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時分，山中小村，溪邊古樹下。

一老三少，正坐在石凳上，迎著斜暉脈脈，流水悠悠，交談著。

“劉賢德，關翼龍，張拙圣。明日你們三人就要出發，去參加涿郡修仙門派的弟子選拔了。都準備得怎么樣了？”蒼髯老人道。

“準備好了！”三人齊聲應答。

老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你們三人都根骨奇佳，想來踏入仙門并不是什么問題。自此之后，仙凡有別，我這把老骨頭活不了幾年了，再見面的次數也不會太多了。”老人嘆了口氣，緩緩道。

“枉老爹，我們一定會時常回來看您的！”坐在三人中間的闊臉少年道。

“是啊，枉老爹，我們一定會常回來的！”邊上的兩名少年也趕忙說著。

老人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算起來，我收養你們三人，到如今，也有十三年了。看著你們從兩歲的小娃娃，長到現在的少年，我這老骨頭感慨良多。

生死有命，既然要踏入仙途，就需摒棄雜念，一心修煉，方能得道。切莫因外事擾了道心。”

左側的劍眉星目少年急切答道：“枉老爹，我們兄弟三人視您若父，怎么能算得上外事呢？”

老人搖了搖頭：“翼龍，這話以后莫要再說了。掛念太重，當心以后修煉時走火入魔。”

“可是……”劍眉星目少年正要再辯，中間的闊臉少年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聽老人的話語。

“好了，你們還有什么話，想給我這個老頭子說的么？”老人和藹地問道。

闊臉少年道：“枉老爹，我們弟兄三人，蒙您教養十三年。最懷念的，還是小時候，您摟著我們三人，給我們講故事的夜晚。所以，想再聽您給我們講幾個故事。”

老人長眉一挑：“哦？翼龍，拙圣，你們兩人也是這么打算的？”

“是。我們和大哥想的一樣。”另外兩位少年答道。

這三名少年從小就在一起成長，義結金蘭，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老人嘴角揚起，不知在笑什么，道：“想不到，七八年前的事，你們三個小子都記得這么清楚。”

坐在右側的高鼻少年道：“枉老爹，自從七年前您教我們讀書練功后，就再也不肯給我們幾個講故事了。現在我們兄弟三個就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滿足我們這小小的愿望？”

老人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給你們講一講，千族大戰的故事吧。”

“枉老爹，我們有自己想聽的故事，可不可以讓我們選啊？”劍眉星目的少年道。

“是，枉老爹，讓我們自己選吧。”闊臉少年也說道。

老人問道：“好，你們想聽什么？”

“大哥，你先說。”高鼻少年道。

闊臉少年也不推脫，道：“好。枉老爹，我想聽衛霍將軍掃蕩妖族解救百姓的故事！”

老人點了點頭：“可以。翼龍你呢？”

劍眉星目少年道：“枉老爹，我想聽朱士諒俠士殺貪官斬污吏為民除害的故事！”

老人微微一怔，還是點了下頭，又看向了右邊的少年：“拙圣，你呢？”

高鼻少年答道：“我想聽火燎原天王均分田畝救濟難民的故事！”

老人愣了一會，沒有作答。

三個少年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為何老人不說話了，便道：“枉老爹，怎么了？”

老人沒有應答，只是輕輕講到：“相傳幾百年前，我們漢仙國有三個勢力鼎足而立，漢皇仙朝，綠林仙軍，大同仙盟。衛霍，朱士諒和火燎原三人，正是在此紛亂之世登場，寫下了三段傳奇人生……”

……

漸漸地，月兒掛在了老人身后的古樹枝頭。

“在衛霍統率的漢皇仙朝部隊、朱士諒帶領的綠林仙軍部隊和火燎原指揮的大同仙盟部隊通力協作之下，漢仙國擊潰了了秦仙國的入侵軍隊，成為了我們漢仙國的英雄。”

三個少年聽完這個酣暢淋漓的故事，滿面紅光，意猶未盡。

“多謝枉老爹！”三人起身打算道別。

“慢著，我還沒有講完。”老人說道。

三人有些不解：“枉老爹，小時候，你講到這里，就結束了呀。”

“那是小時候。明日你們就要去江湖中修仙了，自然要聽些不同的。坐下吧。”

三個少年又聽話地坐了下來。

“沒有了外部的壓力，漢仙國便開始解決自己內部的事情了。漢皇仙朝，綠林仙軍與大同仙盟，各自召集了百萬仙師，開始了長達一百二十年的大戰……”

……

“……衛霍將軍成功滅了綠林仙軍和大同仙盟后，因為居功自傲，滿朝樹敵，被漢皇滅了族。朱士諒因為沉迷政治斗爭而輸了大戰，自覺無顏面對天下義士，于烏河邊引劍自剄。火燎原則貪圖享樂，被手下奪權后出賣，割下了頭顱獻給了漢皇。至此，三人的傳說徹底結束。”

三個少年聽完，面色沉重，良久無言。

老人看著他們三人，輕輕嘆了口氣。

劍眉星目的關翼龍先發作道：“都是怪這鳥漢皇，不僅不體會我們這些小民的疾苦，任用貪官污吏，還非要發動內亂，才讓這些英雄含恨而終！”

闊臉的劉賢德道：“二弟說的不對。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漢皇想要統一，是對的。貪官污吏，歷朝歷代從未斷絕，并非是漢皇之錯。只要漢皇時時治理貪污，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

高鼻張拙圣搖了搖頭：“大哥二哥，我認為大同仙盟的火燎原說得對，不管誰來當皇，我們的日子終究不會好過。還是應該天下為公。”

“天下為公？就連火燎原自己都晚節不保，紙醉金迷。你指望誰能有這么高的品德，一直持續下去？”關翼龍嘆了口氣，“現在最好的方法，還是改朝換代。”

張拙圣憋了好一會道：“會有圣人出現的！”

劉賢德搖了搖頭：“圣人偶爾出一個有可能，但不會代代出現的。圣人死后，所謂的天下為公，又會自然恢復到我們現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樣子。就算推翻了漢皇，出來個新皇，還是不會有太大區別，而這期間的戰爭反而是苦了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

張拙圣道：“圣人自有圣人的方法！”

看著三個少年爭執不下，老人出來勸和：“好了，你們三人，明天就要離開了，還是早回去休息吧。”

“是。”

三個少年應答后，轉身離開，但還是時不時傳來爭吵的聲音。

老人望著這三個孩子的背影，百般思緒涌上心頭，一幕幕場景劃過眼前，不由得出了神……

“我衛霍，”

“我朱士諒，”

“我火燎原，”

“在武神像前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二弟三弟，秦國一敗，漢皇就要清理內部了。你們不要再當亂臣賊子了，跟我歸順漢皇吧。你們修為都勝過我，肯定會被重用的，到時候我們弟兄三人想要整治貪官污吏，不在話下！”

“大哥，問題就出在漢皇身上，你莫要再執迷不悟了。三弟，你的天下為公，根本行不通。你們還是到我綠林仙軍來吧！只要你們肯來，我可以讓出自己元帥之位！”

“大哥二哥，認清現實吧，錯的是這個世道，只要皇在，百姓就沒有好日子過。天下為公才是正途！我已拿到盟主手諭，只要你們肯加入仙盟，立刻和我一樣封為天王！”

……

“犯我漢皇者，雖遠必誅！將士們，隨我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兄弟們，一起沖！”

“為了人人有田，人人飽暖，大家跟我上！”

……

近千年前的一幕幕，在老人眼前閃過。

夜風輕輕吹，月光漫漫灑，小溪古樹旁的老人，涕淚漱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