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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LOL宇宙-關于規則

  • 關于規則
  • valarc
  • 15948字
  • 2021-08-10 21:47:08

“我不喜歡這個人類?!睙o盡的黑暗中,沉穩而嘶啞的男聲將整個空間震得嗡嗡作響。

“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一個女聲取而代之,“況且,你不喜歡任何人類,我說的對嗎,狼?”

…….

提利爾,一座毗鄰比爾吉沃特主城區的小鎮,雨水沖刷著石磚堆砌的街道,泛起一陣淡薄的水霧,空氣中充斥的酒氣卻依然揮之不去。街邊零星一些酒館、商鋪的櫥窗里燃著昏暗的油燈,銹蝕的招牌在風和雨的作用下嘎吱作響。那些堆放在街道兩側,早已溢滿的老舊木桶中,雨水從破損的缺口泊出,夾帶著朗姆酒特有的酒香匯入徑流,將粘濕的泥土沖入排水系統。在下水道的石檐處躲藏著兩只老鼠,正在用泥水清洗著自己的絨毛,嗚咽地細語著,那些躲藏在陰暗角落的流浪漢則都披著干草扎成的斗笠,蜷縮在房檐的一角。

街道上沒什么行人,充斥著難以忍受的寂靜,直到被一陣突兀的咒罵聲所打破。一名水手漲紅了臉頰,在街道上橫沖直撞,左手提著還剩三分之一的朗姆酒瓶,右手指著比爾吉沃特的方向,用最骯臟的字眼詛咒著自己的船長。

醉漢踉蹌著朝前走了幾步,發覺面前有什么東西正緩緩靠近,用自己僅存的意識辨識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便下意識地伸手扶上面前的身影,想藉此來穩住自己的重心。當醉漢的手指距離那人的衣服不足十公分的時候,一串細小的紫色電光從那人的身上迸發。只是一瞬,醉漢便向后連退了十幾部,一屁股坐在了泥水中,濺起大片的水花,沒有任何人或是力量迫使他這么做,完全是出于主觀意識的危險預警,仿佛自己面對的是一頭洪荒巨獸。指尖傳來的鉆心疼痛一閃即逝,醉漢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他依舊保持著跌倒的姿勢,不敢叫喊,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甚至呼吸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死死地盯著對方。

來人邁著緩慢而堅定的步伐從醉漢的身側走過,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沒有向他的方向瞥一眼。紫晶色的法袍遮住了側臉,也遮擋住了容貌,而這黑晶絲編織而成的斗篷本身就與這貧瘠的小鎮顯得格格不入,更不用提他腋下夾著的那本厚重得夸張的古書以及背上背著的、更加夸張的卷軸了。二者都暴露在雨水中,卻絲毫不受任何影響,仿佛只有歲月才能在其上留下痕跡。

十分鐘后,一條狹窄的巷子盡頭,他站定在了一家廢棄的酒館門前,摘下兜帽,抬頭看向了上方的牌匾,一道道觸目的刀痕遍布其上,邊角處干涸的血漬仍依稀可辨,不過,他還是依據其上殘存的字母認出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來人深吸一口氣,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踏步走了進去。

比爾吉沃特是個盛產故事與傳說的地方,這其中不切實際的虛假傳說都會在港口內部消化,而那些邏輯縝密、證據確鑿的,則會流傳到更遠的地方。就在幾天前,遠在諾克薩斯的瑞茲從遠征歸來的士兵口中無意聽見了來自比爾吉沃特的傳聞。

港口邊郊的一處名為雪松樹林的酒館,不久前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暴亂。這天下午,酒館里原本把酒言歡的水手、漁夫們突然集體暴起,不由分說地揮舞著彎刀砍向自己的同伴,想盡一切可能刺穿對方的喉嚨,鮮血瞬間染紅了腳下的石板。自酒館開始,殺戮之風逐漸蔓延到了附近幾個街區,人們紛紛沖出街道,奔向這個猩紅的酒肆,參與進了這場殺戮的盛宴之中。地上殘缺不全的尸骸逐漸堆積成山,而那些一息尚存的酒客依舊如著魔一般攀登而上,在山頂繼續搏殺著。

當地的治安官早已無法應付眼前的局面,他試圖阻止這場屠殺,但他所有沖入人群的隨從都如同石沉大海,最終還是普朗克帶領衛隊親自出面,連綿不絕的火槍聲如驚雷般響徹夜空,直到這片城區再沒有一個活著的人。殺戮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數百具尸體橫亙在酒館和鄰近的街頭,墻面、路面以及所有能觸碰到的地方都蜿蜒流淌著腥臭的血液。

死者無不瞳孔放大,眼球變成了澄藍色,嘴角泛起驚悚的笑意,貌似某種欲望得到了滿足。

事后,老船長親手砍下了治安官的頭顱,他的衛兵和侍從也立即著手調查此事的起因,遇難者生前都沒什么交集,邪黨、宗教、藥物、黑魔法,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被一一排除了,這里發生的一切立刻成為了一樁無頭公案,沒人直到究竟發生了什么,仿佛那些人真的同時無故起了殺心。普朗克下令封鎖消息,可傳言依舊不脛而走,一直飄到了千里之外的諾克薩斯。

關于世界符文的傳說,自創世之初便開始流傳了,相傳這些符文共有五個整體,其中任何一個都蘊藏著足以令大陸震顫的龐大能量,而在這片大陸存在或存在過的所有魔法,其源頭都是這五塊符文。

如今,這五塊符文都化作碎片,藏匿于這片大陸各個不為人知的隱秘角落,沒有任何活著的人——或是帶有靈智的生物見過它們的樣子,那些見過并妄圖掌控它們力量的人都悉數慘死。

除了瑞茲。

瑞茲對世界符文的追尋從未終止,也遠沒有結束,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無數個曾經深入的秘境,他本人都早已記不清了,如果將瑞茲的故事編成歌謠,也足以在瓦洛蘭大陸上傳頌上千年。

