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景大哥，你知道汴京的書坊里一本菜譜要多少錢嗎？”

孫清兒今日雖回來的早，卻好似比平時還要忙道許多，先是給灶臺都收拾干凈，后來又開始在鍋里倒了許多清泉水用大火燒開，一鍋接著一鍋的燒到現(xiàn)在也沒個頭。

趁著燒水的功夫，她又開始研究今后的事情。

首先，她沒有那么多的錢，做不出別人家的山珍海味，再者，街上賣的好多東西都不是當季的，從前在老家她都是山上有什么她就做什么，等到了如此繁盛的汴京城，她一下子就傻眼了，又是鳳梨果脯又是蜜餞雕花的，這讓她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這些東西在哪里買，怎么買，多少錢，這些東西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懂。

本以為來了這里困難不過是芝麻粒大，誰知過來一瞧才知道麻煩像個大雪球，越滾越大。

蕭謹亦在床頭磨著刀，耳邊全是小姑娘的唉聲嘆氣，他勾著嘴角卻不打趣她，只聽著她終于開口才故作注意到人的說道，“菜譜嘛，得看你要什么樣子的了？”

孫清兒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板著臉問道，“難不成汴京的菜譜也有個百八十種的嗎？”

蕭謹亦輕笑，起身走了幾步，將短刀收于枕下思忖道，“這我的確不知道，只是聽家里婆子說過一些，有專門講糕點的，有專門的將果脯的，還有專門做些家常的，我想這得看你到底需要什么。”

“這么繁瑣啊——”孫清兒懨懨的趴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算了，不買了，她阿爹把她教的這樣好，從腦子里搜羅幾種變些花樣就是了，也不是非要事事都要跟風走的。

屋外咕嘟咕嘟的聲音傳來，熱氣把鍋蓋頂?shù)膮柡Γ矍浦鸵膀v起來，孫清兒機靈了一下，忙一個翻身下了床，像一陣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蕭謹亦聽著姑娘又開始忙道的聲音，問道，“你這又是在干嘛？是在準備明日的朝食不成？”

不一會兒，孫清兒推了一個大桶進來，又擼起袖子提了好些的水過來一桶一桶的倒進去。

這聲音蕭謹亦何曾熟悉，一下子就不自在的問道，“清兒姑娘是要沐濯嗎。。。。。。”

“不是我，是你。”

蕭謹亦這才恍然大悟，這水原是給他燒的，他本能的拽起衣領(lǐng)聞了一下，自遭了埋伏，這貌似還是自己第一次被人伺候沐浴。

孫清兒折騰完事，把滿頭大汗蹭到了袖子上，回身取了件衣服規(guī)整的放到了桶邊，又將人的手托了過來壓在衣服上將這里哪處是能碰的，哪處是不能碰的一一告知。

女兒家的手極為柔軟，前幾日蕭謹亦還對這些肢體接觸略感不適，如今卻自然而然，甚至覺得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安心。

孫清兒一切打點完畢，同人說道，“好了，我要出去了，你自己注意些，尤其是頭上的傷口千萬別沾到水，遇到事情就喊我。”

說到此處，孫清兒瞄了人一眼，故意打著趣兒的說道，“不過，我想你應(yīng)該也不想麻煩我的。”

果不其然，孫清兒又看到了男人臉上的脹紅。

房門一關(guān)，蕭謹亦輕呼了一口氣，心里暗道人家姑娘都不怕，他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可扭捏的。

屋內(nèi)水聲撲騰了一下，孫清兒在門口摘著菜葉，心里暗笑一聲矯情。

山下依稀能聽到幾聲狗吠，孫清兒在山頭遙望著汴京城里的夜色，那種紙醉金迷實在和她距離的太遠，她想躬身入局立足在京城，只怕還路漫漫其修遠。

屋外的安靜只會讓人胡思想亂，孫清兒回身看著屋內(nèi)盈盈的燈火，忽拽起了聊天的念頭。

“景大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屋里的男人在水中一怔，喊道，“能聽見的。”

孫清兒嘴角劃過一絲笑意，“景大哥若是沒事，明日幫我編幾個蓋墊可好？不過我沒去割蘆葦，還得麻煩景大哥明天和我一起去收。”

好吧，他就知道無功不受祿，這女人給他三分甜，就得收回去七分的利，當真是個是個經(jīng)商的腦子。

蘆葦蕩都在山溝那地，孫清兒知道那地方是這人遭埋伏的地方，也就是說那邊許是現(xiàn)在還有山賊的同黨在，她一個女兒家實在不敢單獨前往。

而且她還沒有買鐮刀的錢，去李大娘那借了許多東西了，再不好意思張口。

這幾日他磨刀霍霍的，正是用一用他那把刀的好時候。

孫清兒等了半響，終于是得了個首肯，便喜滋滋的道，“這幾日城里不安全，正好咱們一起把家里的活兒拾到拾到，等我想到好點子了在進城去賣也穩(wěn)妥些。”

屋內(nèi)一陣無聲，孫清兒以為這人要反悔，忙又試探的喊了幾句，而后聽人沉著聲音問道，“城里不安全？是。。。。。。出了什么事嗎？”

原他是在擔心這個，孫清兒解釋道，“我是覺得于咱們小老百姓的沒什么，不過我聽今天我旁邊的小販說皇城里的一位都御史遇到埋伏了，現(xiàn)在下落不明，禁軍都出動了，正在全城搜捕呢。”

孫清兒聽見屋里的水聲溢出，半響無人接話。

蕭謹亦將頭扎進了水里，耳邊的聲音盡數(shù)被泉水吞噬，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沉下來的心聲。

全城防衛(wèi)，這是他們禁兵一貫的做法，不過多時城外必定也會有宮里的人挨家挨戶的搜尋，到時候他大可以表露自己的身份，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二十年來戎馬一生，還沒有在這種齷齪的埋伏中認輸過，誰讓他吃了敗仗，他定要那個人十倍奉還。

為了不讓禁兵打草驚蛇，他的動作一定要快。

“景大哥？”

孫清兒連喚了三聲，里面依舊無聲，她忽然有些擔心，這水也不深啊，總不會里面人身子這么虛泡了一會就虛脫了吧。

她做了半刻的心理斗爭，終是硬著頭皮準備往里沖，剛走到門口突然聽見里頭噗通一聲，男人從水里扎了出來，大口的喘著呼氣。

“景大哥你沒事吧？”

蕭謹亦抹了一把臉，渙散的目光望著門口，忙道了一句無事，孫清兒這才肯放下心，有些臉紅的轉(zhuǎn)過了身去走遠了些。

不大一會兒，蕭謹亦終于已經(jīng)套上了衣服，面具也已經(jīng)重新帶好，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孫清兒方一回頭，正對上了那一雙失了焦的眼睛，還有那一頭滴著水珠的黑發(fā)，登時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麻煩清兒姑娘將水舀出來給我就是，我來倒會快些。”

孫清兒回過神來，忙擼起袖子往里走，可女兒家心里的事還沒過去，蕭謹亦回身的時候聽見耳旁的一聲輕笑，以為是在笑話自己衣著襤褸，便問道，“清兒姑娘是在笑什么？”

蕭謹亦的眼睛不好，自然不知兩人距離如何，可孫清兒別過頭的時候，面對著臉邊的熱氣卻大露窘態(tài)的屏住了呼吸，忙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下。

半響，只聽小娘子帶著打趣的意思說道，“沒什么，只是今日忽然覺得景大哥這樣的男子長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