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在回想時笑出來。
學校規(guī)定的明明是九點晚自習結束,最多延遲到九點半教室就停電。停電怕什么?我們有蠟燭。星星點點的光芒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書本紙筆唰唰地被消耗著,不管夜空是飄雪還是螢火蟲飛舞。
燒完一根蠟燭,怎么回事,誰又點燃了第二根?好吧,大家相互觀察一番,眼神里刀劍相撞,火花四濺,意思是“我跟你拼了,看誰更用功”。于是教室里繼續(xù)燈火通明。
等到有一批人挺不住撤退了,就到了教室要關門的時候。鑰匙在我手里,我敦促那些不舍得離開的同學快回宿舍睡覺,我好關門完成任務——終級用功就此誕生。在我收好鑰匙以后,兩個男生抱著被子趕回來,說:“你不用鎖了,我們就在教室睡。”
好吧,瞠目結舌的我還能說什么呢?什么都阻擋不了那些少年熊熊烈焰般燃燒的斗志。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我明白。我把鑰匙交給他們,經過操場,往宿舍走。
然后我就遇到了“放羊班”的你。總有一些同學,成績太一般,沒能好到讓老師青睞,無法信心十足地一路向前,同時又不愿意真的去放羊,就流浪在電玩廳和大街小巷,徹底放棄學業(yè),甚至打架胡混。徘徊在大班中后段的你就是其中之一。
夜幕低垂,你在跑道旁邊捏著一個啤酒罐,唉聲嘆氣。我和你沒怎么打過交道,似笑非笑地從你旁邊經過。你突然叫住我,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你看不慣我們這種好學生,想揍我一頓。
結果你只是拽住我,表示了你的羨慕和迷茫:“考得上考不上,你們反正有個目標,我都不知道以后能干嗎!”
戴著眼鏡的我說:“那你大不了去考體。我看你身體素質不錯啊,整個文科班一起上體育課,你跑了前幾名呢。”
你眼睛亮了,放開了我。謝天謝地,我順利脫身。
當然,你最后沒能考上體育學院。不過,部隊來學校招飛,各種體能測試你都通過了,只有你被挑中去開飛機了。聽著都很牛啊。后來重逢時,你給我講述的那些畫面,很像宮崎駿的電影。颯爽英姿的飛行員,迎著風,掠過天空,穿梭于云間。
你來謝我,請我吃大餐。可是你真正要謝的是你自己。你功課太爛,但你的的確確在操場上環(huán)繞跑道跑了大半年。如果換算距離,我想一萬一千里都是有的。
在人生的河流上,要是你連船槳都沒有,那就用手把那艘船劃下去,即使所有的港口都熄滅了燈火,一片沉默。
有一天,你會發(fā)現你的那艘船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