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身后的黑色披風靜止著，惆悵的環境下就算跑起來也不會有風，死一般的沉寂彌漫灰色世界中各個角落，就算是天使降臨也不會讓停滯之間再次變得生機勃勃。

“是嘛，是這樣啊。原來，你們這些下等種族不但沒有自知之明，還懷有虛妄的幻想啊。”

路西法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們，聲音可能不是從他那里傳來的，或許吧，這并不重要，無論是誰說的都很符合神族的現狀。

“那又如何？”

“如何？呵呵，看來我不得不用現實主義的手段否定你們的幻覺和錯覺，讓你們重新認識一下世界的本質了。”

地獄黑花崗巖地板發生震動，接著沉悶的大殿也跟著搖晃起來，天花板四角立柱不斷抖落石頭屑，聲音的主人緩慢從大殿深處露出一對牛角出來。

洞口的暗影中從牛角開始，依次到長有黑色鬃毛的牛腦袋、牛鼻子、牛嘴巴、黑鐵鼻環、血色的眼睛。最后，大概就是一身結實的肌肉和一雙穩健的牛蹄子了。

“哦？”

待到聲音的主人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我們才看到那是個牛首人身的龐然大物，握著一桿精工匠造的長柄大斧，鼻孔里面時不時竄出來兩股白氣，單憑這個牛頭怪物接近五米的龐大體型，都顯得有點不怒自威了。

“路西法，你的膽子不小啊，不但違背神族公約，擅闖米諾陶諾斯的領地，還要帶著這些骯臟的下等種族踐踏神族的領域，簡直不可饒恕。”

“米諾陶諾斯大王息怒，息怒。”

路西法低聲下氣地陪笑道。

“哼，你們這些虛偽的下等神族也配與我米諾陶諾斯共事，快滾蛋，不然待會別怪本王的斧頭不認人了。”

顯然米諾陶諾斯不吃路西法這一套，而是直接粗魯地趕路西法走。

“額，神族當中原來也分階級嘛，看來之前叫路西法上神還算是有些高看他了。”

路西法陷入了左右為難當中，忠義兩難全，他只能二選一，否則任何一方的支持都得不到，只能淪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還將受人唾棄遺臭萬年。

不管他選我們還是米諾陶諾斯都無所謂，畢竟不是我要左右為難，我之前已經把這個二選一推到他頭上了，他現在只能吃啞巴虧了。

直接對路西法造成損失的是米諾陶諾斯，而不是我們勇者一行，就像之前路西法設計的路線一樣，讓我們直接受損的是米諾陶諾斯，而不是路西法，所以憎惡對象不應該是路西法，而是米諾陶諾斯。

“米諾陶諾斯大王，我作為神族家族的一員，也深知我們這些神族不應該過于傲慢，反而是應該思想謙虛，懂得兼容并包，不再歧視那些所謂的下等種族。”

“嗯？路西法，你這個叛徒，竟敢替這些下等種族說話，我們神族不需要你這種背信棄義之徒，我的大斧早已饑渴難耐，就用你們的鮮血來祭奠上天的神靈吧。”

路西法要當二五仔了，也許是因為形勢所迫，才不得不演一下戲吧，反正我是沒有完全信他。

“路西法，看來你是真的想要助我們一臂之力，那好吧，希望我對你的懷疑，只是一些無聊的空想，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美好而長存的友誼吧？。”

路西法的臉色非常嚴肅，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二五仔，他的發言也確實算是擲地有聲，也有那么幾分，讓人覺得有點可信的。

“當然不用擔心，勇者大人。我會包容一切，寬容一切，用愛，用正義，用美德來感化這個世界的。”

“如此甚好，路西法，就用你偉大的、崇高的使命感去懲治這個惡魔的門徒吧。”

