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全力飛奔了三天三夜才從森林中穿出來。她的斗氣在一天前就已經近乎干枯了,之后的一天一夜是云頓在背著她跑。
然而現在,似乎不需要了。
“我的斗氣恢復了。”凌雪拍了拍云頓的肩膀說。
云頓雖沒有聽懂凌雪的話,但是他也不是傻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凌雪的意思。將凌雪放下來后,他環顧四周,用手語和簡短的句子表達自己的意思。
“原地休息。”
從這里往前,都是一眼望盡的平原。在這種地形上,他并不覺得自己可以從刀郎的手上逃脫。所以,倒不如在這里迎敵。于是,他調整呼吸,隨時準備著出手。
風從樹林里刮出,樹葉發出紗紗的響聲。刀光驟然從樹林中砍出,云頓就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猛然拔刀。
刀光閃過后,云頓臉上多了一道傷口,螳郎左側翅膀則被劈成了兩半。
螳郎反常地冷哼一聲。他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云頓這一擊絕非是為了傷害他,而是為了限制他飛行。
凌雪在一旁沒有敢沖上去。她有點恐懼。盡管她有過多次戰斗的經歷,但像螳郎這樣不僅可以擋住自己一拳甚至還能把自己肋骨踹折的敵人,確實是頭一次見到。
她從來沒有單獨一人經歷過這種生死大戰,以往她的哥哥——劉華都會在身邊,而只要有劉華在,她就絕不會退縮。可偏偏現在,劉華不在。
她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小女孩,無助與害怕的心情瞬間吞噬了她的內心。
云頓掃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狀態。他嘆了一口氣,雙刀從兩個方向分別襲向螳螂郎。螳郎往后一側身,雙刀被同時架住。
“九影連環擊!”
根本沒有經過思考,螳郎飛起一腳就把面前的云頓踹開,九影連環擊也沒有來得及發動。
九影連環擊,如同劉華的卷之法則一樣,是云頓上一世掌握的法則。這是利用斗氣的延展性,將體內沒有用來攻擊的斗氣,以殘像的形式擴散到空氣中,然后在攻擊命中時依次收回,幾乎就是同時在同一個著力點進行多次攻擊,可以有效地破壞對方的防御。甚至如果對方是個急性子,剛擋住第一波攻擊就想立刻反擊的話,那之后的數波攻擊將會對他造成致命的打擊。但是正如劉華無法完全發揮出卷之法則一樣,云頓也沒有辦法使用出完美的九影連環擊。因此,螳郎才能在瞬間反擊。
“你用這一招,用的太多了。”螳郎弓起身子,雙刀微微上揚,“咻”的一下消失不見。
云頓不慌不忙,將雙刀揮的虎虎生威。螳郎相對于云頓,優勢在于速度。而巧了的是,最常與云頓切磋的劉華,擅長的也是速度。因此,無論是經驗還是招式,云頓都會不由自主地以劉華為假想敵。所以,速度快這一點,恐怕反而成為了螳郎的劣勢。
果然,云頓雖然看不見螳郎的身影,卻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樣攔住螳郎的刀鋒,甚至在交手的過程中一度壓制住了螳郎。
說是壓制,其實只是用以傷換命的打法迫使速度更快的螳螂郎回轉刀鋒,不得不去防御。凌雪看著云頓與螳郎的交手過程,出了神。十招之中,她往往只能看的清三招,記住一招。但就是這一招,便足以讓她受益匪淺。她自幼便在劉華身邊學習。雖然劉華沒有傳授她斗氣爆裂術,但卻給她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身法、拳術早就被劉華日夜的訓練磨成了本能一樣的東西。而之后,當她從云頓那里學會了斗氣爆裂術后,就好像聚齊了拼圖里的最后一個碎片。
現在,有云頓在她面前親身“演練”,就仿佛所有的碎片在自動地找到各自的位置一樣。不由自主地,她將自己代入到了云頓所處的位置。
她正在飛速地成長。
云頓在攻防之余瞟了一眼凌雪,暗自點了點頭,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進攻上,不再關注她了。
凌雪此刻所領悟到的東西,比她這二十余年來學會的所有東西加起來都更加重要。但是,如果沒有劉華二十多年如一日般地教導,沒有云頓“以身當靶”給她練習,那么此刻的她根本就看不出來任何東西。所以,與其說她是突然開竅,倒不如說是水到渠成、厚積薄發更為準確。
不再分心的云頓立刻在戰斗中占據了上風。螳郎一瞬間就被砍出三四道傷口。不過是片刻的時間,螳郎又中七刀。螳郎吃痛,雙刀一下子就亂了陣腳,云頓瞅準時機欺身而上,左手一刀格開螳郎,右刀直接劈向螳郎的脖子。
直到現在,云頓才敢確定:螳郎的身體或是意識,絕對不對勁。可以證明這一點的證據有很多:斗氣運轉不夠流暢,攻擊不夠堅定,身法略有遲鈍,甚至就連意識有的時候可能都配不上他的身份與經歷。但是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云頓的這一刀,絕對可以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就在這時,一股突然出現的殺氣纏住了云頓。
三道亮光沿著地面疾馳而來,云頓一個閃避不及便被其中一道擊中右腿,一瞬間劇烈的疼痛便從小腿延至全身。
