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簾一挑一個小沙彌送上茶來，給李怡和凌绹各斟了一杯后施禮退出。凌绹看那茶色晶瑩剔透、翠綠光潤，端起茶杯來深吸了一口氣，只覺茶香撲鼻，再飲一口只覺茶湯純而不淡、濃而不澀，不由大贊道：“好茶！”

見凌绹這副樣子，李怡奇道：“賢弟長居于此處，難道竟沒有喝過這衡山云霧茶么？”

凌绹苦笑道：“自然是喝過的，可是沒有喝過這樣的極品好茶。”

那衡山云霧茶本產自山間高處，因常年山上云霧繚繞，故名云霧茶。般若寺山后就有一片茶園，平時由僧眾管理采制，由于山中地勢險峻，種植不易，因此云霧茶每年的產量也不多，極品茶的產量就更加稀少。因與書院是鄰居，因此每年寺中也給山長李絢送些茶去，但也只是送些普通的茶葉，極品的云霧茶只留給極尊貴的香客品嘗。香嚴閑是知道李怡的真實身份的，加之李怡來寺中布施了大筆的錢財，因此寺院上下均待李怡以最高禮遇，一切招待十足十的優厚。

二人喝了一壺茶的光景，香嚴閑挑門簾走了進來，后邊跟著一個小沙彌，手中端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幾碟精致的素菜和一壺酒。那小沙彌將酒菜在桌子上擺好，香嚴閑吩咐道：“圓通，你就在屋中伺候吧。”那小沙彌點頭稱是。

香嚴閑和凌绹推讓了李怡坐在了上首，兩人對面坐下。凌绹端起茶來，笑著對香嚴閑道：“大和尚，你好偏心，有這么上好的茶藏著，卻給我們書院送普通的，這難道是佛家的眾生平等么？”

香嚴閑捋須笑道：“倒教你挑出理了，前幾日與李山長敘談，聽他說書院新來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學生，卻是見識不凡，料想就是你這后生么，今日一見，果然如是。想要這極品的云霧茶也不難，現做出一首以衡山為題的詩來，我包你一年的極品云霧茶喝。”

凌绹對李怡笑道：“你看這老和尚倒是算得一筆好賬，喝他點子茶還得作詩。”

李怡有心要看凌绹的才學，便道：“今日我們飲酒，賦詩佐酒也算一件雅事，賢弟不妨做一首。”

詩詞歌賦對于凌绹倒不是什么難事，前世里以文人自居的他倒是經常吟誦些唐詩宋詞，因此心中頗記得一些。心中略一思忖，凌绹想起宋朝黃庭堅的一首衡山詩來，便對二人笑道：“詩倒是可以做，但要是做出來，你們兩位要覺得還過得去，須得一人喝三大杯酒，另外我這一句詩得換你一斤上好的云霧茶。”

李怡和香嚴閑笑著點頭答應，香嚴閑對圓通吩咐在另一張桌子上備好筆墨紙硯，隨時記錄下凌绹的詩句。

凌绹裝作思考了一會兒，然后慢慢吟哦道：

“萬丈融峰插紫霄，路當窮處架仙橋。

上觀碧落星辰近，下視紅塵世界遙。

螺簇山低青點點，線拖遠水白迢迢。

當門老檜枝難長，絕頂寒松葉不雕。”

吟完這幾句，看圓通小和尚把詩謄寫出來，笑著對香嚴閑道：“大和尚記清楚啊，已經八斤茶葉了。”然后走到旁邊放物事的桌邊上拿起兩把扇子，分別遞給二人，又繼續吟道：

“才到秋初霜已降，每逢春盡雪方消。

猥巖老衲針常把，度夏禪僧扇懶搖。”

吟完這四句詩，凌绹又端起酒杯向李怡略一示意，繼續吟道：

“雷向池中興雨澤，鳥于窗外奏簫韶。

游人未必長居此，暫借禪房宿兩宵。”

吟誦完畢，凌绹對香嚴閑笑道：“獻丑了，獻丑了。大和尚，算賬吧，十六句詩，十六斤上好的云霧茶，給我準備好，走時我好背走。”

兩人又起身仔細觀摩圓通謄寫下來的這首衡山詩，品味足有移時，兩人都是識貨的，自然能看出這首詩的氣度不凡，頗有大家風范，關鍵詩中詞句也頗為應景，更是難得。李怡在一旁頻頻點頭，稱贊不已，香嚴閑是有道高僧，自然也不會昧著良心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