如今已有三塊完整的符文安靜地躺在德瑪西亞聯邦地下千米的禁魔石陣中,而他目前正在追尋的是一塊藍色的符文碎片,以瑞茲的經驗,這種藍色的符文碎片是五種世界符文中最頑皮,最難找尋的一種,它們并不會一動不動地坐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而是會利用自身的空間特性,在整片大陸各處來回跳躍,而他必須它跳躍留下的魔法印記預測它下一次出現的地點,雖然很艱難,但每次瑞茲都會逐步逼近碎片的步伐,這次也不例外。

縱使人類在大陸上已存在許久,大陸的大部分地區依然是荒無人煙的,而人類活動駁雜的氣息令這種具有空間能力的符文碎片更傾向于跳躍到更加純粹的地方,因此符文在眾人眼前現身的情況變得極為罕見。

但不是沒有。

在排除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后,魔法就會成為所有懸疑的最終解釋,是魔法就有痕跡,尤其是黑魔法。

憑借比爾吉沃特統治者的手段,瑞茲確信沒有任何黑魔法能逃過他們的雙眼,連他們都沒有頭緒的調查最終只會指向一種可能,那就是比黑魔法本身更為高級的魔法存在,而能夠造成這種毫無緣由、毫無預兆的屠殺的,除了世界符文碎片,瑞茲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而這也大大縮短了他計劃的調查時間。

瑞茲懷著期待的心情邁入酒館的大門,卻在前腳落地的一瞬間突然頓住了,不解和不安的情緒在他的心中蔓延,因為眼前的情形和他曾在腦海中構想的出入太大了。

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到處都是碎裂的桌椅板凳和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帆布,墻上可能還插著幾把卷曲和折斷的彎刀,沉積的灰塵鋪滿肉眼可見的每個表面,稍有微風吹拂便會被卷到半空,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一切本應出現的場景卻沒有一樣與眼前的情形相符,本應布滿灰塵的酒廳不知為何一塵不染,破碎的桌椅也不見蹤影,干燥的地面上甚至找不出一片紙屑。吧臺處,連同掛飾在墻上的維京人盾牌,被打掃得光亮如新,仿佛前一天這里還在營業一樣,然而吧臺后的酒柜卻空空如也,只在角落放著一張照片,一張酒館老板端著獵槍和家人們的合照。

偌大的酒館內,只中央處擺放著一張木桌和兩把長椅,一盞油燈在桌面的一側燃燒著,晦暗的光芒甚至照不亮遠處的墻壁,更顯酒館的空曠。

酒桌的遠端,面向來人的一側,盤膝端坐著一個人,在確認它是什么生物之前,瑞茲姑且先這么認為。感覺到有人進來,它緩緩地睜開眼睛,幽藍的雙瞳平靜地注視著他。

瑞茲用同樣的目光回敬對方,他顯然沒有料到這里會有其他人出現,但多年的經歷還是讓他保持鎮定。對方并沒有身著衣物,身側勾勒出屬于女性的優美曲線,通身雪白宛如新鮮的煉乳,布滿了同樣潔白、不染一絲塵埃的茸毛。一張通體烏黑、由某種硬木雕飾的面具嵌在她的臉上,遮擋住了她的五官和容貌,只露出了雙眼。

此時,她身后一側不遠處,一雙墨綠色的瞳孔陡然出現,在這之前瑞茲都沒注意到它的存在,那是一只通體烏黑的狼首,頸部中央的細羽和頸后的鬃毛則是一抹白色,卻一樣堅硬如鐵。再往后看,狼的身體卻逐漸虛幻,發散到周圍的空間并融為一體,仿佛一片黑色的云霧托著狼首緩緩升騰,直到超過了羊角的高度。他的面頰上也覆著一層面具,滲出白色,像是漂白的尸骨。

酒桌旁斜倚著一張四英尺長,手臂粗細的硬弓,仿佛由最純凈的璞玉雕刻而成,弓臂刻印著簡單的紋路,可在瑞茲看來,這紋路卻蘊含著天地至理,勃勃生機如繁茂的古樹,承托著世間萬物。奇怪的是,瑞茲并沒有在附近見到任何箭矢。

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眼,瑞茲便認出了她的身份,卻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來見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不過,來自心中的敬畏還是讓他先開口了。猶豫了良久,瑞茲將右手放在胸前,身體微微前傾,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

“前輩?!?

羊靈輕笑,狼靈則不屑地吐出一口濁氣。

“是我的壽元將盡了么。”瑞茲幽幽嘆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羊靈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

瑞茲一怔,羊靈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瑞茲能從他所聽到過的所有女性的聲色中找到羊靈的影子。對方戴著面具,他自然捕捉不到對方說話的動作,可在她說話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卻也沒有留住對方的聲音,他無法模仿,或者用任何詞語描述這種聲色。

羊靈向對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瑞茲按照她的指示邁步走了過去,坐在了羊靈的對向。狼靈慵懶地在羊靈身體周圍盤旋著,虛幻的身體掠過酒桌,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在千玨的身上,瑞茲感受不到任何魔法氣息的波動,或者心跳,或者呼吸,或者血液在靜脈中流淌的聲音,從瑞茲的視角看向千玨,對方安靜得像具尸體。

“看來你認出了我們的身份,”千玨將半杯清茶推到瑞茲面前,“艾歐尼亞的木槿茶,試試看。”

瑞茲微微皺眉,將面前的茶杯推到一旁:“如果您找我有什么事,請直說?!?

