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這么說。”陸舟盯著街對面的戀佳地產(chǎn)的橙色招牌,眼睛瞇了瞇:“凡事要講證據(jù),我們沒有真憑實據(jù),不好懷疑人的。”
“真憑實據(jù),哎,對了,陸舟,麻煩問下,你的本職工作是干什么的?”小劉一臉壞笑。
“痕跡檢驗工程師啊。”陸舟回答的很坦然,抬手扶了扶眼鏡:“我的本職工作就是運用刑事技術手段,發(fā)現(xiàn)、提取、分析、鑒定犯罪分子遺留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各種痕跡物證,為破案提供線索和證據(jù)。”
“你還背的挺完整的嘛,嘿嘿。”
小劉交叉著雙臂,靠在警車上,眉毛向上挑了挑:“我親愛的痕檢工程師,請問你過去這一天半都在忙什么?”
“提取痕跡啊。”
“提取痕跡,呵呵,所謂的痕跡不應該在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嗎?”
“誰說的?”
“你剛才背的啊,你自己回憶下。”
陸舟想了想:“奧,看來痕跡這個概念需要更新了。”
“更新?你這是自相矛盾,好不好?!”
“哎,反正我也不是科班出身的,干嘛要遵循這個自己都沒學過的教條呢。”陸舟笑笑,清了清嗓子說:“我理解的痕跡其實在一個三維坐標里。”
“三維坐標?”
“對,由時間、空間、動機三個維度構成的坐標體系,在這個坐標體系里,一切與罪案有關的痕跡都有一個具體的坐標,從案發(fā)那一刻開始,這些坐標就被永久的標注在了固定的位置上。”
小劉似懂非懂,只覺得腦袋發(fā)懵,不過他并沒有打斷陸舟。
“通常意義上的痕檢,只是點對點的尋找物證,最多可以認為是在時間和空間構成的二維體系里探尋真相,這樣做不但效率低下,而且很難還原案件的全貌。”
“我們抓住兇手,破了案子不就行了嗎?干嘛搞的這么復雜?”小劉撓撓頭,不清楚陸舟到底要說什么。
“我的想法應該比較大膽,我想換一個思路做痕檢。”
陸舟眼中放著精光,面龐微微泛紅,第一次把在心里琢磨了很久的想法說出來,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想法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十分的“不靠譜”。
“第一步,完成時間、空間、動機三個坐標軸的繪制,這樣我們就掌握了案件的基本框架;第二步,在基本框架內(nèi),運用一些統(tǒng)計學、概率論,甚至是博弈論的成熟工具,對各種痕跡可能出現(xiàn)的位置進行預測和標注;第三,根據(jù)預測和標注的結(jié)果,開展精準取證……”
“概率論、博弈論?”小劉徹底無語了。
“這樣做不但事半功倍,避免了許多無用功,而且,經(jīng)過一定時間的積累,逐漸會形成一個完美的痕跡模型,這個模型不僅可以用于具體案件的偵破,它甚至還能把所有的罪案都囊括進去。”
陸舟深吸了一口氣,眼里的精光更亮了:“從個體看,每件案子都有它的特殊性,但是把數(shù)量龐大的案子放在一起,一些普遍規(guī)律就顯露出來了。我要構建的這個模型,就是想利用罪案的普遍規(guī)律,來提升痕檢,不,應該是辦案的效率,甚至為那些疑難案件提供偵破思路。小劉,你想象一下,如果我們有了這個完美模型……”
“行,行,好了!”小劉忍無可忍,像看瘋子一樣打量著陸舟:“你別云里霧里的繞我了,你就直接告訴我,我們忙活這一天半的目的是什么?”
“提取痕跡啊,我剛剛說過了。”陸舟嘴角掛著笑:“只不過我們提取痕跡的方式有些特殊罷了。”
“特殊,特殊在哪里?”
“暈,看來我剛才白說了。”陸舟翻了翻白眼,耐著性子解釋:“我們沒有點對點的尋找線索,我們是從繪制坐標入手的。”
“繪制坐標……”小劉反復想了幾遍,始終沒弄明白:“算了,算了,不管怎么樣,有個說法就行。”
小劉打開了車門,意味深長的看了陸舟一眼:“那什么,一會兒我們會見到彭晶,記住你剛才說的,別讓她挑咱們的刺。”
“見彭晶?”
“是,孫隊給我發(fā)了條信息,他讓我們回組里吃午飯,好像吳志國的老婆也在那邊,吃完飯正好和她聊聊。”
“這關彭晶什么事?”
“關系大了!”陸舟坐好后,小劉一腳油門,警車開了出去。
下午兩點剛過,街道上的行人瞬間少了許多。
海灣市最繁華的CBD街區(qū),某條單行道旁邊,四五名衣著破爛的小孩子,坐在道沿上各自數(shù)著手里的錢。
在小孩子們視線的死角,有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
過了很長時間,眼睛的主人咽了幾口唾沫,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沒胃口,吃不下。”
刑警隊接待室,夏茹推開眼前的飯盒,惡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大約半個小時前,她走進了解剖室。在看到吳志國尸體的第一眼,她的胃先起了反應。按照法醫(yī)彭晶的說法,人如果過度傷心的話,胃部也會不適的,然而,她自己很清楚,她只是單純的感到惡心。
“夏女士,您如果不舒服的話,可以躺在外面的沙發(fā)上休息一會兒。”女警小秦關切地望著夏茹,生怕她再出現(xiàn)別的什么癥狀,如此一來,夏茹反倒生出了幾分愧疚。
“不用,我喝點水就好。”夏茹捧著一次性紙杯,下意識瞟了一眼右腕上的玫瑰金手表。
這表是那人專程從國外帶回來送給她的,在她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那人時,那人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說如果吳志國死了他會娶她的,現(xiàn)在吳志國真的死了,那人會兌現(xiàn)諾言嗎?夏茹不敢肯定,但是她看到玫瑰金手表,心里還是踏實了一些。
忽然,夏茹的心一沉,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咔噠”一聲響,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陸舟和小劉走了進來,兩人看到夏茹,眼神有些古怪。
孫隊馬上放下筷子,介紹說:“這是夏茹女士,她是吳志國的妻子。”
“夏女士你好,我叫劉海星,他是我的搭檔陸舟。”小劉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夏茹的正對面。
陸舟點點頭,挨著小劉坐了下去。
雖然兩個人面前都擺著一份盒飯,但是在夏茹看來,好像自己正面臨著一場審訊。而這兩個剛剛進門的警察,隨時都有可能讓她感到十二分的難堪。
“老天爺保佑,希望吳志國的死和那人沒關系吧。”
夏茹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