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旋渦的王繼忠被俘

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四月初，一個鶯飛草長的季節(jié)。宋遼邊境上，已有春夏之交的暖意。邊境上的麥子已經(jīng)抽穗，整個關南地區(qū)散發(fā)著麥子的清香。

邊境上的百姓也都開始出動，準備一些簡單農(nóng)事。近幾年來，遼宋邊境不平靜，動輒就有戰(zhàn)亂發(fā)生。戰(zhàn)爭的無休無止，讓許多有能力的百姓都舉家南遷，向黃河以南的地方搬家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幼，以及犯了事、不愿意在太平盛世安分守己好好待著的青壯年，他們在遼宋戰(zhàn)爭的旋渦里苦苦掙扎著。

盡管如此，宋朝的守將們也都在竭盡全力保衛(wèi)著他們。可駐守在此地的宋軍，也面臨著巨大的考驗。若遼國大軍來襲，宋軍抽不出人力來保護的那些百姓，到時候就只能各奔東西了。

宋朝邊境上那些守將一如既往地操練著，防御可能即將發(fā)生的戰(zhàn)事。宋遼的斥候也都在各自的邊境線上探聽虛實，收集情報。不管在何朝代，戰(zhàn)爭情報的準確性都對戰(zhàn)爭的勝利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果然，沒過多久，那些分散在遼國境內(nèi)的宋朝斥候就探聽到遼將要攻宋的消息。情報從各處匯集到關南前線，供主將甄別分析，最終做出決定。

此時，宋朝的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兼定州都部署叫王超。這個人會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這段歷史中。他人生的輝煌，也在這段時間爆發(fā)。

此前，王超的主要防御之地在西北。他與李繼遷對峙，也拯救過靈州（今寧夏靈武西南）等地，在后文將有詳細敘述。只是到了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時，朝廷將王超從西北戰(zhàn)場調(diào)至遼宋主戰(zhàn)場，還讓他擔任了高陽關三路都部署兼定州都部署。這個高陽關都部署外加定州都部署，是一方諸侯，幾乎掌管著關南地區(qū)所有地方的軍隊調(diào)度權。

看到情報后，王超及時召集部將商議防御之策。行軍司馬、中層將領，還有幕僚都聚集在一起，各抒己見，共同研究兩全之策。王超又派出更多細作，去遼營收集情報。

不久，那些細作便傳回更多情報。王超等人對傳來的各類情報進行梳理，得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遼為洗刷兩年前圍攻威虜軍時遭受重創(chuàng)的恥辱，欲派出南府宰相耶律諾袞、南京統(tǒng)軍使蕭撻凜攻宋。

消息在宋軍軍營炸開了鍋。

遼軍此番到來，宋軍又不得不面對一場大戰(zhàn)。這已不是宋朝愿不愿意的問題，而是必須要應戰(zhàn)的問題。

將領們問主帥王超對眼前局勢的態(tài)度，等他拿個主意，王超卻不以為然，而且表現(xiàn)得淡定自若，讓他們遇事先別慌，保持冷靜，從長計議。此時，他身邊的謀士向他進言：是否要將此事上報給朝廷？但他還是沒有表態(tài)，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里，若有所思，一言不發(fā)。將領們一個個都看著他，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王超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周瑩。但緊接著，他的心里閃過了一絲擔憂，便暫時放下了動用這個人的念頭。

隨即，王超吩咐眾將，要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事情還沒到十萬火急之時，臨危不亂才是將帥應有的素質(zhì)。臨了，王超還補充了一句，萬一這是遼軍扔出的空包彈，故意給我們制造緊張氣氛，我們豈不是自亂陣腳？