瑞茲不記得桌面上有茶具,從羊靈舉起茶壺倒茶開始他才意識到這一點,他本該進入這里時就注意到房間里有它們的存在——如果它們原本就在這里的話。

從瑞茲進入這里開始,一切似乎都很反常,仿佛不再真實。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這種被人擺布的感覺。

“你在尋找世界符文,對嗎?”羊靈說道。

瑞茲沒有回答。

作為死神,千玨知道這一點并不奇怪??山酉聛韺Ψ降呐e動令他也無法淡定了。

羊靈將右手放在酒桌上,攤開手掌,下一秒,一塊拇指大小的符石碎片出現在她手掌的上方,碎片通體湛藍,純粹而狂暴的魔法能量在羊靈的掌心肆意流竄著,令這片空間都變得扭曲。空間序列開始變得不穩定,仿佛下一刻碎片就會消失,跳往下一個難以預測的地點。

然而,事實上,它依然停留在羊靈的手掌上方,無法移動哪怕一寸的距離。

瑞茲這一生中,已經面對過數百個世界符文的碎片了,但他依然不了解世界符文的真正力量,所以每次與這些碎片對峙的時候,他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是這個嗎?”千玨問道。

對方沒有理由騙自己,身體上微微亮起的符咒也印證了這一點,自己眼前的正是世界符文的一塊碎片??墒沁@一次,瑞茲卻沒有從這塊碎片中感受到任何威脅,仿佛自己面對的只是一塊普通的、精美的石頭而已。這種反常反而令他不安,也讓他對千玨的力量產生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瑞茲下意識站起身,伸手向前,想要觸碰這個碎片,而羊靈卻將手縮回身前,掌心合攏,那片符文隨即又消失不見。

“符文可以給你,”羊靈說道,“但是有條件,而且,你需要先回答幾個問題?!?

“請講。”瑞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便又坐回了原處。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收集世界符文并封印它的力量呢?”

瑞茲再次陷入沉默,千年前,熊熊火海在大地上燃燒,世界符文抹平一片陸地的恐怖場景再次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因為你認為世界符文的力量太過強橫,它們的存在對這片大陸的安全構成了威脅,對吧?”羊靈自問自答道。

他點了點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關于對方來訪的目的,瑞茲似乎抓到了一絲端倪,卻并不真切。

“我曾親眼看到它們迷失生物的心智,使用者用它們的力量碎裂山河,屠戮大陸上的生靈,這些您應該有所了解,對吧?”

羊靈對此沒有表態,而是自顧自拋出了下一個問題:“你知道,它們是被創造出來的嗎?”

瑞茲輕輕搖了搖頭,關于世界符文的來歷,瑞茲也是一無所知,畢竟他無法窺探創世之初的奇景。他也曾思考過這種可能,只是沒有足夠的膽量將這種想法更近一步,因為連他也無法構想出能夠創造出世界符文的生物,其力量會龐大到何種程度。

盡管如此,當這個想法在千玨這里確認時,瑞茲依舊被深深震撼到,這一點從他的眼神中就能輕易發現。

羊靈則回應了一個肯定的目光:“不僅如此,我們腳下的這片大陸、頭頂的烈陽,包括漫天的星辰,都是由他所創造。”

“所以……您是代表那個存在而來的是嗎?”瑞茲說出了他的猜測。

角落里,許久沒什么動靜的狼靈不屑地哼了一聲,仿佛聽見了什么笑話。羊靈則搖了搖頭,繼續著她的下一個問題:

“關于這個世界的規則,你了解多少呢?”

“了解不多,”瑞茲思索了片刻,并沒有立即回答,“在我看來,規則應該是這個世界存在的基礎,而規則的存在讓這個世界可以正常、平穩的運轉,包括時間、空間、物質和能量,還有……生死?”

羊靈轉頭,與狼靈對視了一眼,狼靈則輕輕點了點頭。

羊靈隨后將視線移回瑞茲的身上,看向他的眼神變了幾分。

“能否具體一些呢?”

瑞茲搖了搖頭,再次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認知有限,關于規則余下的猜測要么片面,要么干脆就是無稽之談,所以,他抱著求知的態度等待著對方的解答。

“你說的沒錯,”羊靈說道,“規則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框架,它給了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你們生物所能看到,所能感知的一切,無不依托于這個框架,而生物的一切行為和創造也都無法逾越規則的束縛?!?

“例如,生物的光合與捕食,抑或是科技與魔法,不過都是一些攝取和利用能量的方式,無論科技多么精進,或者多么強大的法術,也僅僅是更大范圍或更精確地操控能量的方法而已,都無法脫離規則本身,或與規則相抗衡?!?

“你能把生命看成是一種規則,這很好。的確,一切生靈的存在都是這種規則的體現,這也注定了任何生物都會有消亡的一天,人類、瓦斯塔亞人、飛升者、巨神族,包括那個創造星辰的存在,只要是生物都無法超脫死亡的桎梧,它們的靈魂都將被收取,無論生前多么強大。而我們,就是代表這生死大道,在與你對話?!?

聽罷,瑞茲的思緒一時變得雜亂,腦海中開始重新塑造關于這個世界的認知,這也是他第一次,心中的信念開始動搖。一種可能,無比恐怖的可能一閃即逝,他不敢去捕捉這道思緒,他害怕自己無法承受。

不知何時,狼靈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瑞茲的背后,緩緩靠近他背后的卷軸,直到鼻尖抵在卷軸的本體上。

紫色電光再次涌現,這是瑞茲對自身最為迅捷的預警和反制魔法,以難以抗衡的法術和精神威壓,警告對方不要打自己的主意。

電光轉瞬間便鉆入狼靈的軀體,然而這一次,卻是瑞茲自己接收到了極度危險的信號,仿佛這種精神威壓成倍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一般。此時瑞茲的心智本就脆弱,所以接下來的舉動,完全是出于自保的下意識行為。

心念電轉,三道魔法壁障轉瞬間在身前形成,甚至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或說出什么口訣,強大的魔法浪涌在右手手心匯聚,不足半秒便形成一個凝實的紫色發球,閃爍著令人體寒的電光。沒有任何猶豫,瑞茲直接將手掌向身后拍去。

身后的狼靈沒什么反應,只是把頭微微一側,法球便直接砸在了狼靈的面頰之上。

詭異的現象再次出現了,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魔法波動,這道蘊含著足以摧毀整座小鎮的強大法球就這樣消散了,仿佛泥牛入海一般。