這回我故意沒有拔劍，看看路西法上神到底有幾斤幾兩吧，是對付這個所謂的上神——米諾陶諾斯都有吃力感呢，還是他在故意隱藏實力，想要謀權篡位呢？

米諾陶諾斯出現了！

巨大的牛頭怪物用血紅色的雙眼盯著眼前發生著的一切，仿佛漫不經心地揮舞起了重若千斤的大斧，以崩山裂地之勢，朝著墮天使叛徒路西法怒劈而下。

路西法淡定的表情顯得非常自然，仿佛早已預料到將來會發生什么一樣，順勢朝著斧頭沒有劈到的死角閃避，以鬼魅的身法輕松的躲開了米諾陶洛斯的致命一擊。

“有兩下子，接下來的話，就要動真格的了。”

“請拿出全部實力來，這也算是對我路西法的一種尊重。”

“鱒種？區區一個叛徒，還想祈求得到神族的尊重？”

“無論如何，我只有用愛與正義來證明，這個世間，并非你所想象的如此黑暗，當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你會發現，其實世間還充滿了如此多美好的事物，只是缺少了發現美的眼睛，整天沉溺在陰郁的房檐底下。”

“哈哈，事到如今，路西法你怎么學會給別人灌輸心靈雞湯了？明明這世間存在著如此多的不公，停滯了之后，就很難再走回輝煌的正軌。而你們這些冥頑不靈的家伙，反而還意氣風發的走進來，以為這是一片天堂和樂土，實際上你看到了什么？廢墟，灰塵，還有油污，所以，這就是你們所心馳神往的理想天國？。”

“要相信，即使我們生活在這個無法打破的桎梏之下，也是有人能夠打破他的，但他不是你，所以你只要做好自己，而不是整天去阻撓別人，你服從了這個制度，就可以變相地認為，你服從了這個世界的統治。”

“哈哈，真是可笑，連我們這些神族的無能為力的事情，區區一個人類又能如何？不過是數千萬懷揣的遠大夢想的炮灰當中的一員罷了。”

“米諾陶諾斯大王，你還記得我們神族是如何覆滅的嗎？曾經的輝煌，只是轉瞬之間，便化作了一地瓦礫，就連最后的凈土，我們都守護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奧丁圣堂被外人所毀，圣主被無情地殘害。”

“哼，這不過只是天意罷了，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你們這是在違抗天意而行，想必也難以取得良好的結果。”

“是嗎？曾經，我也對一位旅行者說過同樣的話，只不過后來，他向我證實了這并非遙不可及的夢想。即便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也是可以嘗試著去改變的。”

“哈，可笑，愚蠢。”

米諾陶諾斯的牛鼻子沖出一股怒氣，似乎是被氣樂了，他大力地拍著胸前的肌肉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只不過是你的幻覺跟錯覺罷了，只有送你到地獄去，才能領略到真實的世界吧。”

牛頭人的大斧頭，一斧頭劈下來，完全是沖著路西法的死角來的，這回路西法確實沒有地方可以閃避了。

眼看路西法就要被劈成兩半了，神族血肉橫飛的場景，不曾想象過，希望不要掛著一截沒有切斷的內臟，那樣看著會好受一些。

“唉，這個大牛鼻子倔的一批，實在是沒法好好交流了，要不是被逼上了賊船，我真不想跟這家伙打任何交道。”

路西法露出冷靜的笑容，面對不是改造人那種殘次品的正品牛頭怪，還能夠保持相當的冷靜，沒有亂了陣腳，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勇氣和定力的。

“幻·殘影。”

路西法小聲的呢喃了一些魔法咒語，接著就被斧頭一刀兩斷了。

“啊？路西法，你怎么死了，不要死啊，你還欠我十幾個魂之碎片沒還嘞。”

看著地上的一攤血跡。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內臟，我頓時對路西法感到有一點失望，另一方面的是，他居然沒有拉著這個米諾陶諾斯去陪葬，又有麻煩事要處理了。

“哼，叛徒，死有余辜。接下來，就是你們這群骯臟的螻蟻了。統統給我下地獄吧！”