眾人聽了這話，便不再多說什么了。有些將領性子急，受不了被遼軍壓著打這窩囊氣，就在大帳中來回走動。不過，既然王超沒有下令迎戰(zhàn)，他們就只能等待。

王超對眾將交代，要內(nèi)緊外松：為了避免引起慌亂，對外要表現(xiàn)得很放松。但內(nèi)部的主要將領一定要重視起來，萬萬不可麻痹大意。

王超派人繼續(xù)探聽消息。各種情報滿天飛，內(nèi)容真假難辨。但過了幾天，有確切消息傳來：遼軍正在集結大部隊。這時候，王超知道，戰(zhàn)爭就要開始了。此前得到的消息，得到了驗證。王超早已料到，遼軍要一雪被威虜軍重創(chuàng)之恥，這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如今，遼國休整過后，終于帶大軍來攻宋了。

不過，如今情況不明朗，遼軍是要找威虜軍雪恥還是要攻打定州并不確定，一切還得看遼軍動向。兩年前威虜軍重創(chuàng)遼軍，殺了遼軍兩萬多將士，這是一筆血海深仇，遼軍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可突襲高陽關同樣也是報仇。對他們來說，攻城略地，狙殺宋軍，就是報仇，不管是對威虜軍，還是對高陽關守軍。

這也是王超讓人密切注視遼軍動向的原因。王超做了兩手準備：若遼軍攻打威虜軍，高陽關守軍在保證高陽關防守的同時，回救威虜軍；若遼軍攻打高陽關駐守鎮(zhèn)州、定州等地，高陽關大軍也會全力以赴，殺遼軍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這時，前線斥候傳來的各種情報都指向同一個地點：定州。王超起初覺得遼軍定會攻威虜軍，因為定州有大集團軍壓陣，遼軍不會輕易去攻。可所有情報都表明遼軍要攻取的目標就是定州。

這絕不是斥候們上了遼軍的當，被遼軍釋放的煙幕彈所迷惑。派出去那么多斥候，總有人會發(fā)現(xiàn)事情的真相。

果然，不久遼軍就抵達了定州，并很快對定州前線的望都形成了圍攻之勢。

這次，又是老對手見面。遼軍最高指揮官是南京統(tǒng)軍使蕭撻凜和南府宰相耶律諾袞。在與遼軍的多次對峙中，這兩人也成了宋軍的強勁對手。就是這個蕭撻凜，俘獲了人稱“無敵將軍”的楊業(yè)。此后，蕭撻凜被遼派遣到東部戰(zhàn)區(qū)執(zhí)行任務，若非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相繼離世，蕭撻凜可能還回不到南方戰(zhàn)場上來。

王超趕緊召集部下商議對策。定州副都部署王繼忠，也就是王超的副手，火速趕到了王超的大帳。王繼忠的意思是馬上馳援望都，因為望都雖然在定州側(cè)翼，卻是定州的門戶。宋軍如果稍有遲疑，望都就可能被遼軍攻破。望都若破，就等于定州被遼軍撕開了一道口子，對于高陽關的防守非常不利。其他將領，也都紛紛贊同王繼忠的話。

還有人提出，讓高陽關和鎮(zhèn)州的宋軍也來攻打遼軍。如此一來，宋幾路大軍便會對遼軍形成包圍之勢，有望一舉消滅蕭撻凜的主力。退一步講，即使消滅不了蕭撻凜，也能重挫遼軍銳氣。在群策群力中，宋軍抵御遼國大兵壓境的策略研究出來了。王超同意調(diào)遣高陽關和鎮(zhèn)州主帥支援定州的意見。所有人一致認為，只要高陽關和鎮(zhèn)州的守軍都來攻擊遼軍，加上定州守軍，定能將蕭撻凜擊敗。

眾人目標一致，火速救援望都。

臨行前，王超一面派出一千五百人去試探遼軍虛實，意圖拖住遼軍，一面命人將遼軍攻打定州的消息上報給朝廷。遼軍騎兵迅速在望都擺開陣勢，叫囂著向望都發(fā)起了進攻。(2)

這里順帶提一下蕭達蘭。史籍資料中的蕭達蘭其實就是蕭撻凜。

王超派出的一千五百人，面對遼軍騎兵大部隊，沒有絲毫優(yōu)勢。兩軍交戰(zhàn)，廝殺慘烈，好在還有望都縣的宋軍守軍。

派出先鋒隊后，王超又派出親信，給鎮(zhèn)州守將桑贊和高陽關行營都部署周瑩送去了聯(lián)合作戰(zhàn)部署圖，要求桑贊和周瑩火速召集軍隊趕往望都救援。

