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漢將木匣子捧在手中，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摁下機關按鈕，木匣子緩緩向四周展開。

鮮紅亮麗的綢緞上安然的躺著一對玉鐲，色澤透亮而純粹飽滿，羊脂白中微微帶一絲灰白色。

“小子，這對鐲子可是我當年花了好大的人情才弄到手的“極品羊脂瓊瑤”，有價無市的好寶貝。”葛老漢撫摸著玉鐲，眼睛睜地有些干澀。

“這鐲子實在貴重了些....”伏阿舍話沒說完，葛老漢朝著后腦勺就是一巴掌拍下去。

“你小子讓你收著你還廢話這么多，到時候可要好好對人家姑娘。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可啥也不給了啊。”葛老漢背著手，對著窗戶外一臉悵然的樣子。

伏阿舍拿著鐲子，想不出說什么。葛師傅給的鐲子的確珍重，可自己離開桃花源也并未多久，仔細想來自己與明水一路同行牽絆，算來倒也相識不久。只是自己孤身來到江湖上，短短時日卻仿若隔世。曾今與世隔絕的少年，更像是院子里的藤曼一旦扎根到另一方水土就開始不斷汲取營養，瘋狂的將自己納進新的世界。

有些潛移默化的改變連自己都毫無察覺，可只要經過了年月的醞釀就會沉淀出新的光影。

伏阿舍道了別，前一步邁出院舍，后一步一位老人就輕輕拍了拍還在發愣的葛老漢。

“人都走啦，你杵在這里一個屁都悶不響，老友拜訪連杯茶水都不給嗎。”來人是正是孟老，已經坐在凳子上取好杯子開始添茶。

“想喝？你什么時候跟我客氣過。下次再不聲不響的過來，我非得卸你兩條肋骨煲個湯。”葛老漢眉角扯的很高，跟著坐了過來。

孟老笑呵呵的，全然不理會葛老漢說的話，反倒往葛老漢湊了湊。”我說葛老漢，那木匣子可是你對蓮鳳唯一的信物了，你就真舍得啊。”

“哼，凈說些屁話。我都一把年紀了，給自己留著最后也就是壓進棺材里了，還不如造福造福后生。”

“你說這話時候自己有底氣沒，我看就是現在的皇帝熬死了你也老不進那個棺材里。”

“唉，阿舍這孩子第一眼看上去就招人喜歡。心性好，悟性好，就是人有點楞。嘿，以后肯定是個依老婆的主兒。”葛老漢摩挲著臉，孟老卻已經在桌子上擺了兩瓶“青禾酒”，香氣摸索到了葛老漢的鼻子里，熏得老漢鼻子皺了皺。

“你徒弟已經跟著人小姑娘跑了，還得是我陪你喝點兒。”

“豁，你個孟亭子這是藏著好貨呢。咱這三十年，唉，不對，四十年了吧，這還是你了解我。”

孟老慢慢倒了兩杯酒，“這江湖就像一壺酒，喝了這杯酒的才算的上這江湖人，一杯醉生，一杯醒世，或淺或濁。清酒之清，如兒女情長溫順綿延，細水流長。烈酒之烈，如刀光劍影聲聲入耳，潛龍在胸，唯有仔細體會過，品味過，才能琢磨出個所以然。”

葛老漢抿著酒杯，如是得連連點頭。

“當年蓮鳳走的時候我就在東海邊筑屋思過，最后想明白一件事。一人半生的寂寞也比不上街頭瞎子的二胡悲涼，世間的繁華也趕不上出嫁姑娘額頭的一點朱砂，杯酒江湖飲下的恩怨情長也不及尋常人家的一生相守。年輕時策馬揚鞭在江湖上掀風起浪，卻是飲干了杯中寂寞。羅帶同心緣未解，余生空歡老來知啊。”

“嘭”，屋舍里留下清脆的碰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