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辛縣。

街上忙忙碌碌的打工人剛剛起床，家家戶戶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蘇沐顏被人抱在懷里，頭上呆毛豎起，搭配一張睡意愣神的臉，可愛滿分。

杏眼圓睜，寫滿無語。

她呆呆問：“大叔，我為什么要去。”

朱名捏捏她那比里脊肉還嫩的小臉，“你不說，我們是…合作伙伴，給大叔掌掌眼，看看這柳家名堂正不正，值不值得交易。”

蘇沐顏捂嘴打了個哈氣，困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含淚說：“人心難測，日久都難看人心，何況一面。”

朱名默默隨著點頭，很是贊同她的話。

帶小顏來，準沒錯。

不知哪個方向吹來的涼風吹散蘇沐顏一大半的睡意，她清醒過來，開始寬慰朱名。

“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叔，我們問心無愧，盡力而為。”

一連兩句的引子，蘇沐顏才回到正題。

“若柳家是好人家，自當沒事。若不是，為我們招來禍處，又或者他們就是禍根。手太長伸到我們這兒，別怪我剁了它。”

蘇沐顏自詡不是絕對的好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在大越，百年人參的誘惑太大，她不會拿蘇家去賭難以把握的人心。

朱名面上沉重幾分，這正是他擔心的。

一陣涼風重襲。

男人解開衣扣，把她緊緊裹在里面，一絲不漏。

蘇沐顏靠著暖和的胸膛。

暖男啊！

貼心。

以后給大叔找個漂亮媳婦。

朱名垂眸帶笑看向懷里的小姑娘，溫聲說：“小顏，稍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能吃飯了。”

“大叔，去哪里啊？”

“浮生居。”

蘇沐顏一挑眉。

名字文雅，聽著不像是個餐館，倒像是書店。

“浮生居的老掌柜和大叔的父親是老相識，我曾受過他家諸多照拂。”

“聽說浮生居現在生意不好，老掌柜因此病了。小顏陪大叔過去看看如何？”

“好。”

蘇沐顏沒意見。

免費的飯不吃白不吃。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旁挺立一顆高大的老槐樹，黝黑陳舊的宅門藏在枝葉中，門鈸掉漆露出原色。

朱名敲響門，半天才聽到腳步聲。

來人一身灰袍，頭發散亂，下頜青茬一片，渾身散發著頹廢氣息。

“名哥？”

看清是誰，青年表情轉為喜色，緊忙讓身空出地方。

李向陽聲音沙啞，像是幾天沒喝水一般，眼周黑眼圈很明顯，“名哥，你怎么來了？”

朱名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他，眉心一蹙，“我來看看李叔。”

李向陽了然點點頭。

垂目對上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眼，怔了怔。

他還以為名哥懷里的又是豬肉，沒成想是個小丫頭。

“這是…？”他疑惑問。

朱名輕輕把懷里的小人放下，介紹：“友善叔家的小姑娘。”

“小顏，這是李向陽，向陽叔叔。”

蘇沐顏奶聲奶氣問好：“向陽叔叔好，我是蘇沐顏。”

李向陽孩子緣差，一直沒孩子，突然有一可愛的小丫頭跟他親近，他有點無所適從。

青年尷尬笑著：“你好…你好，小顏。”

朱名牽著蘇沐顏，熟門熟路朝老掌柜房間走，邊走邊問：“李叔，怎么樣？”

李向陽面露苦澀，話干巴巴的，“不太好。”

朱名聞言，心沉了沉，輕吐一口氣，一人大步進了房間。

蘇沐顏抬腳便要跟上去，被李向陽攔住。

“小顏，你李爺爺病的很重，你還小，別進去過了病氣。叔叔陪你站在這兒等，好不好？”

小姑娘毫不猶豫搖頭，不好。

李向陽還想再勸，手上卻多了一只柔軟的小手。

小手的主人輕輕晃動，催促他，“向陽叔叔，我們進去……”

撒嬌賣萌永遠的神。

李向陽沒法，只能帶她進去，不過離得很遠，蘇沐顏翹著腳尖才能勉強看到一位老人躺在床上。

李向陽干脆抱起她，讓她看。

老掌柜面色灰白，呼吸微弱。

朱名坐在床邊，緊緊握住老人的手，眼眶頓時紅了。

李叔，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空氣忽然傳來淡淡的藥香，蘇沐顏鼻尖一動，喃喃出聲：“不對。”

一句話在異常寂靜的房間投下一顆驚雷。

“什么不對？”離得最近的李向陽低聲說話。

“藥不對。”

蘇沐顏掙扎從他身上下來，走向桌子，端起溫熱的藥碗，放鼻前聞了聞。

朱名也湊過來，“小顏，是藥有毒？”

“沒毒。”蘇沐顏沉吟片刻，轉眸看著青年，問：“向陽叔叔，這藥是誰開的？”

李向陽臉色大變，話到這份上，他還猜不到藥有問題，他就是個棒槌。

他壓住怒火：“是洪爐巷的南大夫。”

蘇沐顏詫異轉轉杏眸，這個南大夫還真是陰魂不散，哪里都有他。

“藥無毒，也無效。”

“就是一些破藥材堆在一起。”

“小病的人吃了無害，要是重病的人，那就會耽誤了病情。”

她走到床邊，手搭在老人手腕診脈，眸光閃爍，還有救。

蘇沐顏收回手，轉頭吩咐：“朱大叔，人參切一片塞進李爺爺嘴里含著。”

然后看向李向陽，展顏一笑，頑皮朝他眨眨眼，“向陽叔叔，我要開副方子給李爺爺，你敢用嗎？”

李向陽楞了十幾秒，沒有直接答應，而是望向朱名，見他頷首。

他認真注視著小姑娘水靈靈的眼睛，神情鄭重，“小顏，謝謝。”

帶有嬰兒肥的白嫩小臉面無表情。

“我餓了。”

沉悶氣氛瞬間煙消云散。

這…

“我馬上去做。”撂下一句，青年轉身離開。

待人走了，朱名滿肚子疑云才問出口：“小顏，會醫術？”

蘇沐顏眼底毫無波動，淡淡嗯了聲。

朱名心里有了思量，閉嘴不再過問。

怎么會的，誰教的，這些問題都不重要。

蘇沐顏很滿意他的識趣，他要是真問，她又得費腦細胞編理由。

“朱大叔，把那棵切了的人參留下，算我的。”

說完，蘇沐顏拽過紙筆寫藥方，又在上面特別標注，用法、注意事項…

百年人參有八棵，今日只帶了三棵，現下老掌柜用了一棵，如何算，都算不到小姑娘頭上。

朱名態度堅定：“小顏，要算也是算在大叔身上，畢竟是大叔帶你來這兒的。”

小姑娘乖巧趴在桌上，悠悠說道：

“我還小，用不到錢的。”

“再說，人命貴于一切，不應以俗物較之。”

朱名一副受教模樣，被她兩句話洗了腦，堅持什么的哪里還記得。

蘇沐顏突然小臉一皺，可憐兮兮拍著咕咕叫的肚子，“大叔，您快去看看，我要餓死了。”

“好，我現在去…”

男人急得熱汗直流，跑著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