從今天的視角來看，王超的戰(zhàn)略部署無疑是正確的。可是部署正確，不見得落實也到位。現(xiàn)實生活中，圓嘴和尚念歪經(jīng)的情況比比皆是。這次，王超就遇到了落實不力的問題。

接到王超的部署圖后，鎮(zhèn)州主將桑贊、副將李福馬上組織將士準備趕往望都。然而，這場看似部署周密的行動卻因為一個人的舉動而全盤皆輸。

這個人，就是高陽關行營都部署周瑩。

當王超命人將部署圖送給周瑩時，這位高陽關軍區(qū)負責人卻說，高陽關守軍雖然隸屬于王超管轄，可高陽關的直接領導者是樞密院。周瑩還表示，他要對上級部門樞密院負責。

周瑩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那就是只有在樞密院下達命令讓他出兵救援望都的情況下，他才會出兵，否則，單靠王超的一張部署圖和一份三路部署調(diào)令，想都別想讓他和他的大軍動一動。

送書信的人苦口婆心解釋了大軍合圍遼軍的重要性和局勢不容懈怠的緊迫性，但周瑩的態(tài)度很堅決：沒有樞密院的調(diào)令，堅決不動。

送信之人甚至懇求周瑩出兵，希望周瑩救援望都，因為此時鎮(zhèn)州大軍和王超所部已經(jīng)沖到了第一線，三軍若不能形成合力，勢必會給遼軍留下漏洞。但周瑩依然不為所動。周瑩出戰(zhàn)的條件很明確，那就是樞密院下令。這個時候，即使讓樞密院下令，時間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何況要樞密院下令，必須上書請示皇帝。

送書信的人回去后，把面見周瑩的情況匯報給了王超，已經(jīng)在行軍途中的王超暴跳如雷。這個周瑩，枉為高陽關軍區(qū)負責人，竟然死板到如此程度。

王超的謀士一言點醒了他：這不是周瑩死板，而是周瑩壓根就不想讓您領導他。說句難聽的話，別看您是個高陽關三路行營都部署，可在周瑩眼中，他只認樞密院是他的直接領導，他要樞密院的詔令，不就是證明嗎？王超聽了謀士的分析，頓覺悲從中來。他仰天長嘆一聲，把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

周瑩此舉無疑打亂了王超的部署，也給了望都的遼軍以可乘之機。

王超覺得，周瑩已經(jīng)指望不上了。此時，他只能靠自己。隨即，王超、王繼忠、桑贊領兵繼續(xù)趕往望都。

也許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周瑩的所作所為，但如果將周瑩的生平捋一下，就能理解周瑩這么做的原因。(3)

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周瑩就擔任了宣徽使。這個宣徽使是什么級別？在五代時期，宣徽使一般都是由樞密院的長官擔任，也就是副宰相級別的人。

此時的周瑩雖然是高陽關行營都部署，但周瑩年輕時就已經(jīng)成為名將，幾年前也做到了副宰相級別的宣徽使，資歷老，人脈廣。(4)可反過來看王超的資歷，就顯得太淺了。此前，王超只是在西北防御李繼遷，后來被調(diào)往定州都部署。在任職前夕，王超曾給宋真宗上書，希望宋真宗給他整個河北之地的軍隊管理權，但宋真宗并沒有答應。

這也為這次周瑩不聽調(diào)遣事件埋下了隱患。

所以，盡管此時三軍都部署是王超，可周瑩的資歷在那里擺著，誰能奈何得了他？越是在高層，越講資歷。在周瑩眼中，他的資歷比王超老，朝廷卻讓王超擔任軍區(qū)長官，讓他聽從王超，他自然不樂意。或許當王超將調(diào)令發(fā)給他時，他就動了不聽指揮的打算。