一面帶著凸起的錘子在黑暗中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直奔云頓面門。云頓剛想后撤,右腿又是一陣劇痛,迫不得已之下,云頓只得舉起雙刀硬生生地接下這一擊。“轟”的一聲,云頓腳下的地面成龜裂狀瞬間炸開。雙臂上的肌肉一下子緊繃起來,青筋突現,云頓勉勉強強接下這一擊。
解除危機的螳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刀砍向云頓的小腹。
就在這個瞬間,凌雪像是一頭潛伏已久的豹子一樣一躍而起,右拳直接打向螳郎的刀鋒。拳與刀尚未交鋒,凌雪便提前發動了“斗氣爆裂術”。
纏在螳郎刀間上的斗氣就像是遇見了明火的炸藥一般瞬間爆炸,這股爆炸將云頓、凌雪、螳郎甚至還有狂犀四個人同時炸飛。
但不同的是,云頓與凌雪兩個人早有防備,因此并未受到任何傷害。
狂犀被爆炸的斗氣嚇了一條,但是憑借其半獸化后帶來的肉體防御力硬生生地扛下了這一擊。
唯獨螳郎,是既無防備,又未能躲開地真正地吃下了這一次爆炸。
斗氣爆裂術的優勢與劣勢皆在于此。
無論對方的技巧有多高或者實力有多強,一旦遇到斗氣爆裂術,那他放出來的斗氣都會毫無異議地發生連鎖爆炸。并且,被引爆的斗氣越多,爆炸的傷害也就越高。因此這一招也被認為是所有斗氣的克星。
但是,斗氣爆裂術所引發的爆炸卻未必能對敵人造成真正的損傷。就好比狂犀這種皮糙肉厚的人,就完全可以通過肉體來抗下這種程度的爆炸。或者是像劉華、螳郎這種速度型的戰士,也可以采用瞬間后撤的方式躲過爆炸。
“螳郎,你沒事吧?”毒毒坐在樹上問道,“這是斗氣爆裂術,你應該可以躲過去的啊。”
螳郎上半身的輕甲已經被炸得粉碎。他左臂上彈出的刀刃已經被從中間炸斷了,甚至就連半個胳膊都被炸的血肉模糊。
螳郎冷漠地搖了搖頭,就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毫不在乎。
“云頓,你為什么要背叛我們!”狂犀舉起一只錘子吼道,“皇后殿下對你不薄,不問你來歷便帶你來地球,你為什么要假死背叛我們!”
“她不問我的來歷,是她猜到了。她沒告訴你們,是你們當中可能有敵人。難道這你們都想不明白嗎?”
暴怒的狂犀以為云頓是在嘲諷他,立刻就想沖過來。可毒毒卻叫停了他。
“等一下。他是修羅會的人,這我們的確已經猜到了。”
他自頭以下都被褐色的角狀物質覆蓋,只有兩只手還保持人形,一只足足有兩米長的蝎尾翹在半空中,可尾部的倒勾已經被人拿利刃斬去了。
“沒告訴你們這些戰后出生的人是因為我們當時就猜到修羅會已經戰敗了。甚至有可能是連傳消息的人都沒能逃出來的慘敗,才導致我們受到了惡魔族的突然襲擊。但是這并不能解釋你為什么要背叛我們的事實。”
云頓掃過他們三個人,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既是為了爭取時間休整,也是為了賭一把能不能為師兄多拉幾個盟友,才說道:“我沒有背叛克蘭蒙多。其一,我的師兄判斷這場戰爭無論誰贏都會導致克蘭蒙多的滅亡,所以我們才要阻止這場戰爭。其二,這場戰爭并非龍神、龍媚蛛甚至地球的本意,在這場戰爭的背后,有另外一只手在暗地里推動。而這只手就藏在克蘭蒙多當中。所以我們才不能回到克蘭蒙多的陣營中。”
“都是放屁!毒毒,你讓我錘死他為地星報仇!”
“地星?他死了?”
“不是你殺的嗎?”毒毒反問道,又自問自答道,“對。那的確不像你的刀法留下的痕跡。”
狂犀瞪大了眼睛看向毒毒,仿佛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一樣。
“云頓,你們在說什么?打起來的話,我應該做什么?”
凌雪緩緩地站在云頓的身邊問道。她已經調整好了呼吸,隨時都可以戰斗了。只不過,她也了解,在這個等級的戰斗中,她恐怕是很難有大作用了。
云頓沉默片刻,腦內卻是已經在飛速地思考起來。
如果是正常情況,那么凌雪是毫無用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累贅一般。但是,剛剛的那一擊,螳郎確確實實是沒能躲過去。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戰斗力現在必然是打了折扣的。只是不知道這折扣究竟是打了幾折,凌雪能不能對付的了都是未知數。
如果賭錯了,恐怕凌雪就只會落得一個身亡的下場。
“你對付螳郎,剩下的交給我。”
如果是劉華,那一定不會下這樣的決定。但云頓不是劉華,在他看來,只有跨越了生死之戰的人才能夠得到最大的成長。劉華的教育固然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每個人的實力,但這種毫無危險地教導,終究只是紙上談兵。
即便是他們自己當年在修羅會中的訓練,也經常會去狩獵高等級的魔獸,一個不留神就會斷胳膊斷腿。可就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不要說凌雪了,就連實力最高的水影身上都沒有一絲傷疤。
他早就私底下和劉華商量過帶這些女孩子去狩獵魔獸體驗死亡,卻被劉華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