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心酒樓，做的是河鮮生意。

當然，也有海鮮。

克市位于中國黑省北部，依山傍水，有烏里爾江自北流經南，河鮮資源豐富。

百心酒樓的生意，最初就起于此。

當時還是個少年的黃云鶴從大山里走出來，憑借過硬的手藝和食材，從路邊攤、再到小飯館、再到頗具規模的飯店、最終發展成了今天的百心酒樓。

其中艱辛酸苦，不由為外人道。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通過道道令人齒頰生香的佳肴，從而走進克市上層社會的百心酒樓東家黃云鶴，其實并不會做菜。

“哪去了？東家沒了?！?

百心酒樓，后廚。

董大廚點了根煙，被灰白色煙霧所籠罩的臉上，流露出了兩分唏噓的神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吶…東家那么好個人，說沒就沒了。”

“剛去做筆錄了?！?

趙啟靠在廚臺上，眺望著酒樓不遠處已經被抬上了急救車的黃云鶴，后者面色鐵青、雙眼緊閉，顯然是已經死去了多時。

他轉過頭，隨意開口道：

“東家什么時候走的？”

“早上，太陽剛出來不大會，東家讓我給他做道鯰魚燉茄子嘗嘗，結果我還沒找到鯰魚，東家就走了。”

董大廚用力吸了口煙，右手揣進褲兜，眉頭都緊皺起來。隨后，他把煙頭撇在地上，用鞋來回的去碾。

良久，董大廚透過窗戶，望著已經被抬上了救護車、漸行漸遠的東家黃云鶴，聲音有點沙啞的開口：“東家不像是正常走的?！?

董大廚受到黃云鶴的照顧太多。

兩者的關系，說似雇傭，實則親師徒。

所以，百心酒樓的東家，黃云鶴死后，最難過的未必是他那個久居外地的獨女，很可能是面前這個敦厚的山東漢子。

“鯰魚燉茄子，撐死老爺子?！?

“哈…幸好你沒來得及做這菜?！?

趙啟哈了口氣，右胸口處有點發悶。

他揉了揉右胸口，發悶的感覺緩緩消去了點，但依舊如不散的陰云般，遲遲不肯散去。

趙啟越是不想管黃云鶴這件事，那發悶的感覺便愈是強烈，甚至逐漸影響到了他的正常心跳。

劇烈的疼痛！

“狗日的主神…”

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趙啟面色陰沉。

趙啟現在的處境算不上好。

薪火會的那女人沒說錯，趙啟實力極強，碾死這世界Re級別的收容物，就像是碾死螞蟻般毫不費力。

但諸天萬界，總有比趙啟更強的存在。

例如，他心臟里的主神。

〔叮！〕

〔發布任務！〕

〔黃云鶴的離奇死亡！〕

〔任務描述：作為百心酒樓的老板、關外五仙的外門傳人，黃云鶴的前半生可謂是事業、愛情雙豐收。

但，善惡到頭終有報。

黃云鶴囚禁“靈黃根”多年，潮水般的孽力源源不斷地自“靈黃根”、以及諸多初生靈智的河鮮中生產出來，最終回饋黃云鶴自身，為他敲響死亡的喪鐘！

但，事情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任務目標：調查黃云鶴死亡的真正原因，并在執行任務期間不違背道德。〕

〔任務獎勵：無〕

〔任務懲罰：主神會選擇自爆?！?

冰冷機械的聲音，在趙啟腦海內響起。

“這菜有什么說道嗎？”董大廚聽到了趙啟的話，抬起頭來，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困惑。

“當然有。”

趙啟深吸口氣，再度揉了揉胸口。

“這道菜做完，死的就不是東家了。”

“那是誰？”

董大廚愣了愣。

“自己想想吧。”趙啟含糊道，繞過董大廚，朝著百心酒樓的地下儲藏室走去，那里正是黃云鶴囚禁“靈黃根”的所在。

鯰魚生性兇猛，且貪食不忌，壽命能達到七十余年，在河魚中是食物鏈上游的存在。

倘若是有鯰魚學偏門旁法成精，那在河鮮中食物鏈中下游的蝦、貝、蟹、魚，便可肆意被鯰魚驅使。

甚至，驅使到最后，都到了自愿跳入鍋中，河鮮自己烹飪自己的程度。

說來荒誕可笑，但事實上的確如此。

“有鑰匙么？”

趙啟站在地下儲藏室的大門前，抬頭看著失心落魄的董大廚，大聲問道。

“沒有，東家從來不讓我靠近那里。”

董大廚如實回答。

“算了?！?

趙啟搖搖頭，雙臂發力，身前那厚有數米的巨大鐵門，居然就如立著的紙牌般，被趙啟輕而易舉推倒。

“砰！

血腥氣撲面而來！

“嘶…”

趙啟面目猙獰，微蹲下身子。

他捂住胸口，那里除了心臟外，還有個散發著微光的光球主神，正在通過同振心臟的方式，警告著趙啟。

不要違背道德。

“我推個門也違背道德了？”

趙啟內心暗罵道。

“未經主人允許，擅闖私人空間，屬于不道德行為，請宿主注意自己的行為。”

冰冷機械的聲音，在趙啟腦海中響起。

“哈…”

趙啟嘲弄的笑笑。

玩弄如恒河沙般的世界、使得無可計量的生靈們陷入夜與血的廝殺中的主神，對自己這個頭號輪回者的最后饋贈，竟然是“幫助宿主恢復人性”。

笑嘻了。

劇痛感逐漸散去，趙啟站在寒意刺骨的地下儲藏室內，尋找起“靈黃根”的蹤跡。

趙啟最初來到百心酒樓，就是因為聞到了“靈黃根”的香味，準備等到“靈黃根”成熟后，采走吃掉。

不曾想，在“靈黃根”成熟的關鍵時候，趙啟竟然被熱心群眾舉報了，導致他在主神的脅迫下，不得不前往公安局做筆錄。

而等到趙啟回來后，不僅百心酒樓的東家莫名死了，這成熟后味道鮮美的“靈黃根”，從味道上來說，也已經熟透了，不復鮮美。

這趙啟嗅到了絲不對勁。

在趙啟的正前方，被半透明堅冰所封鎖住的凹陷處，如心臟般跳動的淡黃色瘤體，正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緩緩分泌出璨金色的流漿。

但在那堅冰下方，是無數河鮮的骸骨。

蝦、貝、蟹、魚、蛙…

明明是骸骨，血腥的味道卻意外地刺鼻，濃郁的近乎屠宰場內剛剛宰完豬般。

趙啟目光下移。

在眾多骸骨中，有個骸骨格格不入。

趙啟走上前，撥開河鮮的骸骨，看到了那在河鮮骸骨中格格不入的骸骨真容。

人頭骨。

趙啟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