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員見了這兩個疾言厲色的和尚,沒有一個不害怕的。蔣步青連忙下令:牽馬的,將馬還回來;掌管包袱的,把包袱送過來,一一交付明白。
至于悟空提到的問題,太守大人只好以寇家兄弟遞了失狀為理由,試圖搪塞過去。
怕徒弟們不肯干休,唐僧勸解道:“徒弟,太守大人也是受人蒙騙,不了解真相。干脆我們大家一起到寇府去,一來吊祭寇員外;二來跟他們當場對證,自然就清楚是誰在誣陷我們師徒了。”
悟空:“師傅說得是,到時候老孫我將那死去的寇員外叫起來,讓他自己說,到底是誰要了他的命。”
沙僧就在府衙將唐僧扶上白龍馬,八戒挑著擔子,府縣眾官員跟在唐僧師徒后面,一行人吆吆喝喝的,向寇府行去。
府縣官員同赴寇府審查案件,地靈縣的百姓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不少人緊隨其后,等著看熱鬧。
寇氏兄弟讓隨行的家童巴斯趕緊回府通知父親,正在孝幔里啼哭的寇武夫妻聞訊后,慌得不知所措,幸虧老娘提醒,才及時帶著奴仆們跪在虎座門樓前面,將眾位“來賓”迎進了內院。
等唐僧與眾官員吊祭完寇員外,悟空一臉憎惡地說:“那亂打誑語,陷害良民的老媽子,你先別急著哭。等老孫把你老公叫來,讓他說說,是誰害死他的,看你羞不羞?”
眾人都以為悟空是在說氣話,知縣衍若達多諂笑道:“孫長老不必生氣,有蔣大人在,不怕他們不說實話。”
悟空指著院中奴仆,于心不忍地說:“這些當事人,還要在寇府混口飯吃,就不要難為他們了。列位老爺,陪我師傅稍微坐一會兒;八戒、沙僧用心保護,老孫去去就來。”
話音剛落,悟空將身一聳已經跳入云端,只見遍地彩霞籠住宅,一天瑞氣護元神。眾人這才知道,猴相法師原來是位騰云駕霧的神仙,一個個趕緊望空焚香禮拜。
悟空在空中尋著地靈縣城隍廟后,身如輕煙般穿廟而過,來到幽冥地府,西牛賀洲鬼門關守將獓狠還沒反應得過來,斗戰天王便已經闖進了閻王殿里,慌得那——
十殿閻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頭迎。
千株劍樹皆敧側,萬迭刀山盡坦平。
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橋下鬼超生。
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陰司處處明。
十殿閻王行完禮,秦廣王微笑著問:“孫天王大駕光臨,請問有什么指教嗎?”
孫悟空作了個四方揖,急匆匆地說:“西牛賀洲銅臺府地靈縣寇洪的主魂,你們哪個收了?快點查一下,交給我吧。”
秦廣王:“寇洪是個齋僧的善人,我們沒有急著派黑白無常去勾他的魂,只是地藏菩薩的金衣童子正好碰到了他,便領著他去見菩薩了。”
悟空一聽,又急忙趕到翠云宮里,來見地藏菩薩。雙方禮畢之后,悟空將“寇府被劫案”的來龍去脈向菩薩講述了一遍。
眉目如畫的地藏菩薩溫和地說:“寇洪的陽壽,只有六十四年,命里注定,不沾床席,棄世歸陰。因為齋僧,有些功德,所以我收留他做個掌管善緣簿子的案長。既然孫天王前來要人,我就幫他延壽一紀,讓他跟你回去好了。”
隨即,地藏菩薩吩咐金衣童子將寇洪帶了過來。
寇洪走進翠云宮,一見悟空也在,立馬懇求道:“法師!法師!救救我啊!”
悟空:“員外不必著急,這里是陰司地藏菩薩的道場。你已經被強盜踢死了,老孫我專門來跑一趟,就是要把你帶回陽世去,好還我師傅一個清白。現在菩薩已經答應幫你延壽一紀了,十二年后,陰司才會有你的位置。”
寇洪聽了,心中十分歡喜,朝地藏菩薩頂禮不盡。
悟空謝過菩薩,將寇洪主魂吹化為氣,收進衣袖里面,離開陰司,返回陽世。駕云直抵寇府后,悟空吩咐八戒和沙僧把棺蓋抬起來,將袖子一抖,寇員外的主魂便回到了身體里面。
不一會兒,寇員外就又有了呼吸,隨即睜開雙眼,從棺材里爬了出來,對著唐僧師徒磕頭拜謝道:“圣僧,寇洪本來已經死于非命了,承蒙圣僧高足前往陰司,才救了回來,再造之恩,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唐僧上前扶起寇員外,謙遜地說:“老施主不必客氣,這是你齋僧修來的善果。”
走出靈堂,寇員外這才發現內院里竟有不少府縣官員,趕緊走上前去磕頭行禮,并好奇地問道:“各位老爺,你們怎么有空光臨寒舍呢?”
蔣太守示意寇洪起身后,語帶責怪地說:“你那兩個寶貝孫子,昨天向本官遞呈失狀,指名告發圣僧,本官只得派人緝拿;湊巧的是,圣僧不僅路遇了強盜,還幫你奪回了財物;送還財物的路上,又偶遇了本官手下的捕快,本官一時失察,將圣僧安排到了監牢里面;昨夜先是你顯魂,接著萬歲爺主魂前來曉諭,清晨浪蕩游神又下界警告,神異頻繁的顯應,圣僧必然是被誰誣陷了,我等官員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才來你家當場質證。”
寇員外:“大人,確實是冤枉四位法師了!前天夜里,明火執仗闖進來打劫的強盜多達二、三十個,只因為老朽妻子舍不得財物,去找那賊首說理,老朽趕緊將妻子護在了身后,才被賊首一腳踢死的,與這四位法師毫無瓜葛。”
蔣太守環顧寇家眾人,厲聲問道:“是誰心腸這么歹毒?竟敢陷害四位唐朝法師!”
寇老夫人知道瞞不下去了,渾身顫抖著跪下磕頭。寇洪全家也慌忙跪倒在地,連聲請罪。
“圣僧,您看該怎么處理?”蔣太守哪敢私自做主,連忙征詢唐僧的意見。
唐僧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兇徒打劫仿佛只是一場噩夢,一切又回到了原處。既然全都是贏家,蔣太守自然樂得法外開恩,當場赦免了寇員外家人的罪過,并主動請求在通關文牒上蓋上寶印,誠可謂皆大歡喜。
奈何八戒卻一臉不滿地說:“寇老頭,我們被關了一晚,餓了一晚,這筆賬該怎么算?”
寇員外會意過來,當即吩咐奴仆們安排筵宴,款待唐僧師徒和一眾府縣官員。
次日,寇府又把齋僧匾牌掛了起來,并款留唐僧師徒。可惜唐僧去意堅決,寇員外只得再次宴請鄉鄰親友,安排幢幡鼓樂,依依不舍地將唐僧師徒送至城外十里之處的長亭。
唐僧回首望去,不禁心生感慨:
奉法西來道路賒,秋風漸漸落霜花。
乖猿牢鎖繩休解,劣馬勤兜鞭莫加。
木母金公原自合,黃婆赤子本無差。
咬開鐵彈真消息,般若波羅到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