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你。”

用著生銹鐵鏟挖著坑的鄭源對一邊躺著的南希福說道，雖然他已經聽不到了。

“很痛苦吧？活著。”

側頭看向南希福，鄭源低聲說道。

身體所有器官衰竭，高血壓，低血糖，貧血，心臟病，皮膚癌，胃癌，骨癌......

這些本不應該一同存在病癥卻一同出現在了南希福身上，那身被豬油大豆締造出的肥肉并不是南希福儲存營養的器官，而是索命的厲鬼。

如果有人撫摸南希福的身體，就會發現看似松軟的肥肉好像夯實的泥土般，而在這泥土制成的鎧甲下，是瘦到極點，排骨上都沒幾絲肉的身體。

他早就該死了，在十年前，可他卻強撐著這樣的身體，茍活了如此之久。

支撐這樣的身體，南希福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行走都是折磨，那身肥肉會像刀子一樣，切割全身，帶來劇烈的痛楚，一般人若是接受南希福這般的折磨，估計早就自絕而亡了。

而南希福之所以能活下來，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美食獵人，他的體內有著未激活的美食細胞，所以他有著遠超常人的生命力。

“是我殺了你，別怪我。”

鄭源丟下沒鏟幾下就破損的鏟子，半蹲下用自己的大手挖了起來。

“我知道那塊肉你吃下去就會死，可我依然這么做了。”

鄭源慢慢的挖掘，低聲自言自語。

“系統都看不出來你為什么還活著，還能活到什么時候，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試試能不能用美食激活你體內的美食細胞。”

很快，一個可以容納南希福的大坑便出現在了鄭源手下。

“其實我也知道，你肯定激活不了，但是我還是這么做了，如果我不怎么做你應該還能多活一會。”

從坑里爬出來，鄭源看向一邊已經半腐朽的，由幾塊破木板拼出來的棺材，隨后便放棄維修它的想法。

思考了一下，鄭源覺得用曾經庇護過他們的驅獸樹作為南希福的棺材，雖然它不適合做棺材，也不想被砍下來。

“我偷來了南希木的人生，又奪走了你剩余的生命。”

將木板邊緣打磨光滑，鄭源將他們拼接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副巨大的棺材。

“我來到這個世界，又做了些什么呢？又有什么價值呢。”

將南希福放入棺材，正正好好，鄭源將棺材板蓋上，注視著南希福的臉，直至棺材板慢慢掩去他的面容。

一鏟又一鏟的土，這里的泥土并不肥沃，甚至可以說是貧瘠，原因是這里曾經種植過一種對土地有著極大摧殘的植物，也是曾經鄭源最愛的食物。

泥土緩緩將棺材淹沒，用腳將泥土夯實，在前頭插上一塊石制墓碑，鄭源輕嘆了一口氣，開始整理其他墓。

鄭源一開始立的墓只有三座，分別是小木，小雨，跟院長的，也只有這三座墓是石制墓碑，其他的都是南希福在這些年一點點遷過來，曾經一同在孤兒院生活過的人，都在這里了，南希福是離開的最晚的那一個。

木碑被鄭源一個個替換成石碑，南希福立的碑上面的字，因為他不會寫字，所以是拜托還沒離開鎮子的老人寫的，然后他一點點的刻上去。

鄭源并沒有丟掉這些木碑，而是在南希福的墓邊上又挖了個坑，將這些東西都埋了進去。

整理完一切，鄭源坐在寫著南希福的墓碑前，低著頭。

“你舍不得死，所以甘愿如此茍活，我卻高高在上，替你下了最終判決。”

鄭源低聲說道。

“我若是多點智慧，在看見那些彈坑時，就應該直接帶著圓圓離開，若是多點勇氣，就該早點回到這里，那樣你或許還有救......”

懊悔猶如馬蜂，啃食著鄭源的內心，使鄭源咬著牙，攥緊拳。

“我來到這個世界又做了些什么呢？明明有了力量......如此的力量，卻有這么多幸福沒能保護！”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是一雙怎樣的手呢？

白皙，光滑，寬大，骨節分明，充滿著力量感，這雙手可以輕易的捏碎巖石，扭曲鋼鐵，卻又有那么多事情是這雙手無法做到的。

“我做的還不夠好，我對不起南希木。”

垂下的長發蓋住了鄭源的臉，讓人看不起他臉上的表情。

“我明明知道，知道這個世界的丑惡，小雨是這樣，圓圓是這樣，所有人都這樣。”

輕聲說著，鄭源的眼眶慢慢紅了。

“都怪我，我明明可以做的更多，要是我更加勇敢，更加積極，圓圓就不會死，小土也不會死，更多的人都不會死。”

淚水模糊了鄭源的雙眼，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流下，鄭源握緊了拳頭。

鄭源抬起了頭，看著天空，透過淚水，他似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絕望，鋪天蓋地的痛苦，無與倫比的丑惡，以及，遮天蔽日的苦難。

“咯呵呵呵呵......”

忽然，鄭源捂住了他的雙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開始大笑，笑的那樣苦澀，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哭。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一切的真相。”

鄭源緩緩放下手，看著面前空無一物的大地與天空，在他腥紅的瞳孔中，似乎倒映著什么。

......

“多謝你了，南希福，我現在明白我應該做什么了，我想，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件事，事已至此，若是在把腦袋塞進土里當縮頭烏龜，我想，此生我都會寢食難安。”

站在南希福的墓前，鄭源低聲說到，而后轉而看向一旁南希木的墓碑。

“這一件事做完，我想我就不在欠你什么了。”

走到墓碑前，鄭源彎腰輕拂粗糙的墓碑，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誰說。

緊了緊身上的狼皮外套，鄭源直立起身，身上的肌肉如同水流涌動，渾身的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他忽然又憑空拔高了兩分，本來就高大的如同一座移動小山的身軀，此刻直接拔高到了兩米二五。

“真是，令人厭惡的世界啊。”

鄭源抬頭看向遠方，低聲說到，不知是對何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