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吃,八戒便來了精神,連忙催促道:“師兄說得對,你快去快回啊!”
悟空縱云跳了上去,向南尋了戶信佛的富裕人家,化了十來個外酥里嫩、松軟香脆的飛餅,拿回來給師傅、師弟當(dāng)晚飯吃。
唐僧見飛餅還帶著熱氣,腦袋飛轉(zhuǎn),不禁興奮地提議道:“悟空,我們?yōu)槭裁床蝗セS的人家,跟他們問一個過河的法子,而非要跟這妖魔見個高低呢?”
悟空笑著說:“這家子遠(yuǎn)得很呢,相距有幾千里路。他們哪里知道怎么過河,問他們有什么用?”
八戒:“師兄又吹牛了,幾千里路,你來回一趟能這么快?”
悟空:“呆子,你哪里曉得,老孫一個筋斗云就是十萬八千里。像這幾千里路,只需要把頭點上兩點,把腰躬上一躬,就能打個來回,有什么難的!”
八戒:“師兄啊,既然說得這么輕巧,你背著師傅,頭點上兩點,腰躬上一躬,跳過去不就是了,何必辛辛苦苦地跟那晦臉妖魔廝殺呢?”
悟空:“你的‘火光遁’不是也能飛嗎?你怎么不把師傅馱過河去呢?”
八戒:“師傅這凡胎濁骨我馱過了,比泰山還重,就我那點駕云的本領(lǐng),哪里馱得過去?只有你的筋斗云才行。”
悟空:“我的筋斗,其實也是駕云,只不過飛得快些、去得遠(yuǎn)些而已。既然你馱不動,我又怎么可能馱得動呢?”
八戒好奇地道:“師兄,師傅為什么會這么重?”
悟空:“師弟,難道你不明白‘遣泰山輕如芥子,攜凡夫難脫紅塵’的道理嗎?”
八戒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觀音菩薩只是讓我?guī)蛶煾蛋颜娼?jīng)取回大唐去,哪有讓我?guī)蛶煾得撾x紅塵呀?”
悟空提醒道:“呆子,這次取經(jīng),師傅如果沒有脫離紅塵的機會,你能有修得善果的機會?”
“這倒也是哦!”雖然保留了部分仙家的靈性,但似乎受限于豬的六魄,八戒的腦子好像沒有了前世那么靈光,仍然糾結(jié)地問:“但師傅還沒有脫離紅塵,那不就還是凡人嘛。可我老豬捉過的凡人不在少數(shù),為什么就沒有一個這么重的呢?”
見悟能搞不清楚重點,唐僧雙手合十,目光悲憫地道:“八戒,你那是傷生害命,哪有幫凡夫脫離紅塵呢?”
八戒繼續(xù)不解地問:“師傅,紅鬃馬也是取經(jīng)的幫手,為什么它能馱得起您呢?”
唐僧:“業(yè)力遠(yuǎn)勝神通。眾生宿業(yè)難消,所以才會在六道之中不斷地輪回。既然投胎為了馬,又怎么會馱不起人呢?”
八戒:“潑魔毒怪都是喜歡傷生害命的,這么說來,它們要捉師傅,豈不是容易得很?”
悟空:“呆子,那些潑魔毒怪施展攝法,運弄風(fēng)頭,也就是扯扯拉拉,貼著地面飛行而已,并不能真的帶到天上去。像那樣的法術(shù),老孫也會使會弄。還有什么隱身法、縮地法之類的,老孫全都知道,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八戒郁悶地說:“師兄,這一路東去,誰知道會有多少跟師傅宿業(yè)未消的潑魔毒怪呢?業(yè)力如果真的遠(yuǎn)勝神通,師傅在它們面前,難保不會輕如鴻毛吧?潑魔毒怪可以肆無忌憚,我們卻束手束腳的,想幫師傅脫離紅塵苦海,恐怕寸步難行啊!”
悟空:“‘若是容易得,勢必等閑看’。八戒,我和你只能是師傅的護(hù)衛(wèi),可以幫他排憂解難,但卻無法代替他受苦受難。否則,我們連真經(jīng)都取不回去。”
八戒聽悟空這么說,就不再啰嗦什么了。師徒三個默默吃完飛餅,就在娑羅樹林里面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唐僧站在石碑邊,望著波濤洶涌的強伽河,愁眉不展地問道:“悟空,今天怎么辦?”
悟空:“照昨天的辦,還是得請八戒下水。”
八戒調(diào)侃道:“師兄,你是圖干凈吧,還叫我下水?”
悟空心虛地說:“好師弟,這次我再不猴急了,保證等你把他哄到高點的地方,我再包抄到河邊去,讓他無路可逃,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能夠抓住他。”
八戒沒辦法,抹了抹臉,振作起精神,雙手拿著九齒釘鈀下到河里,分開水路,很快又來到了卷簾大將的水府之前。
卷簾大將迷迷糊糊中,聽到水被推響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急忙出府去看,只見長嘴和尚手持著釘鈀又下到河底來了。
擾人清夢,最是煩躁。卷簾大將迎頭攔住,揮杖大喝道:“這一清早的,你趕著去投胎啊,看杖!”
八戒舉鈀架住,也毫不客氣地說:“你這‘哭喪杖’難看得要死,也敢叫你祖宗看杖?”
卷簾大將:“你這家伙,真是沒見過世面,仔細(xì)聽好了:
寶杖原來名聲大,本是月里梭羅派。
斗姆伐下一枝來,魯班制造工夫蓋。
里邊一條金趁心,外邊萬道珠絲玠。
名稱寶杖善降妖,永鎮(zhèn)靈霄能伏怪。
只因官拜大將軍,玉皇賜我隨身帶。
或長或短任吾心,要細(xì)要粗憑意態(tài)。
也曾護(hù)駕宴瑤池,也曾隨朝居上界。
值殿曾經(jīng)眾圣參,卷簾曾見諸仙拜。
養(yǎng)成靈性一神兵,不是人間凡器械。
自從遭貶下天門,任意縱橫游海外。
不當(dāng)大膽自矜夸,天下槍刀難比賽。
看你那個銹釘鈀,只好鋤田與筑菜。”
八戒聞言,笑道:“你這個欠打的妖魔,先別管什么種菜不種菜的,就怕打著你一下,九個窟窿一齊流血,沒那么多膏藥可以貼。即便不死,也是個陪你一世的破傷風(fēng)!”
卷簾大將一聽,懶得廢話,丟開架子,在水底下,再次跟八戒大打出手,打著打著,兩員謫將又從水中打出了水面。但這一次交手,跟昨天不太一樣:
寶杖掄,釘鈀筑,言語不合非眷屬。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兩下相戰(zhàn)觸。沒輸贏,無反復(fù),翻波淘浪不和睦。這個怒氣怎含容?那個傷心難忍辱。鈀來杖架逞英雄,水滾流沙能惡毒。氣昂昂,勞碌碌,多因三藏朝西域。釘鈀老大兇,寶杖十分熟。這個揪住想往岸上拖,那個抓來勢必水中屠。聲如霹靂動魚龍,云暗天昏神鬼伏。
這一場,來來往往,打了三十個回合,不分勝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