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火紅的層云依舊,輕緩漫卷。溫柔的秋風拂過山莊外緣的某處別院,三道身影亦步亦趨的從別院外暗紅的大門處跨過,朝著院子盡頭走來。
青青翠綠的松木林立,各色鵝卵石鋪設的小道長而幽深。明明是三道身影,踩在散落的翠綠樹葉上的聲音卻只有兩聲,一輕一重。
三道身影前后接踵而至,伴隨著一道沉沉的呼吸聲,最前方那身形昂藏的鼻尖,噴出兩縷氣旋,凝聚周身空氣幻化成漩。視線輕移,三道身影已然是來到了此處別院的盡頭,一間通體泛青的房間前方。
銅鈴般大小的明亮眼睛輕抬,看向面前房間頂部的琉璃水晶球依舊無恙旋轉著,風傷懸著的心放下大半。緩緩吐出一口氣,視線移動到他的面部,有關妖的特征竟全部褪去,挺鼻梁、大眼睛、厚嘴唇、刀削般的面龐,儼然是一副冷酷型男的長相。
透過模糊的琉璃窗,風傷銅鈴也似的大眼睛看見房間中貼墻的部分,一道著黑色武者服,肩膀微寬,披撒三千熾紅發絲的青年正自負手立在投映外界景色的琉璃窗前,似正等待著他們般。
如同刀鋒粗狂的眉毛緊皺,風傷不禁用他那厚沉的聲音吐槽道:“老山羊也便罷了,雀兒清清,你們怎么一個個的都把胳膊肘往外拐呢?看這小子的樣子,就知道他心中對我們的表態早有把握了,這是在等著怎么忽悠我們套好處呢。”
一襲霓裳羽衣的熾鳳翎纖細剔透的手掌抬起,捂在微微翹起的通紅唇瓣上,好看的柳葉眉盡是些狹促之色,如秋泓的丹鳳眼水波盈盈,悅耳的聲音被微風帶起,席卷在別院之中:“夫君你不是號稱足智多謀、文武雙全的新妖庭第一戰神嗎?面對這樣實力不如你的小妖,夫君你也想要退縮嗎?夫君不會是怕了吧。”
風傷聞言,原先沉穩的面容上頓時糾結了起來,猜忌的神色從銅鈴也似的眼睛中抹去,有些束手束腳的,轉頭看向著一襲霓裳羽衣的熾鳳翎輕聲道:“我這哪里是怕他,這不是擔心他拿復活你的事要挾咱們嗎,雖然說我不想讓你的復活出任何意外,但誰知道那小子心中藏的什么主意,還是慎重點,慎重點好。”
一襲霓裳紅衣的熾鳳翎輕笑,碧綠的眸中如有秋水瀲滟,未有發言,渾身散發著溫婉之感,視線略過立在身前的昂藏大妖,透過琉璃窗,放在一襲黑衣的陳鹿夢身上。
風傷見狀,蒲扇也似的大手不自主的撓了撓頭,他有些頭疼。不知道為何,如此溫婉的熾鳳翎他也是第一次見,心中自然是喜歡的,但他心里總感覺,這樣的她比三千年的瀟灑果敢的樣子難對付了太多。
俗話說的好啊,女人心,海底針。但風傷此刻剛剛與妻子久別重逢,自然是想盡力撈起她心海里的那根思想針,但陳鹿夢如同一根刺一樣卡在他的喉嚨里,讓他遲遲做不出決斷,只是無言站在褐色大門前糾結。
畢竟陳鹿夢的來歷、身份、目的,這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個迷,這讓他一個常年愛玩戰術的妖,很難去相信他,就算是強迫也有點難做到。
風傷正撓著頭,眉眼緊皺糾結時,站在熾鳳翎身側的金絲華服少女瞪著水盈盈的大眼睛,嘟著嘴氣呼呼的說:“風傷哥哥,姐姐都同意了你還糾結個什么勁,你難道不想早點復活姐姐嗎?里面那小子我也算有接觸過,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清清,你這。。。”
風傷眉頭皺得更緊,心中思緒重重,但抬頭看了站在身后的二女,心中不由得一軟。嘆了口氣,腦子一熱,他便用蒲扇也似的大手,推開了緊鎖的褐色木門,幾個踏步間走入了房間內,正對著陳鹿夢的背影。
正當他猶豫著怎么開口時,一聲溫潤如春風般的音節,自正前方負手而立的紅發青年身前傳來,環繞在房間之內:“你來了。”
風傷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心中想著:“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想告訴我他一直在等著我嗎?這是想告訴我他知道我對他的所有想法和防備啊,難不成是想讓我不要多做無意義的防范和扯皮,直接切入正題?”