種種原因都表明，這次王超調(diào)撥周瑩的高陽關守軍，吃虧就吃在了資歷上，周瑩自然不會聽王超的調(diào)遣。

王超也清楚這一點，只能自己去解望都之圍。而周瑩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與遼軍的對抗中來。這樣一來，王超之前的部署就出現(xiàn)了巨大的漏洞。

且說王超趕到望都縣南時，遼軍已經(jīng)擺開了陣勢，準備對宋軍實施強有力的打擊。王超命人在望都縣南六里處就地駐扎。隨即，宋遼兩軍在望都城南展開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沖擊，雙方都想先以強勢兵力壓住對方的勢頭。但這一仗因為是前鋒相遇，遼軍前鋒不敵，被黑壓壓的宋軍徹底擊垮。遼軍損失慘重，兩千余人被宋軍所殺。宋軍士氣大振，對遼軍殘部展開了追擊。此時，蕭撻凜率領的遼軍主力趕到，趕緊收攏殘部，將遼軍集結于一處，宋軍這才放棄了對遼軍的追擊。

當天，兩軍暫時在望都縣南對峙。

第二天，遼宋兩軍便展開了激烈沖殺。這一仗，遼宋雙方都用了全力。戰(zhàn)爭一開始就攻勢猛烈，但王超這邊早有準備，他知道前鋒蕭撻凜沒有討到便宜，一定會重兵壓境，一雪前恥。

王超命人按照既定方案，沖擊遼軍主力部隊。兩軍又開始一陣廝殺，但宋軍士氣依然高漲，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名將蕭撻凜率領的遼軍就心存畏懼。遼軍與宋軍開戰(zhàn)后，雙方各有死傷，不過遼軍的損傷更大一些。

然而此時，一件震驚宋軍的事情發(fā)生了——遼軍雖然在與王超的對峙中沒有討到半點兒便宜，卻成功地擊破了望都。而此時駐扎在望都縣南的王超并不知情。

其時，宋遼兩軍已經(jīng)處于對峙的局面。蕭撻凜心生一計，決定調(diào)整部署，尋找宋軍的軟肋。隨即，蕭撻凜命人與宋軍繼續(xù)周旋，以此吸引宋軍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則登上了遠山察看宋軍的部署。

這一看，蕭撻凜就發(fā)現(xiàn)宋軍主陣陣法嚴密、進退有序，要想攻破絕非易事。

蕭撻凜開始全方位掃視。忽然，他的目光鎖定在了宋軍東面，畢竟久經(jīng)沙場，經(jīng)驗豐富，他一眼就看到了宋軍部署的弱點。蕭撻凜發(fā)現(xiàn)宋軍大陣里，其副都部署王繼忠所部與主陣之間有一定間隙，王繼忠的部隊并沒有與主陣形成相互補充的陣勢，這是宋軍的致命要害。

蕭撻凜覺得，反擊的時候到了。他親率遼軍攻擊王超所部，又讓蕭觀音奴、耶律諾袞率領大軍去攻打王繼忠所部。

遼軍這一策略的改變，完全出乎王超的意料。王繼忠更沒有想到，遼軍竟然會轉(zhuǎn)變方向，把目標對準自己所率領的部隊。

面對王繼忠所部的宋軍，蕭撻凜來了一招故技重施。這一招在他與宋軍交戰(zhàn)的過程中屢試不爽。在他指揮的多次戰(zhàn)爭里，他都巧妙地運用了這一打法，將宋軍擊退。

這種打法，其實也并非蕭撻凜首創(chuàng)，在戰(zhàn)爭史上早就被使用過多次，那就是切斷糧道。但與蕭撻凜多次交手的宋軍卻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以重兵對糧道進行護衛(wèi)，保證糧草不被遼軍所斷。

此時的宋遼兩軍人數(shù)相比，宋軍處于劣勢，無法抽出兵力去護送糧草。所以，斷糧之法就成了蕭撻凜對付宋軍的撒手锏。當然，此時宋軍并不知道蕭撻凜要繼續(xù)使用這一招，所以宋軍的主力還是與遼軍的中軍進行對峙。蕭撻凜這一迷惑宋軍的打法，果然讓宋軍將主力都集中在與遼軍中軍的對峙上，而忽略了糧道和王繼忠所部。