狼靈甚至沒有理會對方的攻擊,轉向羊靈,再次點了點頭。

“時空之道!”羊靈說道,看向瑞茲的目光第一次出現了驚喜的神采,“這下我們之間的談話就能簡單許多了。”

剛才的舉動雖然超出了瑞茲的預期,但瑞茲卻沒有道歉的意思,此時他思緒紛亂,只想跳過這個在他的能力和理解范圍之外的問題,早點拿到符文結束這場對話。

“閣下,我只想取走這塊符文碎片,需要什么條件請明說。”

羊靈沒有著急開口,伸手端起茶杯,仔細端詳著杯中的茶水,她無法品嘗木槿茶的味道,甚至無法辨識它的色彩,只是在欣賞表面的波紋。半晌,她終于開口,緩緩道:

“我要你放棄對世界符文的追尋?!?

“看來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瑞茲猛地站起身,雙拳緊握,“你應該明白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說罷,瑞茲一甩長袍,轉身朝門外走去。

千玨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兩雙眼睛目送著他離去。

然而,當瑞茲推開門,一步踏出酒館的那一刻,又再次頓住了,因為這一步讓他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個與身后一模一樣的酒館,唯一一張酒桌的對側,也坐著相同的羊靈。

“想要離開這里只有一種方法,”羊靈道,“就是經過我的允許?!?

瑞茲重新回到了千玨的面前,開口道:“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的。”

“我相信,”羊靈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坐?!?

“我需要一個充分的理由?!比鹌澰俅巫拢f道。

“我可以看看你身后的卷軸嗎?”羊靈道,并沒有理會瑞茲的請求。

瑞茲猶豫了片刻,接著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請便?!?

羊靈抬了抬手,瑞茲身后的卷軸便騰入半空,自行飛到了酒桌的一側,接著徐徐展開。泛黃的羊皮紙透著古老的氣息,仿佛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蘊藏在其中一般。

羊靈輕撫著眼前這干枯,仿佛不帶一絲魔法氣息的卷軸,撫平它微微卷曲的四角。

“我很好奇,”羊靈問道,“當你們人類觸摸一張人皮的時候,心中會想些什么。”

說罷,羊靈看著一臉錯愕的瑞茲,補充道:“只是問問。”

瑞茲嘆了一口氣:“這是第一次,我在其他人面前展開這張卷軸。”

羊皮紙制成的卷軸上,大量復雜而整齊的符文充斥在卷軸的各處,即便大陸上最偉大的書法家也無法復刻它們的優雅和美感,而有些符文連千玨都認不出是什么意思。

然而,千玨卻認得出,這是一部史書,而其上記錄的信息絕不止表面的文字這么簡單,歷史的長河被一種特殊的魔法力量封存著,旁人無法窺探它真實的一面。

待羊靈又將目光移回自己身上,等待著,瑞茲便開始默念一長串晦澀難懂的咒語,精純的魔法能量開始在他的右手掌中匯聚,整個房間都被這種光芒閃耀。緊接著,瑞茲便一掌拍在卷軸的正中央。

卷軸上記載的文字開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每一道筆觸仿佛都有了生命,響應著魔法的號召,以極快的速度碎裂并重組著。

幾秒鐘后,出現在二人面前的不再是單調的文字,而是一張地圖,由油墨勾勒出的,活靈活現的地圖。從南方的荒漠到北方的冰原,從直插云霄的巨神峰,到波濤洶涌的神秘之海,地圖刻畫了這片大陸的每一處,千玨能看到巨神峰旁傾斜而下的飛瀑,也能看到千里之外,恕瑞瑪的城郊肆虐的焚風。

“這份卷軸,是我用我的一切記憶和感知書寫而成,記錄了大陸上曾發生的所有災難,它們的時間、地點和因果,都在這個縮小的魔法空間內得以保留。”

狼靈凝視著地圖上的幾處深紫色的斑點,微微亮出了獠牙,他身前的羊靈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地圖一側的一道細線。

這條線大體上是筆直的,只是上面有幾處不起眼、且不規則的拐角,整體看去就像是楊樹的一段殘枝。細線上還存在著幾處分叉,然而,這些分支都細若游絲,不仔細看甚至不會留意到它們的存在,且往往向前蔓延一英寸不到就消散了。

這條細線的根部,閃爍著一個淡藍色的光點,如同一只爬蟲不斷向前蠕動著,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光點本身并沒有移動,而是這細線在一點點向末端褪去。

“這是時間,對嗎?”羊靈問道。

“是的,這就是我所理解的時間?!比鹌澯沂謩澾^細線的上方,推舉到自己身旁。隨著他的舉動,這條線竟從卷軸上脫離,跟隨他的掌心來到了半空。點點微光從瑞茲的手掌溢出,形成一道細密的渦旋,并盡數被細線吸納,細線的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延伸,直到沒入地面之下。緊接著,原本干枯的枝干抽出數十條粗細不一的枝條,宛如煥發了新生,一棵完整的時間之樹呈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羊靈注意到,相比于原本的軀干,這些新生的枝條顯得虛幻許多。

瑞茲凝視著時間,在千玨面前,他的眼神中第一次煥發了光彩。

“這條線代表著在瓦洛蘭大陸上流淌的時間,一直延伸到萬年之前,我通過這種方式把大陸的一切都留在地圖上,也可以由此推演未來十年之內大陸上可能出現的災難,而這一點,”瑞茲抬頭看向已經來到樹梢的淡藍色光點,“就是現在。”

羊靈默默點了點頭,心中暗嘆。她試著伸手握住這道光點,緩緩向下拉去。

卷軸上原本相對安靜的大陸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演變著,不斷吞吐著龐大的魔法氣息,像是大陸的呼吸。山洪、海嘯、戰爭、瘟疫、河谷的皸裂、部落的遷徙,一切都如同潮水般消褪,片刻便是滄海桑田。

待羊靈把光點推回原位,這本厚重的史書再次變得沉穩而安靜。她又將眼神望向了那些虛幻的枝杈,再次開口問道:“這些分支,它們又是什么?”

