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丘公主看起來傻傻的，很好騙。中年男子心中暗想。

“姑娘孤身一人，緣何來此？”他提起幾分精神，佯裝關切問道。

“我啊！朋友推薦，本想來拜師學個藝，打發魔界的漫漫長夜，想不到……”白月諶輕嘆口氣。

“原來是學藝……那便好……”中年男子緊張的情緒有所舒緩，低聲喃喃。

“老伯，你剛說什么好？”白月諶不明所以。

“無事無事，咳咳……”中年男子打圓場道：“老伯意思是，女兒家當自強，去哪都不會吃虧。”

“可我本不是孤身一人的。”

白月諶話鋒一轉，嚶嚶抱怨著：“都怪那老鳳凰不靠譜，老伯你說的不錯，什么事兒還得靠自己。”

“老鳳凰……咳咳咳……”中年男子一陣激動猛咳。

“對啊！折顏上仙，他可是四海八荒第一只鳳凰，父神身邊的大紅人兒，厲害得緊，你也聽說過對不對？”

白月諶帶著幾分得意，毫不避諱地自報家門：

“而我呢，就是青丘鼎鼎大名的，掌掌掌上明珠長公主，白、月、諶！”

白月諶說完，還斜眼偷瞄一眼中年男子，奈何提及她的大名，人家并沒什么反應。

“嗯嗯。”白月諶尷尬地清清嗓子，“敢問老伯貴姓？認識一場就是緣分，來，交個朋友！”

白月諶大大咧咧地攤開手。

“……”中年男子呆若木雞。

“無妨，你不方便告訴我也不打緊。”白月諶狡黠一笑，“那我就給你取個稱謂，禿頭老兒，此名可妙？”

“你要做什么？”中年男子面露不悅道：“你覺得自己這樣禮貌嗎？”

他強忍著耐心，心底涌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又一陣劇烈猛咳，一口鮮血噴涌在地。

“哎？禿頭老兒吐血了，你快要死了嗎？”白月諶一臉真誠關心道。

“嗯。”中年男子擦干殘留在嘴角的血，顫巍著抬起胳膊，一邊佯裝虛弱氣息奄奄，一邊重重地點頭應著。

“真要死了啊！那我們得快點啦。”

白月諶暗想，她掛著一臉可惜，又難掩神采奕奕、目不轉睛地眨巴著一雙溜圓大眼。

“你……為何如此看我。”

中年男子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丫頭靜悄悄，一定在作妖，這小狐貍定又在想什么鬼點子折磨人。

“禿頭老兒，你們魔族中人，死后就會去鬼界對不對？”白月諶興致勃勃，滿懷希冀地問。

“嗯……靈魂歸墟之處，那是自然。”中年男子淡定道。

“啊哈！太棒啦，我就知道！”白月諶一蹦三尺高，“禿頭老兒，咱倆今天必須得握個手。”

未等老人家反應過來，白月諶已經伸出豬蹄般肉墩墩的小手，抵在他緊握的拳頭上，可勁兒一懟。

猝不及防。

“讓我想想，好像還缺點什么。”白月諶四下環顧靈機一動，“有了有了！”

她跑去聆音塢大門后，捏著鼻子，撿起小樂人掉落的蓮花鈴鐺繩，在水里胡亂涮幾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還跑去后宅祭祀的燭臺上，揪下幾根蠟燭和柴火，又從后廚抱來兩壇酒，順手抓來藤椅邊的伏案，

一股腦齊整整地擺在中年男子眼前。

“好啦，東西都備齊了，我們可以開始儀式了！”白月諶拍拍沾滿灰塵的手。

“什么儀式？”中年男子一驚。

“結拜啊！我要加入聆音塢，拜千刃大人為師，既然他不在，就拜你這個快死的師兄好了！”

“……”中年男子欲哭無淚。

白月諶開心地點燃蠟燭，一把撕開兩壇酒，一碰杯，遞給中年男子，直接對口一悶。

“呵，好酒！今日黃天在上，四海八荒為證，還有不知去向的千刃大人為師……”

白月諶話說一半，只見中年男子一聲不吭，拼了命地匍匐著往遠處爬。

“你給我回來！”白月諶一把提溜回他，態度霸道強硬道：

“我青丘公主白月諶、禿頭老兒，在魔族聆音塢結拜為師兄妹，從此必須互相幫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中年男子恨不得立馬倒地，原地去世。

“干了這壺酒，天南地北全都有，走到哪里都是朋友！”

白月諶又搶來中年男子絲毫未動的酒壇子，對壇一碰，大口一悶。

“喂喂喂，你喝呀！瞧不起本公主是不是！”白月諶趁著酒勁越發霸道。

中年男子的表情很難看，騎虎難下，坐立不安。

原本只是以路人甲的角色出現，傳遞給白月諶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想不到，竟反被這小丫頭拿捏地死死的。

既然如此，干脆將計就計。

“師妹。”中年男子神色稍緩，抿嘴小酌一口幽幽道，“事已至此，我便收了你這個師妹。”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師兄！哦呵呵呵~”白月諶暢飲傻笑道。

“只不過，我一將死之人，能幫師妹何事？”中年男子慈眉善目道。

“沒錯，你什么都幫不了，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

白月諶瀟灑地搶過中年男子的酒壇子，痛飲一番，隨手一丟扔飛遠遠，

面對一臉懵的師兄，一副‘你快死啊’的神情，透著些不耐煩。

二人各懷心事，對立幾秒。

看師兄半晌沒動靜，白月諶干脆一蹦一蹦，仰面躺在藤椅上，翹著二郎腿打著悠悠，一晃一晃。

“生死由天，豈能……說死就死。”中年男子強忍著耐心道。

“沒錯師兄，我懂你。”白月諶動如脫兔跳起身，秒變知心師妹，善解人意道：

“如今我們已經是師兄妹了，有些事，我也不瞞你了。”

白月諶從衣兜里掏出青云留給她的那封信。

“光怪陸離，死生無悔。”白月諶字字鏗鏘念著，將信貼在中年男子臉上問，“懂啥意思不？”

“不懂。”看到這封信，中年男子臉色驟變，幾乎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字。

他趁白月諶信口開河講個沒完，肅然直立起身，面藏殺意，暗著一只手在黑衣下摸索著。

“嘁……你裝啥呀！”白月諶毫不客氣地一拍他肩頭，神秘道：

“這信中意思，就是鬼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等你死后一點也不寂寞，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中年男子緊張的情緒再次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