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取令牌信息是意外收獲，卻也讓李數一身輕松。

氣象署里保存的超級詳盡的歷史氣象數據，對李數來說意義重大。

得到它們之后，李數就可以通過模擬這一兩百年間，發生的任何一場天氣，對自己的“預言家”不斷地進行修正和升級。

預言家，是李數給自己的模型取的名字。

因為這些天氣已經有了結果，如果模擬與結果有出入，就說明有bug，而事后他就可以嘗試修正這個漏洞，讓“預言家”愈加圓滿。

打個通俗的比方，預言家就相當于一個閉門造車的乒乓球手，如果沒有合適的對手，球技就很難進步。

這時候，如果找來高手跟他對練，讓他一一去擊敗，實力就會提升很快。

球技沒有極限，恰如模擬沒有完美。

因為大氣系統是典型的混沌系統，由于基礎方程組的非線性，誰都無法直接對其求解，只能做到“近似”，而這個近似，可以去不斷積累，爭取做到無限近似。

“混沌系統……”李數喃喃自語。

他突然想到小時候，一次父親給自己講的一個故事。

“封城的一只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幾個月后，遠在大洋彼岸的米國，會因此而掀起一場颶風。”

長大后，李數才知道，這就是混沌理論。

這個故事之后，李闖就再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里，當時他才7歲。

那天晚上，李父還說了幾句話：

“上個世紀有三大物理科學奇跡，一，相對論。二，量子力學。三，混沌理論。”

“蝴蝶效應聽上去很夸張？像玄學？不對，更神奇的是量子糾纏，如果有一天你能把它弄懂一點點，你就是個會戲法的魔術師。”

“可如果還有一天，你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混沌控制，那才是神的領域。天地皆可算，你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毀滅一切事物，就像蝴蝶煽動翅膀一樣輕松。”

“孩子，你想做到這一切嗎？”

“去學氣象吧。”

那時候，李闖的目光遙望著夜空，而他的眼神，卻像銀河一樣的深邃。

“我屬于大地，可我希望你的未來，在天上。如果有一天，這個大地不適合人類居住了，我希望你在天上能夠找到另外一個。”

他抹了抹眼睛，抬頭望天，卻什么也看不到。

從那之后，李數一頭扎進了氣象和混沌中，十幾年，才終于走出了那一小步。

夜里十一點，海風拂面，雨后的情人壩涼快無比。

李數坐在壩口上，看著人一個個涌進去，包括自家氣象臺的副臺長，陳啟明，至于其他人，一個都不認識。

“對，螃蟹漲價了，可臺風前后搞了十幾天，不讓出海，我也著急啊叔。”

咦，大力水手跟誰聊天呢？

大力水手，是李數臨時給那沒穿衣服的男人起的外號。

就見大力水手身邊，有個身材臃腫，約摸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那坐著，手里捧著一碗東西吃得那叫一個香，呲溜呲溜的，好像是粉條。

“是嘛，嗯，這螺螄粉還真不錯，就是不夠辣。”

他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汗，“你要不要？給你也泡上一碗？”

大力水手連忙擺擺手。

李數湊近，就著燈塔四周的燈光一看，這男的有毒吧？

太邋遢了，頭發長也就算了，關鍵上頭濕噠噠黏糊糊的，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洗，被頭油給浸出來的。

四十歲，還一臉的痘，整張臉上全是肉眼可見的細小液體顆粒，在燈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

全是油！

這也太油膩了，李數都有種把他扔到海里洗一洗的沖動。

沒再理會這二人，李數回到剛才自己的位置，拿出塔里順來的紙和筆，涂涂寫寫。

偶爾看向遠方的天空，其實是在用星云進行計算，半天，卻毫無進展。

“如果你是要想表述大氣漩渦的非線性動力模型，沃茨混沌系統不適合用來參考，這個三階常微分方程組可以這么改一下。”

一只肥手突然伸了上來，李數反應賊快，連忙給打了回去。

完了覺得自己的手也全是油，還有股濃濃的辣椒味。

油膩男，不知什么時候湊上來了，對著李數一臉的媚笑：

“給我畫畫相圖，突然有點手癢，我的這個新的吸引子你肯定沒見過。”

李數知道，對方想搶的不是筆，而是紙。

他并沒理油膩男，只是換了個方向，又在空白地方涂涂寫寫。

這些混沌系統，都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也只是“預言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咦，你這個線性耦合可以作為同步控制嗎？有沒有電腦？”

李數嗤笑：“想仿真嗎，你可以試試。”

沒有自己的表達式，誰都無法做驗證。

油膩男舔了舔嘴唇，媚笑道：“沒想到你對混沌氣象學這么有研究，這樣，看一眼，就看一眼。”

“想得美。”這些是李數自己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不可能給別人看的。

“交換，我拿紅雨的成因跟你交換，只要五條混沌模型，不，三條，三條就夠了。”油膩男改變了策略。

李數一聽樂了，吹牛不打草稿，紅雨現象，也是大自然的未解之謎之一，自己隨便遇到一個油膩大叔就被解了？

“你覺得我像是好騙的人？”

油膩男并沒有放棄，繼續諂媚道：

“那這樣，我吃點虧，先跟你說結果，你論證成功了，再支付我三條，這樣行不行？”

李數想了想，如果是真的，這買賣不虧啊，而且主動權在自己手里，怕啥？

因為連續兩場紅雨，再加上一些別有用心者散布謠言，說什么兇兆啊，末世論啊，引起了民眾的恐慌。

所以，不但官方緊張，預測機構的賞金也大大提高了，從兩萬增加到了八萬，注意，是每個。

兩條一起破，那就是十六萬。

這導致有很多氣象獵人也來了，都在附近轉悠。

“一條。”李數說。

“三條不能再少了，真的，這可是紅雨啊。”油膩男一臉肉疼道。

李數：“兩條，不行拉倒，而且我擁有最終解釋權，答案不滿意，扣錢。”

油膩男先是一愣，接著眼神里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隨便說三條其實是漫天要價，壓根就沒想過李數會真有。

因為混沌系統模型，數量非常非常稀少！目前已公布的全學科全領域也就幾十條！

而氣象學的模型呢？

沒有，一個都沒有。

所以哪怕他看得出來，李數的模型只是最低的D級，也彌足珍貴。

最難的就是起步，而眼前這小子，已經開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