“選擇,”瑞茲答道,“重要的決策?!?

“這個世界的演化都遵循著嚴格的因果,或者你們所說的……規則。但是,個人的選擇無法預測,也因此成為了時空的變數,那些無足輕重的選擇會因為時空的自我調和而最終彌散,無法影響時間徑流,而重要的決策則不然,它們往往會導致時間的分流,最終走向不同的方向,這也形成了這棵時間之樹,最近出現的幾道分流,分別源自澤拉斯、麗桑卓和達爾哈的選擇。如果這片大陸重新演化一次,有極大的可能無法來到如今的現實。”

羊靈點了點頭,示意瑞茲收起卷軸,贊許道:“時空規則實體化、短程空間跳躍,雖然有些狹隘,但以你的能力能將這世上的規則領悟到這個地步已經非常不錯了?!?

“然而,我并不希望你止步于此。”羊靈話鋒一轉,“你既已初窺規則的門徑,為什么仍舊拘泥于表層的現實呢?”

瑞茲眉頭緊皺:“對不起,我不太明白?!?

“好?!毖蜢`語氣一頓,“我們展示給你看。”

話音剛落,千玨身上的氣息陡然飆升,他們周圍空間的一切都化為虛無,仿佛不曾存在過一般,廣袤的天地間,千玨的后方出現了兩道尺寸足以與巨神峰比肩的、上古時代的圖騰虛影,左為狼,右為羊。這是二人見面以來,千玨第一次真正展示自己的實力,這也是瑞茲第一次感到來自死神的威壓,他站在千玨面前,就像燭火映照著浩日。

“你所追尋的符文,不過是能量的載體,無論這其中的能量多么強大,都無法企及規則的高度,更無法改變它,而規則本身,對能量有著絕對的支配權?!?

羊靈念念有詞,雙手逐漸向胸前合攏,兩掌上下相對,裹挾著狂風暴雨般的能量,掌間閃耀的異彩也愈發明亮,這一刻,天地間的色彩仿佛都被剝奪,只剩下黑與白的單調。緊接著,足以照亮寰宇的光芒一閃而逝,光源處,一塊手掌大小的符文憑空出現,閃爍著零星的電光。

“世界符文!”瑞茲失聲道。

與瑞茲此前見到過的所有世界符文都不同,這是一塊嶄新、完整的世界符文,顏色也不再單調,而是各種顏色五彩斑斕地交融在一起,像是頑童將七彩的畫板打翻在白紙上進而染成的異色。符文就這樣沒有任何限制地懸浮在空中,蘊藏著詭譎駁雜的毀滅能量。

瑞茲身上的長袍,連同所有的衣物都因無法抵御這股能量沖擊被撕成碎片,全身刻印的符文都在響應,為保護承載它們的軀體而熠熠生輝。瑞茲牙關緊咬,頭頂的汗珠匯成細流蜿蜒而下。

“這就是你一直在追尋的東西?”羊靈的目光停留在世界符文上,語氣中充斥著不屑和失去耐心的鄙夷。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因為羊靈的動作依然沒有停止,手掌的每一次合攏都有一塊嶄新的符文誕生,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五塊符文圍繞著羊靈的身軀緩慢地環繞著。

這絕對不是任何人類能夠承受的能量壓迫,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瑞茲的血肉、思維、靈魂,在這一刻都陷入了瘋狂,不受控制地振顫著,似乎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

此時,一聲高亢的狼嚎打斷了這一切,狼靈出手了。原本圍繞著羊靈的符文突兀地轉向,飄到了狼靈的面前,狼靈輕輕抖動著軀體,鬃毛劃過空間帶起一陣依稀可辨的波紋,這五枚堅不可摧的符文便隨著這波紋轟然破碎,盡數化為齏粉,而空間也再次陷入死寂。

這是瑞茲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陷入沉睡后,他的耳畔卻再次響起了羊靈的聲音。

“規則是這個世界得以運行的根本,人類、以及一切生靈的福禍都自有其道。如果它們因妄圖掌控未知的力量而最終走向毀滅,是它們自己的選擇,也是它們的宿命。若對世界原本的進程橫加干涉,只會加劇它們的無畏和無知,讓它們更快地走向滅亡。站在規則的高度,這種結果幾乎是必然的,告訴我,這就是你千年以來所期盼的結局嗎?”

……

“你對他太過仁慈了,”黑暗中,一個低沉的男聲說道,“怎么不把石頭直接砸在他的臉上?”

“武力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女聲響起,“你要試著學會與生命溝通,尤其是當我們有所求的時候?!?

死寂。

“來吧,”女聲再次說道,“他醒了。”

……

瑞茲從一陣迷?;煦缰杏挠霓D醒,頭痛欲裂、四肢酸痛腫脹。他艱難地操控著雙臂撐起自己的身體,骨骼和靜脈仍在微微顫抖著,令他險些支撐不住。這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背部,將他一點點扶起來,而當他意識到這股力量的來源時,四肢便莫名充滿了爆發力,猛然站起,條件反射般地向后縮去,像是觸電一般。

“怎么樣了?”瑞茲身旁,羊靈輕聲問道。

瑞茲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這才意識到自己再次回到了酒館中,身上的衣物也恢復如初:“我睡了多長時間?”

“這不重要?!毖蜢`也搖了搖頭,她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懼,“感到害怕是正常的,但沒必要,你應該知道我們沒有惡意。”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創造了一個世界?”

沒有答復,因為雙方都知道,答案不言自明。

“那你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瑞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就是為了向我證明我是錯的?我千百年的努力都毫無意義?”

