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素來是無事閑暇的,賈府在貴妃省完親后,他日日在府內逛著,逛著逛著,頓時覺得無趣起來。賈珍請他到那府看戲去,他便去了,正看著戲,忽然之間想到,被王夫人發賣出京城的襲人,不知道襲人在外頭過得怎么樣,原來的丫頭皆在各處安生著,唯獨襲人不知道下落,心思一起,也沒了看戲的興趣。
賈寶玉先是到內院和尤氏和丫鬟說笑了一會兒,便出二門來。尤氏等人只道他出來看戲,遂也不曾照管。賈珍、賈璉,等賈府眾弟子只顧猜枚行令,百般作樂也不理論,縱一時不見人,只道在里邊去了,故也不問。至于跟寶玉的小廝們,那些年紀大些的,只道寶玉這一來必是晚間才散,因此偷空了也會去賭的,也有往親友家去吃茶的,更有或嫖或飲的都四散了,那小些的,都鉆進戲房里面湊熱鬧去了。
寶玉見一個人沒有,突然間想到有個小書房,內曾掛著一種美人圖,畫的得傳神,今日這般熱鬧,想那里自然無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須得我去觀慰她一番。想著別往書房里來,剛到窗前,聞得房內有呻吟之韻,寶玉倒唬了一跳,想著是那美人是活了不成,乃壯著膽子舔破窗紙向內一看,哪里是美人活了,卻是他的小廝茗煙,按著一個女子在那行茍且之事。寶玉身邊的小廝都被賈政弄走了,唯獨茗煙留了下來,寶玉見茗煙正在干他做夢時警幻仙子所訓之事,一腳踹門進去,將那兩人分開。
茗煙見來者是寶玉,忙跪求不迭。寶玉道,“青天白日,這是怎么說,讓珍大爺知道你是死是活”。一面去瞧那丫頭,見那丫頭雖不標致,倒還白凈,略有一些動人之處,羞的臉紅耳赤,低眉無言。寶玉跺腳道,“還不快跑”。一語提醒了那丫頭,飛也似的跑去了。
寶玉見那丫頭跑的飛快忙喊道,“你別怕,我是不告訴人的”。茗煙在后面急的叫道,“我的祖宗,這是分明告訴人了”。寶玉連問那丫頭十幾了,茗煙道,“大不過十六七歲了”。寶玉道,“你連她的歲數也不問問,別的自然越發不知道了,可見她白認得你了,可憐可憐”,又問,“名字叫什么”。
茗煙心中冷笑道,我認識那女子就是可憐,那襲人姐姐,算是怎么一回事兒。
心中想歸想,茗煙依然笑著說道,“說出名字來真正新鮮奇文,竟是寫不出的,據她說,她母親養她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見得一批錦上面,五色富貴不斷萬字的花樣,所以她的名字叫萬兒”。寶玉聽了笑道,“確實新奇,想必她將來有些造化的”。說著沉思一會兒,讓茗煙帶他去襲人的家中看一看,不知道襲人有沒有被她哥哥找到。
茗煙笑著對寶玉說道,“我的好二爺,襲人姐姐你就不用指望了。既然是被發賣到了別處,縱使她哥哥將她找到了又能如何,像襲人姐姐這樣的,咱們家沒有一百也有一千,左不過是個做丫頭的。她的哥哥能有多大的財力,將他的妹妹給找回來。二爺還是好好的去聽戲吧,不要再想著襲人姐姐”。
寶玉對茗煙說道,“可我的心里面總是放不下,想著襲人到底如何了,說到底還是我拖累了她,總是要往花家去走一趟,心里面才安心一些,帶我去花家走一趟吧,我不會告訴老爺的”。
茗煙被賈寶玉煩的,悄悄的帶著賈寶玉出了府,憑著自己的記憶找到了花家?;掖箝T緊鎖,院內也沒有過年的跡象,便攔住一個鄰里問發生何事。鄰里告訴他,花家在一年之前忽然搬家,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別說街坊鄰居不知道,就連他們家的親戚也來詢問過幾次,都不知道花家的人去了哪。寶玉趁興而來,敗興而去,拉著腦袋,一連好幾日都不曾說話。
王熙鳳和賈璉多年,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小名叫大姐,這一日大姐,不知道為何忽然發起熱來,王熙鳳趕忙起醫得知是出了天花。夫妻兩個分工合作,一個請痘花娘娘,另外一個搬到內院去住,避開女兒的豆子。賈璉雖然不像他的父親那樣是個色中餓鬼,貪花好色的毛病也是沾了不少,賈政前幾日管得緊才略好了一些,待跟賈政的管教放松了一些,他的老毛病又犯,和一個廚子的婆娘纏在了一起。那廚子的婆娘也是個異人,嫁了一個愛喝酒的男人,只要給她的男人一些酒錢,就沒有不能上手的。那女子也自甘墮落起來,與府上的多名男子都有瓜葛。賈璉是個公子哥生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勾的那女子整晚浪叫,等到大姐的痘花好了,兩個人竟難分難舍起來。賈玲帶了那媳婦的一鏤頭發回來,讓平兒給發現了,平兒幫著賈璉隱下了這件事,王熙鳳心中雖然疑惑,奈何查不出什么證據來,和平兒說了幾句嘴,平兒羞怒之下也還了一句,賈璉笑著和王熙鳳說,竟還不知道平兒有這樣的本事。
“都是你慣著她,讓這小蹄子沒大沒小起來”,王熙鳳嗔怒道,“你別急著走,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過幾日就是薛大妹妹的生日了,老太太想著薛大妹妹是及笄之年,想借著娘娘的喜氣,薛大妹妹的及笄之年就在咱們府里過。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賈璉懶洋洋的說道,“我怎么看,依我瞧老太太就是多此一舉。薛家是富貴之家,薛家又只有薛大妹妹這么一個女兒,及笄之年,姨媽和薛兄弟難道不會好好的治辦,何苦來著。貴妃娘娘省完親回來,咱們家欠了多少債務,光是姨媽家就欠了50多萬的銀子,姨媽厚道不跟咱們要,咱們還能裝裝聾作啞不成”。
“正是因為欠了這50萬兩銀子,老太太才想借接薛大妹妹生日,的好好的跟姨媽謝道個謝。娘娘省親,幾乎將咱們家的銀子都給掏空了,這哪是省親,根本就是拿銀子來當流水花。難怪奶媽媽當時說,不過是拿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吧,要不然的話,誰家有那么大的財力。我現在管著家都是越管越難,早知道就不花這個錢來買個熱鬧,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幸好是姨媽家,那50萬兩銀子先欠著,若是還成了別人,到咱們家伸手來要,這可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