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住的乃是榮府舊園,與要拆的會芳園極盡,當會芳園在他眼中拆去時,心中涌起一股寂寥之成總。會芳園原本是從北拐角墻下引來一股活水,今亦無妨再引,其山石樹木雖不敷用,竹樹山石以及亭榭欄桿等物,皆可挪就前來,此如此兩處又甚近,湊來一處省得許多財力,縱亦不敷,所添亦有限,全虧一個農明公號山子野者一一籌畫起造。
賈政不慣于俗務,只憑賈赦、賈珍、賈璉,賴大,來升,林之孝,吳新登,詹光,程日興等幾人安插擺布。凡堆山鑿池,起樓豎閣,種竹栽花,一應點景等物,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閑時,不過各處看望看望,最要緊處和賈赦等商議商議便罷了。賈赦只在家高臥,有芥豆之事,賈珍等或自去回明,龍空寫略節,或有話說,便傳呼賈璉,賴大等領命。賈蓉單管打造金銀器皿,賈薔早己起身往姑蘇去了,賈珍,賴大等又點人丁,開冊籍,監工等事,忙的不可開交。上頭的幾個大老爺不管事,下面幾個管事的,天天往自己的懷里摟銀子,賈璉與王熙鳳夫妻兩摟的銀子最多。
園子修好之日,賈珍來回賈政,“園內工程俱己告竣,大老爺已瞧過,只等老爺瞧瞧了,或有不妥之處,再行改造,好題匾額對聯”。
賈政聽完沉思了一會兒,想到進宮給家族帶來極大榮耀的大女兒,不免心下傷感。自大女兒進宮之后就石沉大海,只是從賈母那里聽到一些關于大女兒的事情,不知道這些年她在宮里面過得如何,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是愧疚的很。又想著大女兒在進宮之前,與自己的小兒子賈寶玉最為親密,雖是姐弟,但情形如同母子一樣,便讓人去請賈寶玉入園,要考他的歪才。賈雨村入京后時常來賈府聯絡感情,賈政便讓他一同入園,談古論今。
賈雨村入京后,聽聞薛潘在如今在一代大儒手中當弟子,心中的想法更加活了起來,時常去薛府拜訪,去的次數多了,賈雨村的夫人和薛母似一對閨中密友。
賈寶玉本來在賈母那里,與薛寶釵賈家的三朵金花說笑,聽聞賈政找他慌得跟什么似的,直接往賈母的懷里躲。賈母哄了半日,才讓人將著賈寶玉帶到賈政的面前,囑咐將賈寶玉帶到賈政面前的人,讓賈政不許嚇著她的寶玉。
賈政領著賈寶玉以及賈雨村等人入園,只見正門五間,上面桶瓦泥鰍脊,門窗欄桿窗槅,皆是細雕新鮮花樣,并無朱粉涂飾,一色水磨群墻,下面白石臺磯,鑿成西番草花模樣,左右一看,皆雪白粉墻,下面虎皮石,隨勢砌去,果然不落富麗俗套,自是歡喜。遂命開門,只見迎面一代翠嶂擋在前面,眾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賈政亦是贊嘆不已。
眾人接著往下走,見白石峻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賈政道,“我們就此小徑游去,回來由那一邊出去,方可遍覽”。
賈珍在前面引導,賈政扶了寶玉,逶迤進入山口,忽見山上有鏡面白石一塊,正是迎面留題處。賈政回頭笑道,“諸公請看,此處題以何名為妙”?眾人聽說,有說該題翠疊二字,也有說該題錦嶂二字,有說賽香爐的,也有說小終南的,種種名色,不止幾十個。賈政聽了都十分的不滿意,回頭瞧了瞧兒子,賈寶玉靈機一動。知道這是父親要考驗自己,想到自己素來被父親所不喜,見此美景也想向父親展示一下自己的才情。
賈寶玉雖然不喜讀書,但在這些歪才上面倒是十分的有學問,知道父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才學,有意想要博一下彩頭。便道,“嘗聞古人有云,編新不如敘舊,刻古終勝雕今,況此處并非主山正景,不過是探景一進步耳,莫若直書,曲徑通幽處,這句舊詩在上,倒還大方氣派”。
眾人聽了都贊道,“是極,二世兄天分高才情遠,不似我們讀腐了書的”。
賈政很滿意的笑道,“不可謬獎,他年小,不過以一知充十用,取笑罷了,再俟選擬”。
說著進入石洞來,只見佳木籠蔥,奇花爛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闊,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抄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云,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賈政照例開了題,在眾人的推讓之下,賈寶玉又喝得了滿堂彩。
出亭過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著意觀覽,忽抬頭看見前面一帶粉垣,里面數楹修舍,有千百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讀書的所在”。于是大家進入,只見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一明兩暗,里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從里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小小的兩間退步,后院墻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墻內,繞階緣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賈政笑道,“這一處害怕了,若能月夜在此窗下讀書,不枉此生,虛度一世”。
賈寶玉見此一處之景聽到父親賈政說的話,想到了林妹妹,心下一痛。林妹妹還真的像史大妹妹說的那樣冷面無情,林姑父過世了,竟然不想和他這么多年的情誼,帶著父親的棺槨去老家守孝。可見,史大妹妹說的果然沒有錯,林妹妹到底是姓林的,哪怕是在這個府中住了多年,老太太又將她當成親生的孫女兒來照顧著,她到底還是姓林的?;亓艘惶思遥蛯⑦@些事情全部給忘記了,只顧著自己家里面的事情,全然不想老太太有多思念她,家中的姐妹和他有多思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