兇殘的牛頭怪物提著斧頭向我們緩步走來，沃萊斯已經準備射箭了，矮人武僧也做起了防御的架勢，隨時準備沖上去給他來一拳。

畢竟一個面相恐怖的龐然大物在我面前，任何人可能都會有些壓迫感的，時時刻刻都得保持神經緊繃的狀態。而此時，那個龐然大物又偏偏走得很慢，一步兩步是爪牙，是魔鬼的步伐，讓人的胸口都緊了起來，仿佛連呼吸都存在一點點的困難。

“哦，放心吧，勇者大人，我陸地法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神族。雖然我也是個與世沉浮，不與世同流合污之人。但我也算有自己的道德操守，既然堅定了某一方的正義，就絕不動搖。”

“啊，路西法居然沒死，那他應該也挺難纏的吧？”

當然不能說出來，口頭上還是要給予一點點鼓勵的，畢竟現在人家站在我們這邊，我們不用和米諾陶諾斯戰斗，還是多虧了路西法給我們出頭。

“嗯，不錯。我終于有那么一點點相信你了，或許，你與那些冒牌的神族，確實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勇者大人，夸人的話也不像你這樣夸的啊，為什么你要含糊其辭保留那么多呢？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哪里，哪里？這不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我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激勵，不能給太多，如果給的太多的話，你就會好大喜功，或者坐享其成，不利于之后的戰斗。”

“哦，原來如此，還是勇者大人考慮的周到，是我有失周全，萬望勇者大人恕罪。”

“哈哈，初到貴地，人生地不熟，還是得靠路西法上神多多提攜才行啊。”

好像之前發生過什么不愉快的事都被拋之腦后了，那么就暫時和路西法維持這種不冷不熱的關系問題也不大，畢竟只要不牽扯到利益，這種話說幾萬遍都沒有關系。

一旦牽扯到利益關系，不好意思，那咱們得坐下來好好地用計算機算一算，還要壓好手印，簽好字，該走的程序，一點都不能少。

否則到時候，有些人就是喜歡先君子后小人的，喜歡變卦的，喜歡鉆空子的，敲詐勒索的，而且良心根本就沒有的。

這些人往往是看到兩個爛錢，就像看到了親兒子親女兒一樣，也不管是哪里來的臟錢或者是農民工的血汗錢，只要是錢他都要去撈油水。

口頭承諾是最沒有用的，可以隨時更改，可以見色起義，可以……什么都可以。

反而那些相信了別人口頭承諾的人，上當了才知道自己是笨蛋，才知道不應該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上當受騙了誰都做不了主，這種事情只能自己多個心眼，不要太過理想化，不要見色起意，不要貪婪，或者貪小便宜，不要隨便接陌生的電話，問題其實也不大。

雖然現在路西法被我們牽著鼻子走，我們也不能盲目的信任他，非我同族，其心必異，像這種開口閉口就是宏大遠景偉大前程的絕對信不得，起碼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才行。

路西法和我們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當然存在隔閡，所以，當他自降身份，來幫助我們這些下等種族的時候，就更加讓人想不通了。

路西法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臉色也比較嚴肅，硬是要和米諾陶洛斯為敵，與奧丁圣堂的其他神族為敵，對他而言有什么好處呢？

“米諾陶諾斯，難道你真的忘記了，我們神族為何覆滅？”

“那種事情不提也罷，畢竟都過去了千年，誰又在乎那種事情呢？”

“是傲慢與偏執。”

“我們過分的想要將一切無法理解的事物都納入神的領域當中，結果呢？它出現了，將所有的天使都斬盡殺絕，就連最后的凈土奧丁圣堂，都難以免遭此劫。”

“……”

米諾陶諾斯停了下來，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

“直到最后，神也沒有出現，我們自稱是神族，卻未嘗得到神的憐憫，那我們的信仰意義何在？我們真的配得上神族的稱號嗎？”

路西法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我才不管這些，反正你違背規矩踏入了我的領域，就必須要接受懲罰。”

米諾陶諾斯冷哼一聲，斧頭再一次燃起了戰斗的欲望，朝著路西法的殘影力劈而下。

“只會蠻干的傻牛腦袋，什么時候才能清醒一點？”

路西法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