“不僅如此,我們還會送給你一個新的使命?!毖蜢`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波瀾。

說罷,羊靈俯身拾起了靠在一旁的硬弓,左手平舉,右手拉動弓弦,原本空無一物的弓弦處幻化出了一支箭矢的虛影,極為虛幻。隨著羊靈松開右手,這如幽靈般的箭矢頃刻間便沒入她面前的墻壁中。

墻壁開始發生變化,從射入的一點開始,一個幽暗的藍色光圈緩慢而穩定地擴散著,薄如蟬翼,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光圈擴散到直徑兩米處便不再變化,它的外圍是昏黃的油燈照映著的墻壁,而圈內則是純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黑暗。

這是連通兩個空間的法陣,瑞茲看出了這一點,然而,他卻沒有看到有任何咒語銘刻在法陣之上,甚至沒有聽到法陣運轉的聲音,似乎它本就應該存在一樣,就如同海邊的鵝卵石一樣自然。

這是什么陣法,瑞茲不知道,陣法后面的空間也一樣。

“這就是生死之道,我的規則。”羊靈邁步朝法陣走去,邊走邊說,接著一步跨入法陣的對側,轉身看向瑞茲,朝他打了一個手勢,“請。”

羊靈身邊,狼靈也在打量著瑞茲,眼神中夾帶著挑釁的玩味。

瑞茲沒有理會狼靈的眼神,狐疑地跟了上去。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畢竟瑞茲明白,這座法陣的背后,可能是這個世界以及生命的真相,這也正是他極力探尋的東西。

瑞茲踏入羊靈法陣的一瞬間,他身后的傳送門便頃刻間閉合,只留下周圍的黑暗,無盡的黑暗。瑞茲的雙眼無法捕捉到任何光源,包括近在咫尺的千玨。

“請自便。”一個女聲響起。

聽罷,瑞茲默念咒語,兩掌中立即亮起了兩團乳白色的光暈,照亮了他的周圍和前進的道路。雖然仍是空無一物,他腳下依舊漆黑的地面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質,但至少他能定位到千玨的方位了。

“現在我們所在的,是生死規則的實體化,死域,這里是一切靈魂的最終歸宿”羊靈不緊不慢地在前方引路,瑞茲緊跟其后,“現在你可以提問了?!?

“是你們創造了這里嗎?”瑞茲問道。

“死亡創造了這里,我們是它的使者?!?

“你們是唯一的嗎?”

“這個世界,死神的職位是唯一的,但我們并不唯一?!?

“既然如此,你們如何處理如此多的亡魂呢?”

“每道靈魂離體后都會開辟一條通往這里的道路,我們的職責是找回那些不愿意、或無法踏上這條路的魂魄,比如現在,又有13個人離世了,他們的靈魂都在來這里的路上,既已成正軌,我便無需過問。”

“是誰創造了你們?”

“我們的母親,第一代死神?!?

“其他的死神都去哪了?”

“焦慮、瘋狂、死去?!?

“我聽說過一只鳥……”

“烏鴉?!毖蜢`糾正道。

“你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你與死亡是什么關系?”

寂靜,空間中只剩下瑞茲的呼吸聲,他這才開始懷疑這里是否存在空氣,以及自己是否真的在呼吸。

瑞茲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身旁出現了除幾人之外的實體,那是無數整齊排列的琉璃展柜,從任何一個方向望去都看不到盡頭。每個展柜中都陳列著84塊方寸大小的長方形玉飾,逐一嵌在了同樣大小的凹槽里,其中任何一塊都如用最清澈的碧水滴注而成,是絕對的極品。

仔細看去,玉牌中至少半數是沒有任何雕飾的,而余下的則迂回婉轉,極盡鬼斧神工,皮城最好的雕刻大師也無法雕飾出如此復雜而精美的紋路,圖案每一道溝壑都紛亂錯綜地交疊在一切,放眼看去卻又絕美地融合為一個整體,像是訴說著什么。

“玉是靈魂的容器,”千玨駐足在瑞茲身邊,從柜中拿起一塊玉牌,說道,“死去的靈魂都會寄宿在這些玉飾之中,它們的過往會銘刻在表面,直到他們被世界遺忘,靈魂就會被抹除,刻在玉上的痕跡也會層層淡去,恢復如初,供下一個靈魂進駐。這就是我們的世界運轉的規則?!?

“為什么帶我來這里?”瑞茲端詳著一塊玉牌,問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羊靈答道,“我們需要你拯救它。”

一句話,令瑞茲將視線移回千玨的身上,瞪大了雙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羊靈一陣輕笑:“我知道你有太多問題要問,但首先你要先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你對虛空的了解有多少?”

瑞茲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這里正受到來自虛空的威脅?”

羊靈點頭。

“我了解的并不多,”瑞茲道,“大陸上兩次大規模虛空生物入侵我都不在現場,只是后來有所涉足。這些生物應該是來自另外的空間,通過某種裂隙來到這里,它們的力量、以及它們本身的生命形態都很奇怪,明明展現出了難以想象的破壞力,可我卻絲毫看不出它們如何強大,就像……就像面對你們一樣?!?

“你就不好奇?”

瑞茲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以那時我的視角來看,和世界符文毀滅性的威力相比,兩次有始無終的生物入侵顯得不是那么具有威脅性。不過既然您能問出這個問題,那來自虛空方面的入侵是不是已經很嚴重了?”

這不是什么很難回答的問題,答案就兩種,是或不是,可羊靈過了許久都沒有開口,只是怔怔地看著瑞茲,狼靈也隱沒在黑暗中沒了蹤影。

瑞茲不禁后退了兩步,下意識地扶向身后展柜的一角,某種不知名的恐懼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她在害怕。瑞茲心想。他注意到了羊靈微微顫抖的軀體,也能讀懂對方的眼神,這難以忍受的沉默每持續一秒,瑞茲的心慌便多出一分。

羊靈終于發出一聲長嘆,緩緩地轉過身,繼續朝著原來的方向走去:“跟我來?!?