猜測間,渾厚的聲音緩緩響起,風傷猶豫得開口道,:“。。我來了。”
陳鹿夢聞言未有動作,依舊保持負手而立的姿勢,聲音淡漠道:“你不該來的。”
風傷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刀鋒般粗獷的眉毛硬是被他糾結疑惑的神情擠成了一團,此刻他的心中極其迷惑:“什么叫我不該來?是因為他覺得我不信任他,所以覺得我沒有抱著誠心來和他交談嗎?”
“我不該來,那該誰來?老山羊?他想來也沒機會了啊,不過我覺得老山羊應該會和這小子聊的很開心。。。想岔了,那既然我不該來,那誰該來?清清嗎?她倒是真性情,性格比較直率,外冷內熱的。。。難不成這小子僅僅接觸清清三兩天便摸清了她的性格,打算用她來謀取更大的利益嗎?”
風傷心中思緒雜亂,冷峻的面容上沉凝之色深深,他試圖從目前的對話中找到陳鹿夢心中想法的蛛絲馬跡,但似乎怎么想,都不太對勁,讓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遲疑了幾個呼吸后,風傷皺著眉頭開口道:“我不該來那誰該來?閣下有什么目的不如只說,這也不正合閣下心意嗎?”
陳鹿夢聞言,輕輕的笑了出聲,風傷在背后能看見他那細嫩的臉龐上有弧度勾勒而起。仿佛是自言自語的呢喃聲,輕輕回蕩在風傷的耳邊:“風傷將軍,你應該說但我還是來了。”
風傷聞言迷惑更深,心中瘋狂思索陳鹿夢言語的邏輯:“為什么要我說這句話?但我還是來了有什么特別的意思嗎?難道是什么要對方正確回答語句才能觸發的咒法嗎?”
風傷面上警戒之色驟起,防備的直視前方背對著他的紅發青年身影,漆黑的唇瓣緊閉,不敢再隨意發言。
一人一妖自顧自的交流著,心緒都系在對方身上,而在風傷身后的熾鳳翎已經笑的快喘不過氣來了。
傾城的俏臉上盡是抹不盡的笑意,她用潔白纖細的手重重的按在腹部,試圖緩解她此時歡快的情緒。
比熾清清更加溫柔一些的銀鈴笑聲從她紅潤的唇瓣中鉆出,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
站在她正前方的風傷感應到身后的動靜,警惕之色未褪,微微偏頭疑惑的看著捧腹大笑心情極其暢快的熾鳳翎,思索一息后警惕之色更深,沒有關心熾鳳翎的狀態,反而是極速將頭轉回,身上妖氣星力交織不住從四肢百骸極深處奔涌而起,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見狀,捧腹大笑的熾鳳翎連忙收斂了些許笑意,一只手還是按著腹部,一只手拍在風傷的肩膀上,帶著喘氣聲笑盈盈道:“夫君,不要這么緊張嘛,你便依著夢尊者大人的話接下去就是了,且放寬心。”
風傷聞言,轉頭疑惑的看著自己風姿卓絕的妻子。微微低著的娥首上青絲散亂,幾縷掛在耳際仿佛就如裝飾一般,碧綠溫潤的眸子中隱隱有著狡黠之色,紅潤的唇瓣輕輕喘著透明的氣流。
明明知道熾鳳翎還是殘缺的魂軀,但風傷此刻望著妻子那如同天公造物一般美麗的面容,和那碧綠眸子中狡黠的神色,突然間神色恍然,心中隱隱有種三千年前的那位瀟灑果敢的佳人真真復活了一般的錯覺。
看著妻子碧綠眸子中狡黠的神色,風傷心中柔軟處被瞬間觸動,因為陳鹿夢奇怪行徑而構筑起的心理防線瞬間被擊潰,不住涌動的氣機也坍塌回溯,重新恢復了平靜。
風傷冷峻的面容上浮現出溫柔之色,對著妻子點了點頭,輕聲道:“既然雀兒這么說了,那為夫便依你的。”
旋即,他轉頭朝著陳鹿夢,像一個奔赴沙場的戰士,沉凝厚重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房間之內:“但我還是來了。”
聞言,陳鹿夢原本已經捏起術法的手勢緩緩收起,聲音不輕不重,如陽光潑灑在湖面上一般,帶著些許磁性:“既然你已經來了,那我們便先把事情辦了吧。”
風傷面上疑惑,但心中已有猜測,忍著大出血的傷痛,開口問道:“事情?”
風傷心想著:“要是這小子要求的條件超過了我的底線,那便先假裝依著他,給予些許好處,再想辦法解決掉。。。不能讓鳳翎和清清知道。”
得到問詢后,陳鹿夢披散著三千暗紅發絲的頭輕點,轉過身來,對著風傷妖君正色道:“我經過這幾天的努力,已經掌握了徹底復活你妻子的辦法,這三千年來的努力總算是有了一個完整的結果。”
風傷聞言,昂藏的身形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原本已經來到喉嚨處的話語咽了回去。他緊緊盯著正前方對著的陳鹿夢,久久沒有開口,心中思緒繁雜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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