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蘇大福決定先不回家，和他的兩個老友一起去放松一下。在家被老婆看的太緊，連嘆氣的自由都沒有，中年男人的日子很郁悶吶。

走進熟悉的小飯店，坐在他們的老位置，要了幾個常吃的家常小菜。老板娘笑著問酒是不是照舊？

光頭老張有點遲疑地看著自己的兩個老友：“要不，今天就不喝酒了？前幾天體檢，有幾項指標有點高。”

蘇大福和老王從善如流，“那就不喝了。”

“給我們來瓶飲料，就那個鐵皮石斛，聽說那個養生。”

等老板娘下去，老張嘆了口氣，“沒辦法啊，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還是上有老下有小。一要爭取將老人平平安安送走，二要準備著隨時幫孩子一把，幫他們買房讓他們結婚，等他們生了孩子又要幫他們帶孩子。這個身子，最少還要撐個十幾二十年的，才敢倒啊！”

一席話說得桌上另外兩個也覺得心酸又悲壯，身為家里的頂梁柱，責任重大，必須時刻挺著。

等服務員將鐵皮石斛汁送上桌，三人都倒了滿滿一杯，互相碰了一下，然后大口將這綠色的液體喝下，覺得自己最少今天是健康了。

“對了，老蘇，最近老是聽你唉聲嘆氣，咋了？老婆對你不滿意？”心情放松下來后，老張開始調侃起老友來。

“瞎說啥呢！”蘇大福瞅了對方的光頭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己那濃密的頭頂。

老張知道蘇大福這是在寒磣自己，誰讓自家祖傳地中海，不到四十頭頂就亮了，后來干脆去剃了一個光頭。

“說認真的，弟妹上次手術不是很成功嗎？我看她恢復地挺好。你兒子也回去上班了——”

“對啊，聽說你兒子的婚期都已經定了，你還有啥好擔心的？”另一邊的老王也關心地探過半個身子，“莫不是女方要的彩禮太高了？”

“現在啊，沒有房子車子票子丈母娘是不會同意結婚的，像我們三個，家里都是小子，注定是要給別人家打工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憑你老蘇家的條件，一點彩禮應該也不至于讓你愁得整天唉聲嘆氣。難道對方獅子大開口了？到底要多少？”

“上次在醫院，我見過那姑娘，長得確實挺漂亮，多要點彩禮也值……”

兩個老朋友關心的話，在蘇大福聽來，卻像是飛刀，左一刀右一刀，刀刀正中心頭。蘇大福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難道要他告訴他們，李家不但不要彩禮，還給了自己家一大筆禮金？

不，就是打死他也不能說。

要不然，這兩個家伙肯定是當面說好羨慕你啊，你養了一個好兒子！

然后一轉身就跟別人說，想不到啊，老蘇這人還這么貪財，真是為了錢啥都愿意啊，居然讓兒子給別人當上門女婿，生的孩子也跟老丈人的姓！不用三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己兒子去當上門女婿了。

他還有臉見人不？

“你們瞎猜個啥！她們家還是挺好說話的，說意思意思就行了，關鍵是孩子們生活幸福。”蘇大福強行振作起來，開始半真半假地說，“也沒跟我們提什么服裝費、酒席錢。前幾天，我還跟老婆說，親家這么好說話，我們自己還是要表示表示的，兩好才能合一好么！”

“嗯，那是肯定的，男方要有自覺性。”桌上兩人聽了表示贊同。

然后，老張重重嘆了一口氣，“老蘇，真羨慕你啊！你這小子運氣就是好。生了一個好兒子，現在又遇到一個好親家。”

“咋了？你兒子不也挺好的——”蘇大福忙開始夸老張家小子，即使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商業互吹也還是必須的。

只見老張擺擺手，說道：“前兩天帶女朋友回來了，我打聽了一下，說是彩禮最少要十八萬，房子車子當然不能少，衣服、首飾、婚禮、酒席的費用全部男方出，還要我們出錢去旅游度蜜月。”

“你看等這婚結下來，我們辛苦一輩子攢的那點積蓄也就花得差不多了。以后要是有點什么事，手頭可就緊張嘍。”

“所以說還是生個女兒好，女兒是招商銀行，兒子是建設銀行。”老王拍拍老張的肩，表示深有同感，“我倆運氣都沒老蘇好，他家還有一個招商銀行。”

“對了，老蘇，你女兒今年大幾啦？也快畢業了吧！”老王又轉向蘇大福，“小時候總愛跟著一起來湊熱鬧，一口一個叔叔，小嘴那個甜啊，害得我都想拿我家小子跟你家換了。”

“才不換呢！”蘇大福傲嬌地看了他一眼，“小子我家有，可女兒，你倆都沒有！”

這話沒毛病，老張老王只能吃癟。

蘇大福看著老張心里一動，說，“那讓你兒子找個有錢人家的女兒當上門女婿唄，不啥都有了。”

“啥話呢，老蘇，你想寒磣我不是？”老張一聽不樂意了，“我就一個兒子，怎么可能讓他去給別人當兒子？我老張家是窮了點，經濟條件不咋地，但也不至于娶不起媳婦啊？”

“再說，當上門女婿有啥好啊，被人說是貪圖富貴，在老丈人家也挺不起脊柱，沒尊嚴沒地位。我老張……”

看老朋友越說嗓門越大，蘇大福忙給他杯子倒上飲料，“不就是說著玩的，你咋還認真上了。”心里卻是郁悶加倍，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老蘇，你最近狀態不對啊，怎么又嘆上了呢？有啥煩心事，說出來，哥幾個能幫的就幫你一把，幫不上忙的話最少也可以幫你參謀參謀。”老王瞇了瞇眼，問：“莫不是有野小子想拱你家的大白菜？”

“我女兒還小呢，再說，我和她媽媽早就跟她說了，不能遠嫁，找男朋友要找個家近的。”蘇大福忙否認，家里現在就女兒省心一點。

老王突然認真地說，“要不考慮一下我家小子？我們兩家知根知底的，我家小子從小就喜歡往你們家跑，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送給小杭妹妹——

蘇大福趕緊打斷老王的一廂情愿，“這個不說，要看孩子們自己的緣分，我們說了不算。來，來，我們開吃，這個泥鰍豆腐湯燒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