“你應該也意識到了,我們并不是規則本身,只是另一種生命存在形式,規則的產物,或者說……仆從,死神這個稱謂不過是不明就里的世人的一個臆想罷了,”羊靈邊走邊說,語氣還帶著幾分落寞,“我們的職責也很簡單,修補規則執行過程中出現的那些罕見的差錯,單調、無聊,以至于我們不得不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盡可能的尋找一些樂趣來彌補。”

“狩獵游戲,欣賞這些靈魂的恐懼,它們奪路而逃的姿態,享受它們屈服帶來的優越感,這是從我們前輩那里流傳下來的傳統,也是狼靈最喜歡的消遣游戲?!?

“然而,相比于這漫長而看不到盡頭的歲月,這些游戲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我們的感官會退化,情緒會消泯,直到無法分辨色彩,感受不到喜怒哀樂,世界變成黑白。這是歷屆身處這個位置的死神都會經歷的過程,心境扭曲,不可避免地走向瘋狂。當規則發現他們失去履行自己職責的能力時,便會剝奪他們的權力并驅逐,最終被遺忘,被抹殺,這就是歷代死神的結局?!?

“我是這些存在之中最出色的,也是堅持得最久的,當然,這歸功于狼的存在,即便如此,我們的命運也是被注定的,從誕生到離去,我們不曾有過一次選擇的權利?!?

“直到…….它的出現?!?

瑞茲跟隨著羊靈的腳步,見對方站定,自己也跟著停住,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接受新概念的頻率,也不想跟著思考什么,只是盡可能地記住對方說出的一切,以后再慢慢消化吧。

瑞茲低著頭,發現身邊本應一塵不染的地面出現了紅木和玻璃的碎片,他放眼向前看去,不遠處,羊靈駐足凝視的那個展柜已經破碎成了幾塊,碎塊堆疊在一起形成一片可觀的廢墟,內部的木制結構裸露在外,與周遭的完美顯得格格不入。原本裝裱其內的玉牌也散落在各處,有幾塊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毀。

眼前的這番場景就像一道閃電劈在玉石之上留下的遺跡一樣,瑞茲本能地抬頭想去尋找閃電的存在,不料還真的發現了端倪。一道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紫黑色的狹長裂縫就這樣定格在廢墟的上方,外表酷似一道閃電,狠狠地鉆進廢墟之中,突兀且觸目驚心。

“你曾提及入侵一詞,這并不準確?!毖蜢`拾起一塊破損的玉牌,輕撫著上面精致的、以肉眼可見速度消散的紋路,“我先前講述過一些關于規則的事,不知道你是否思考過,這些規則又是如何出現的,在它們出現之前的世界又是怎樣的場景呢?”

“規則帶來了存在的意義,那沒有規則,沒有意義呢?你有沒有想到什么?”沒有給對方思考的時間,羊靈繼續問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瑞茲的腦海中還真的閃過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他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向羊靈瘦削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他終于明白先前羊靈驚恐的情緒是從何而來了。

“世界原本是無盡的沒有規則、沒有意義的混沌,沒有時間和空間、沒有物質和能量、更沒有生死,只有死寂般的虛無。而在一個偶然的契機,規則誕生了,就像大陸上生命的誕生一樣偶然,可能更甚。規則的出現,成為了原本世界的一個差錯,而這個差錯無法被直接抹去,它不斷擴大著,侵吞著周圍的領地,形成了一處可觀的規則空泡,一些生靈也開始孕育,成就了如今我們的宇宙。而宇宙之外,廣袤到無法想象的混沌,就是我們所說的……虛空?!?

“所以,嚴格意義上說,我們才是入侵者?!?

“如今,隨著我們身處的宇宙不斷膨脹,虛空與現實的壁壘不斷稀薄,雙方開始產生了交融,產生了一些介于規則與混沌之間的灰色地帶,催生出許多畸形的虛空生物,這就是你們人類認知中的虛空之地,事實上與真正的虛空相比,這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你在虛空之地感受不到能量波動并不意外,因為本來也不存在,這只是世界的正常演化,陰陽相消,不需要能量的介入。那些曾到過這里的生靈就聲稱自己游歷了虛空,鼠目寸光,踩一下水坑就自認為領略過大海的浩瀚了?!?

“當然,如你所見,這種交融現象在規則的實體空間內也開始出現了,而這里只存在是與非的概念,并沒有所謂的‘灰色’,所以我們看到的這條裂縫,遠比你們大陸上所有所謂虛空之地加在一起還要可怕,因為它背后是真正的虛空。狼靈的一縷神識曾在其中游蕩,他眼中所見的一切窮盡我們的想象也無法勾勒,如果真到了壁壘無法支撐的那一刻,不僅是大陸,連同我們的宇宙將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你還認為這是一件小事嗎,瑞茲?”羊靈調侃道,將玉牌放回了原處。

狼靈重新出現在視野中,千玨給了瑞茲半個時辰的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瑞茲跌坐在地上,閉著眼,雙手撫著額頭,大拇指抵住太陽穴不停地揉捏著。

“連規則也被……”他喃喃道。

“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了?其他規則也受到影響了嗎?”

“我們面對的是死域中最大的一道裂縫,還有一些更為細小的,共計不下百個。至于其他的規則所在我并不了解,想來情況也都不會太好?!毖蜢`道。

“規則被虛空侵染,是否會影響到現實呢?”

羊靈輕哼一聲:“你以為大陸上的亡靈是如何存在的?”

“關于亡靈的問題,莫德凱撒之流,我不想細說,日后我會引領你探尋真相的。你只需要知道,現在大陸上的亡靈數量不足生靈的萬分之一,可若是規則繼續被破壞,這個數目只會不斷上漲。”

“為什么是我……”瑞茲握拳抵在自己的眼眶上,痛苦地喘著粗氣,“我只是……只是一個人類啊?!?

“一個智慧、勇敢、立志拯救世界的人類,”羊靈道,“我相信你?!?