這時候，恰巧宋軍運輸糧草的小分隊經(jīng)過，蕭撻凜看到時機到來，迅速派人去切斷宋軍糧道。遼軍按照蕭撻凜的部署，對宋軍押送的糧草進行搶奪，并放火將宋軍已有的糧草進行焚毀。

王繼忠聽說宋軍糧草被遼軍搶奪，趕緊帶著一百多騎回救。但很顯然已經(jīng)遲了，不僅糧草被遼軍所斷，就連王繼忠本人也陷入了遼軍的包圍圈里。因為主帥和其他人員官服不一樣，所以遼軍一眼就在宋軍隊伍里發(fā)現(xiàn)了王繼忠。

官方記載中說王繼忠身著官服，但此時已是隆冬，官服遠沒有鎧甲嚴實、暖和。再說，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官服等于光著膀子讓人襲擊，但穿了鎧甲就不一樣，一般的武器不會輕易刺穿鎧甲。當然，這里追究王繼忠當時到底身著什么，意義不大。王繼忠應該是身著戰(zhàn)袍的，只是作為副都部署，他和其他人的戰(zhàn)袍不一樣，所以才會被蕭撻凜輕易認出。

蕭撻凜指著王繼忠的方向，對副手耶律諾袞交代了一番，耶律諾袞便帶著人直接沖擊王繼忠。宋軍看到遼軍的意圖后，想掩護王繼忠撤離，與宋軍的中軍會合。

然而，耶律諾袞此時已經(jīng)死死咬住了王繼忠所部，遼軍將王繼忠所部包圍了。

這次，遼軍志在必得，他們充分發(fā)揮騎兵來回穿插的機動能力，徹底打亂了宋軍的防御體系。遼軍的騎兵像一把鋒利的刀，將王繼忠部與宋軍中軍劃開，并將王繼忠部團團圍住，不斷壓縮空間，將宋軍包圍在了一個狹小的空白處，而外面宋軍的中軍被遼軍主力咬住，無法及時救援王繼忠所部。

于是，王繼忠所部就在遼軍的一輪又一輪進攻中，人數(shù)變得越來越少。王繼忠組織人員突圍，意圖沖出遼軍的包圍圈，可此時遼軍宛如一道銅墻鐵壁，宋軍根本沒辦法突破。

王繼忠所部，已經(jīng)陷入了絕境。王繼忠急中生智，讓他的部隊向反方向突圍，只要能突圍出去，就能回到威虜軍。

然而，他的這一想法，根本沒辦法實現(xiàn)。(5)

此時，宋軍面臨著王繼忠被俘、糧草輜重被焚的局面。當時距離王繼忠部最近的是鎮(zhèn)州副都部署李福、拱圣軍都指揮使王升，他們見王繼忠深陷重圍，為了自保，沒有去營救，反而帶著部眾撤退了。

而王超率領的宋軍主力繼續(xù)與遼軍主力對峙，分不出兵力來援救王繼忠。

剛剛還處于戰(zhàn)爭優(yōu)勢的宋軍，瞬間因蕭撻凜奇襲王繼忠而處處挨打。隨著李福等人南撤，蕭撻凜率領的遼軍開始向南撤的宋軍發(fā)動大規(guī)模猛攻。王繼忠生還希望渺茫，王超被遼軍擊敗。南撤的宋軍根本無心戀戰(zhàn)，只顧逃亡，遼軍乘此機會，沖擊宋軍尾軍，順便在宋朝的邊界上大肆燒殺搶掠。那些原本屬于宋朝的村落，都被遼軍洗劫一空。

宋軍根本顧不了這些，一直向南逃竄。宋將魏能、李繼宣等聽說王超戰(zhàn)敗，被遼軍追擊著正往回逃，便率領威虜軍前去接應，阻擋住了追擊宋軍的遼軍。蕭撻凜見王超殘部回到了威虜軍，便命人撤軍。

