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黃昏余韻，徹底被蔚藍色的星夜長空吞沒。

曾經的小縣城，是能看見浩瀚銀河漫天繁星的華麗之景。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后來突然的某日，人們唯獨只能清楚看見無垠黑夜與圓月殘月，僅有最亮的星星才會閃耀夜空，映入人們的視線之中。

星夜下。

湖邊公園的長廊，來往行人被橘黃色的路燈拖曳出長長的影子。

穿著白襯衫、一頭金發束成馬尾的年輕少女坐在公園長椅上，她手捧插著紙吸管的奶茶，靜靜凝視著湖畔的平靜湖水。

葉洛坐在她身旁，一身黑衣，有意無意的融入黑夜中，

“真不吃飯嗎？”葉洛問道，“逛到這兒了，應該也餓了吧。”

姜霽月咬著紙吸管，輕聲道：“沒有，還是很飽。”

奶茶就是這樣，糖太多，加之珍珠椰果紅豆芋圓之類的佐料，很容易就有飽腹感。

所以，在離開奶茶店以后，他們沒去吃飯，而是逛了許久直至湖邊公園。

小縣城的公園很是寂靜安逸，雖然也有熊孩子，雖然也有廣場舞，但安靜的空余位置有太多太多。

這一片小地方，猶如一方小世界，安靜得仿佛連時間都停止流動。

葉洛與姜霽月并排坐著，直面望著倒映對岸燈火的湖水。

盛夏知了的蟬鳴聲，平靜的湖水水流聲，遠方輕輕拂過的清涼晚風…沉溺于短視頻玩游戲刷劇看爽文的當今浮躁的年輕人，也于此時靜下心來，抬頭看著天上的星空。

在這樣安逸的氣氛下，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思考，去想事情，去想更多更多的事情。

“殿下，問你個事。”

此刻四下無人，葉洛用了敬語。

姜霽月還在喝奶茶，輕輕哼聲，“嗯。”

葉洛沉默片刻，問道：“剛才……你為什么同意牽手？”

牽手，拍手照，留下彼此的姓名，由店員洗成照片貼在七夕墻上。

除此之外……

店員小姐姐為他們拍了張合照，照片中二人的臉都紅彤彤的，彼此眼神皆有些躲閃，刻意避開對方。

那張正臉合照沒有登上七夕墻，但是被店員設置成了屏幕壁紙。

有些微妙的氣氛……當時二人都沒說什么話，只是傻乎乎聽著店員小姐姐的指示。然后離開奶茶店的時候，一路上仿佛都淡忘了此事。

“你不久前才說過的……錢在這個世界很珍貴，越有錢的人也就越強，就像修煉境界一樣。”

“這么一想，好像相當于…我一直在竊取你的靈力。”

姜霽月低著頭，聲音平靜。

作為半神，不曾去過人間，不曾經歷王朝更替，億萬萬的靈石與靈器儲存于后花園，出生就站在了萬千人所向往的最頂端。

她對錢沒有概念。

葉洛凝視著她的側顏，說道：“所謂千金散盡還復來，錢是很重要，但沒你想象中的重要，還可以再掙的。”

“但是過程會很累。”她說道，“修煉絕非易事，所以我想，掙錢也是如此。”

葉洛搖搖頭，“你不要太在意錢的問題了。”

他其實有些后悔。

他不太希望尊貴驕傲的位面神女，因錢而產生任何的困擾或者其他改變。

“……嗯。”

姜霽月猶豫片刻，說道：“那個…其實，還有。”

“什么？”

“其實同意讓你牽手，讓你這個渺小的人類占了便宜……也是有其他理由的。”

她紅唇微啟，柔聲道：“可能，你跟其他人類不同，我對你有一些些賞識。”

葉洛會心一笑。

聽到這樣的話，讓人心情愉悅。

“謝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收留，以及…今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還要麻煩你。”她輕聲道。

葉洛問道：“因為位面本源的原因耽擱了嗎？”

神女殿下輕輕點頭，“嗯……于萬丈冰川之下，于地底熔巖之中，想要觸及位面本源從來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沒事，在恢復以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葉洛說道：“可能過年回家會比較麻煩些。不過…以后我要是結婚了，就很麻煩很棘手了。”

他二十五了，憑著一腔熱血愛好早早辭職當科技區UP主的緣故，并未見過多少社會的險惡，從來看見的只有網絡上的評論，他自覺心智始終不成熟。

譬如說這樣的職業，終究只能吃一時，可能再過兩三年，粉絲就都流失了，自然而然也沒有商單廣告的錢可以接了。

雖然平日總對父母說不愿結婚。

但時機一到，終還是要結的。現在無拘無束的自由的任性，代價只能由以后來償還。

“結婚？”

姜霽月微微一笑，“怕你未來的老婆找我麻煩，還是怕她吃我的醋？喔喔，對了，說起來你們人類最多能活多久？”

葉洛如實說道：“一般七八十多歲就該走了。”

雖然也有百歲老人，也有一百二十多歲的最高紀錄。

但時代巨輪滾滾向前，也許不經意間的一粒塵埃，就可輕而易舉地將百歲壽命夭折砍半。七八十歲，對許多人來說就已經是壽星、萬幸。

“真短……”

姜霽月輕輕抬首，迎見星夜殘月，眼中似是有光。

“那我可能…要陪你走過這一輩子了。”

她在猶豫許久許久以后，突然如此說道。

葉洛恍惚一怔，他聽見了意想不到的話。

“一輩子…？”他滿臉驚訝。

這是若有若無的暗示，是表白的情話；還是說…單單只是個事實，是神女殿下離開這個位面必須等待的時間？

明明不久以前才傲嬌氣惱的表示，不得有任何無禮的想法……

他不懂。

“對。”

姜霽月輕點螓首，“只有恢復六成的境界，我才有信心把握取得位面本源。而在這里，六成的境界，至少需要百年，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葉洛苦笑一聲。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句恨不恰當的話——‘狗的壽命只是主人的短暫瞬間，但主人的短暫瞬間卻是狗的一生一世。’

他算是能體會到當‘狗’的情緒了，雖然并非是真的狗。

“你什么時候結婚？”

姜霽月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葉洛想了想，開玩笑道：“不知道…神女殿下，連你也對我催婚？今年二十五還年輕呢。”

“不，我單純只是想有個心理預期。”

姜霽月搖了搖頭，輕聲道：“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

葉洛怔了許久。

他沉默無言，想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零星殘月的夜空下，在公園湖泊的長椅邊。

他凝視著姜霽月璀璨絢麗的金色明眸，看著她那精致絕美且帶有一絲絲紅暈的容顏……

“有。”他的心砰砰直跳，點了點頭。

姜霽月露出皎潔笑顏。

“那你可以通知她做好心理準備了。”

“等你老去的那一天，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服下新鮮神之血，獲得永生的機會。”

葉洛靜靜地聽完她說的話。

他不禁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通知…她？

又該怎么跟已經永生的人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