“可我又能做什么?”瑞茲質問道,近乎呻吟。

羊靈緩緩走到瑞茲身前,狼靈也在她身側盤旋著伸出右手探向對方:“站起來?!?

瑞茲收拾了一下心緒,拉住了羊靈的手,借力站直了身體,高出了羊靈半個頭,他昂首,以人類的姿態俯視著千玨,用盡最后的勇氣問道:“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一個朋友。”羊靈道。

話音未落,羊靈手腕一翻,那塊象征著魔法本源的藍色世界符文碎片又再次出現在她的掌心,在瑞茲做出任何反應之前,閃電般的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之上,碎片就這樣被直挺挺地打進了對方的身體。

一掌打的瑞茲踉蹌著后退了十幾步,他低下頭,驚恐地看向沒入胸前的符文碎片,刺眼的藍色光芒透體而出,胸口如恒星般灼熱,此時瑞茲似乎變成了一個失控的炸彈,隨時都可能把自己炸得尸骨無存。

而千玨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羊靈從背后取下那張圣潔的雕弓,一躍間便來到半空,張弓如滿月,弓弦崩彈,虛幻的箭矢疾射而出,精確地刺穿瑞茲右手小臂,并將他死死釘在地面上。

瑞茲此刻大腦一片空白,他伸手抓向右手的箭矢,卻沒發現狼靈已經消失在了原處。驟然加速的狼靈宛如閃電,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黑色殘影,下一刻便出現在瑞茲身前,在他觸碰到箭矢之前一口咬在左手小臂處,將其按在了他身體的另一側。

這下瑞茲再也動不了了,無助地號叫著,汗珠爬滿了他的全身,伴隨身體的陣陣痙攣被甩在一旁。此時瑞茲胸前撕心裂肺的灼燒感愈演愈烈,右臂被利劍穿刺,左臂則被一頭孤狼噬咬著,這種疼痛是來自靈魂的震顫,遠比普通人類的忍耐極限還強上千萬倍。

羊靈來到瑞茲面前,右手手掌蓋在了他的額頭之上,防止他再次暈過去。

“呼吸、體會、接受,”瑞茲耳畔響起了羊靈的話語聲,“我們給予你的禮物會洗滌你的靈魂,你將能夠自由出入死域,透過玉飾窺探每個靈魂生前的過往,不再畏懼任何源于規則之下的力量,而空間符文的能力會讓你無視現實中空間距離的桎梧,任意探索于寰宇星辰間,善用我的禮物?!?

半晌,羊靈揮手拂過瑞茲的手臂之上,那支虛幻的箭矢隨之消散,狼靈也松了口漂浮到了半空,還不忘伸出舌頭舔一下殘留在獠牙上的血漬。

瑞茲脫力地躺在地上,他現在的狀態不足以支撐他站起身體,力量的灌輸結束了,下一步就是博弈和融合的過程,這個過程要靠他自己。

“我們在這世上的存在已逾萬年,狩獵、尋覓,按部就班地存在著,沒有用了就被替換掉,像所有曾經的死神一樣?!毖蜢`單膝跪坐在瑞茲的身旁,像面對朋友一樣敘說著,“因為沒有什么選擇的權利,我們存在的意義也就止步于此了?!?

“我一度認為,我們的宇宙就是全部的存在,宇宙之外再無其他的事物,直到一道裂隙打開了一道通往虛空的路徑,讓我們意識到了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中的廣袤,而我們的眼界也不再局限于繁星,這是其他任何我的同類都不曾經歷過的。”

“宇宙之外的未知,和它所帶來莫大威脅令我感到恐懼,可對于早已喪失情緒波動的我來說,這反而是一種恩賜,我相信你能夠體會到這種感受。同樣地,虛空的存在也帶來了另一個禮物,一個選擇的權利,讓我們終于可以將稱我們的生命為旅程,實現更加崇高且未知的意義,而我們最終的選擇,就是傾盡全力對抗虛空,這也是為什么我們會與你相見?!?

瑞茲艱難地爬了起來,對全新能力的吸納也接近了尾聲,思緒逐漸變得清明,他隱隱感到自己所處的空間產生了什么聯系,似乎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瑞茲嘗試著終止自己手掌處的光源,然后驚喜地發現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死域中的一切。他又想起了什么,趕忙低頭審視自己的身體,小臂上的傷口早已消失,而靜脈中流淌著的血液卻變了顏色,左為黑,右為白;胸膛處狂暴的能量和光幕也逐漸隱沒,只剩下一團不起眼的幽暗藍光。在千玨的引領下,這種融合極為完美。

“下面的話你要記住,”羊靈說道,“規則本身無法對抗虛空,虛空與現實的壁壘依然不斷變得脆弱,因此你要去尋找另外的方法,凌駕于規則之上的方法。我們有自己的職責,無法逃離規則的束縛,但你不同,一個自由、信仰堅定的生靈,總會創造奇跡?!?

瑞茲抬頭與千玨對視,眼神中只剩下敬佩。他將右手放在胸前心臟的位置,深施一禮:

“我替瓦洛蘭大陸上的所有生靈,感謝您所做的一切?!?

羊靈微微頷首:“祝你好運!”

瑞茲轉身,仔細地感受著周圍流動的空間,試探著伸出雙手,抓住了什么,接著用力扒開眼前的空間,手臂黑白兩道光一閃即沒,熟悉的傳送門徐徐展開,橫亙在身前,外面就是熟悉的雪松樹林酒肆。

瑞茲一步跨出了死域,在出口頓了一下,轉身問道:“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離世了,會是你們中的哪一位來收取我的靈魂呢?”

羊靈輕笑:“我不知道,這要看你的生平,不過,我希望是我?!?

“我也希望是我。”在傳送門合攏的最后一刻,狼靈齜著牙,聲音嘶啞地說道。

這是狼靈第一次與生靈對話,瑞茲發現,不像羊靈,要記住他的聲音輕而易舉。

——《英雄聯盟非官方宇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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