對我最好了。”到底還是十幾歲的孩子，看到滿桌的點心，還是會忍不住的激動，這山上什么都好，就是多半人已進辟谷，吃飯的人少了，就沒什么好吃的了。

沈云霽見她吃得開心，放下心來，走過去，把她的頭發挽起來，取了一枝桃花，化成一支發簪，把她那頭烏絲牢牢地固定在頭上。

“如今在流云劍派，你已經是師叔輩的了，偶爾也到前面去走走，認識認識新來的弟子。”

柳云嬈吃得開心，便也覺得沈云霽說得沒錯，如今自己是長輩，就算沒什么本事，那也是可以在弟子面前耍耍威風了。

“好呀，只是我不想像云柔師姐穿得那般拘束，像個道姑。”柳云嬈嘟著小嘴，仔細想著，自己畢竟還是小小年紀的。

沈云霽忍不住笑出聲來，入了這流云劍派，可不就是道姑嗎。“你年紀小，也沒什么職務在身，若你不想，便隨意穿著就好了。”

柳云嬈笑著點點頭，先前那整日的憂愁不掛在臉上了，還是那天真爛漫的孩童。

沈云霽叫人給柳云嬈送了好多新衣服，多是她喜歡的淡粉色，和這桃林十分和諧。看著這些尋常的衣物，柳云嬈也明白，師兄一開始也沒想在穿著上束縛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柳云嬈是這流云劍派最自在的人。

沈云霽也不能時時陪著她，就想著叫來明舟陪她走走。

“師兄，這也是我家啊，雖然我好久沒出桃林，但是也認得路的，不用人陪。”柳云嬈說完就蹦蹦跳跳地離開了。看著柳云嬈離開的背影，沈云霽才覺得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妹終于是回來了。

柳云嬈先是去了柳清肅的清凈齋。

清凈齋每日都有人打掃，還是師尊生前的樣子，看著院子里的人，竟都是些生面孔了。

“這位小妹妹，請問你是找誰……”

柳云嬈打量了這弟子一番，是最末級的弟子，想是剛來不久，分到這里打掃的。

“我是柳云嬈。”柳云嬈故意挑著眼睛看著那弟子，那弟子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耳朵都羞紅了，嚇得不輕，趕緊行了大禮：“弟子不識，請師叔處罰。”

“算了算了。你去忙你的吧。”柳云嬈擺擺手，很是滿意，在師尊的院子里轉了一遭，走到師尊生前最喜歡的那株蘭花前，小心地澆了水，松了土，學著師尊的模樣，仔細觀賞著蘭花，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