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卿文猛的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額頭纏著繃帶，坐在輪椅上的姑娘。

她的臉很漂亮，溫婉帶著點哀愁，像是《紅樓夢》里那個態生兩靨之愁的林黛玉，尚卿文一下就想起了她的名字，酒德亞紀。

“不用，他們是英雄。”尚卿文看著她那傷痕累累的身體，不知道該不該為她的幸存感到高興。

“謝謝，我記得你?！本频聛喖o說著，“那個面試時，眼神很是飄忽，但是答案卻很完美的孩子。”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抱歉?！彼⑽⒌土说皖^。

“沒事，開玩笑的?！鄙星湮男牡?，這妹妹和姐姐的性格差別也太大了。

要是酒德麻衣一定會按著他的頭，說?！袄夏锍錾饶阍?，你在老娘面前永遠都是孩子！”

“嗯，你是個幽默的人。”酒德亞紀強撐著做出一個笑容。

“你受傷嚴重嗎？”尚卿文問著。

“還好，醫生說，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了?！本频聛喖o望著那一片新立起來的墓碑，“我還是來晚了，沒有趕上他們下葬?！?

酒德亞紀昨晚才從病房中醒來，今天早上就不顧醫生的反對，強行搭乘航班返回了學院。

但最終，還是沒能趕上。

“只是儀式而已，不用那么計較細節，他們會受到了你的心意的?！鄙星湮陌参恐频聛喖o，他心里不知為何有一種負罪感。

三峽水庫有諾頓宮殿的消息，實際上是他們放給卡塞爾學院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要殺死諾頓的計劃，或許，葉勝和這些人都可以.....

尚卿文已經殺了數不清的人，奪走了無數人生命。

但在自己朋友的妹妹遭遇劫難被奪走幸福時，他心里卻不像之前殺人那樣淡然，他還是不是滋味。

或許人都是這樣，自私的。

“心意....”酒德亞紀念叨了一下這兩個字，隨后眼里泛起了淚花?！岸际俏业腻e?！?

她早就察覺了葉勝的心意，如果她們早點互相坦白，如果她們早點成為正式的情侶，如果她不向執行部隱瞞她們互有好感的事情。

或許，葉勝現在還站在面前笑話她，“看看你，真狼狽！”

她又想起了那個像是陽光一般燦爛的青年，他靠在泳池旁邊，有些害羞的對她笑著，“日本人的腿，也不是很短嘛?！?

而亞紀也紅著臉開著玩笑搪塞，她們早就兩情相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到她發現自己愛上他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如果再一次相遇，她一定會緊緊抱住他，靠著他的耳邊告訴他，我想嫁給你........

尚卿文大致猜到了酒德亞紀在想什么，卻沒有出言安慰。

一是，他實在無法應付眼里閃著淚花的女性。二是，他沒有資格安慰她放下過去。

尚卿文眼神不由地看向了自己手腕上那塊廉價的電子表。

人，總是要背負著后悔活下去的。

“謝謝，你們幫我報了仇。”酒德亞紀吸了吸鼻子，將淚水前行憋了回去。

這點倒是和她姐姐一樣，不喜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殺諾頓的人不是我，而且你的仇，還沒報完呢！”尚卿文指了指這遍地的墓碑，“他們的仇，都還沒報完?！?

其實，大部分卡塞爾學院犧牲的戰士們都是由學校送回了他們的故土。埋葬在這里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無故土可歸或者已經為了卡塞爾奉獻出了一切的人。

還有更多更多死在這場數千年之爭的亡靈們，大仇未報。

“是啊，龍族只要存在一天，這場仇恨就沒有終點?！本频聛喖o頓了頓，隨后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安贿^，我能做到嗎？”

“為了你剩下的朋友和家人，你只能去做到?！鄙星湮恼f著這話的同時，似乎緩緩有些明白了自己屠龍的意義。

“受教了。”酒德亞紀笑了笑，“沒想到會被我面試過的學生好好上了一堂課，說起家人，其實，我有個姐姐。”

“是嗎？她一定和你一樣溫柔吧？”尚卿文假裝并不知道酒德麻衣的存在。

“嗯，她很溫柔，不過她平日里要比我耀眼太多，以至于閃耀的人們都會忽略她的溫柔?！本频聛喖o提起酒德麻衣，神色舒緩了不少?！拔覀兒苌僖娒?，但我知道的，她是最潔白的天鵝。”

“那我真是期待著有一天能見她一面呢！”尚卿文說著不走心的假話，心道，白天鵝？溫柔？如果不是尚卿文親眼見過她給人開膛破肚的話，或許他也勉強能這樣認為。

“我也很久沒見她了，我只是一只跟在她屁股后的丑小鴨，無論是相貌，本領，頭腦，我都比不過她?；蛟S那天如果在水下的是她，一切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吧?！?

“不過我還是不建議你成為她，丑小鴨成為白天鵝不一定快樂。白天鵝有白天鵝的苦惱。成為白天鵝，它就不再是小鴨子了，所以它只能遠離自己從小長大的鴨子窩，離開了陪伴她長大的小鴨子們，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鴨子和天鵝不是一路人?！?

尚卿文和酒德麻衣認識已經好多年了，她很少提起自己的妹妹，每次說起的時候她總是說，“那個丑小鴨啊，我和她分開好久了，沒見過幾面，沒啥感情，不在乎。”

但其實尚卿文知道她是在乎的，酒德麻衣的床頭柜上總擺著一張合照，兩個小女孩，丑小鴨和白天鵝。

有一次尚卿文喝酒時上了頭，拿這件事笑話酒德麻衣小傲嬌。差點被酒德麻衣用苦無給直接射死。

酒德麻衣是白天鵝，她耀眼，她傲人，她不可能和鴨子是一路人，所以她只能遠離那只丑小鴨，這就是命運。

“謝謝，我會想我會努力做好一只丑小鴨的。”

“沒事，其實你已經夠漂亮了，夠優秀了，根本不算丑小鴨，你姐姐嘛，她的身材確實有點過分傲人了。”

“嗯？”酒德亞紀歪了歪腦袋?！澳阏J識她?！?

“額，只是聽你描述，我幻想了一下，女孩子很耀眼的話，不應該身材都很好嘛！”尚卿文連用偏執的觀點忙搪塞著。

“雖然我并不很認同你的觀點，不過這倒是事實。”酒德亞紀嘆了一口氣，她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掛念，就只剩下那個好久未見的姐姐，以及，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