望都之戰(zhàn)，就此結束。

這一戰(zhàn)，按照最初的設定，應該是宋軍占據(jù)優(yōu)勢，可隨著戰(zhàn)爭不斷深入，王繼忠被俘，王超令人回撤，遼軍趁勢追擊，宋軍最終遭遇了慘敗。

望都之戰(zhàn)中，直接影響遼宋兩軍的事應該是王繼忠被俘。這件事，直接間接地改變了歷史走向，最終促成了澶淵之盟。

王繼忠是宋真宗趙恒在太子時期的幕僚，趙恒做了宋朝第三任皇帝后，依然對身邊的人加以重用，比如，李沆、寇準、畢士安等人。而王繼忠也是因為這個背景，被派到前線擔任定州副都部署。蕭太后得知俘獲了王繼忠以后，并沒有像對待楊業(yè)那樣，而是對王繼忠進行了招撫。

剛開始，王繼忠也像那些被俘的宋朝大將一樣，面對蕭太后和遼圣宗的招降拒不接受，甚至破口大罵。但蕭太后并沒有生氣，而是讓人解開王繼忠身上的繩子，又命人端來酒菜。蕭太后屈尊向王繼忠低頭，并給予了王繼忠很高的禮遇，這讓王繼忠深受感動，他的骨頭變軟了，最終向遼國妥協(xié)，表示愿意效忠遼國。

王繼忠就此成了遼國的一名官員，蕭太后還給王繼忠賜了契丹女子。后來，王繼忠時常接待宋使，還作為使者出使宋朝，據(jù)說每見宋人必大哭。

但望都之戰(zhàn)結束后，發(fā)生了一個天大的誤會。

宋朝以為王繼忠英勇就義，威虜軍對朝廷上報的也是這樣的消息。宋真宗對于失去這位心腹感到萬分痛心。宋真宗認為，既然王繼忠已為國捐軀，就是烈士，就要進行追贈，還應該恩澤他的家人，這是歷朝歷代的慣例。于是，宋真宗下了一道詔令，追贈王繼忠為大同軍節(jié)度使，對他的家人進行安撫，并讓他的兒子們?nèi)氤癁楣佟?/p>

宋真宗是個比較厚道的人，沒有干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6)

這次戰(zhàn)爭極大地震驚了宋朝，就連老將李繼隆都上書請示，希望朝廷允許他繼續(xù)出山，對遼軍予以打擊。但李繼隆身份特殊，宋真宗并沒有批準。

宋朝不得不重新部署望都及威虜軍的防御工作，并安撫那些陣亡的將士家屬。

最后一項任務，就是追究責任。在歷朝歷代，秋后算賬都是必做的事情。

王繼忠戰(zhàn)死（實際被俘），讓宋真宗對其他人非常惱火。他認為，一定是因為那些與王繼忠一同作戰(zhàn)的人沒有盡心盡力，王繼忠才會命隕戰(zhàn)場。尤其是王繼忠的兩名手下李福和王升關鍵時刻撤退，眼睜睜看著主將被殺，這兩個人嚴重失職，罪責難逃。

于是，朝廷下旨，對鎮(zhèn)州副都部署李福和拱圣軍都指揮使王升進行流放。但奇怪的是，王超給宋真宗上書，要求對之前沒有出兵援救的周瑩進行追責，宋真宗卻沒有準奏。最終，此事不了了之。

但這次大集團軍作戰(zhàn)的失敗，給宋朝釋放出了強烈的信號：遼軍還會卷土重來。于是，宋朝對整個關南地區(qū)加強了布防。(7)

在遼國一方，望都之戰(zhàn)的勝利，給了他們無比大的信心。

一年后，也就是公元1004年，遼國由蕭太后和遼圣宗親率遼軍二十萬來攻打宋朝。這次，遼軍出兵的名義是要收復瓦橋關(8)以南的河北十縣。

歷史將宋遼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地。

那么，公元1004年這場直接影響兩國國運的戰(zhàn)爭將會如何推進？這對遼宋統(tǒng)治者來說，都是一場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