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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孟家屯

過了怒江,一群人便到了西岸。

西安給的人第一感覺是荒涼。

看到的每一個村落都像是無人居住的鬼村。所有的人要么逃走了,要么被抓走了,要么被殺死了。

竹內(nèi)連山為了鞏固南天門,動用了三光的計策:把周圍的村子全部殺光、搶光、燒光。

為了避開鬼子的封鎖線,一群人只能選擇窮鄉(xiāng)僻壤,行進在山地和田地的夾縫之間。

田地長時間沒有人打理,已經(jīng)荒蕪,長了草。

一支隊伍沉默地穿過幾具炮架的殘骸,這條道在上次撤退時走過。

排頭兵喪門星沖到林邊去下跪和磕頭,綁緊了身上的武器和弟弟的骨灰,說道:“弟,我已經(jīng)殺了八十六個鬼子了,再殺十四個,湊夠了一百,我就把你送回四川安葬。”

誰都知道這是深入敵后,這趟并不輕松。

況且,西岸是他們的傷心之地。

被他們丟棄的東西實在太多,每一次丟棄,都是一種遺憾和愧疚。

路邊有很多的尸體,是逃跑被日軍射殺的老百姓。

不辣忿忿不平地說道:“天殺的小鬼子,禍害老百姓,早晚遭報應。”

氣氛有些沉悶。

豆餅忽然拉了龍文章一下。

龍文章做了一個停止前進的手勢,所有人全部蹲伏下來,做出最有效的防御陣型。

豆餅指著前面的一塊地說道:“這個不對咧。”

“什么不對?”龍文章問他。

豆餅以一個農(nóng)家人的身份指了指那塊田地,解釋道:“其他的地都荒了,這塊地有人種的。”

龍文章也注意到了,這片的田地和別處不一樣,莊稼齊整而茂盛地生長著。

忽然,前面的樹枝動了一下,幾個人影迅速往林子里逃走。

龍文章沖著那些逃進了林子的野人揮了揮手,命令道:“抓回來。”

小隊立即分成了兩翼,向林子里包抄。很快把幾個野人逼在了一處山壁之下。

一群人端平了沖鋒槍,經(jīng)過幾句詢問,才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是野人,而是此地的原住民。

當初,軍隊放棄了西岸,他們舍不得離開,只能逃進深山,但他們需要吃的、喝的,需要播種、種地。

后來,他們?nèi)ゲシN,被日軍射殺;他們?nèi)ス喔龋粝聨拙呤w;他們?nèi)コ荩蝗哲姛龤Я舜遄印?

所以,他們只能像野人一樣躲進山洞。

郝獸醫(yī)下意識地去摸身上的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塊干糧,塞給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孩。

迷龍把槍收了,開始喃喃地罵著日本人。

其他人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一幕,這些人衣衫襤褸,甚至有一個只穿著一件獸皮遮羞。

他們瘦骨嶙峋,饑餓讓小男孩的肢體如同干柴一樣,瘦弱可憐。

龍文章惟恐驚嚇了他們,解釋道:“別害怕,我們是遠征軍。”

喪門星用云南話又重復了一遍:“滇西遠征軍,自家人。”

原住民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單膝成了一種跪的姿勢,念叨著:“遠征軍,是英雄!”

他要給英雄們指路:“你們走這條路,這邊沒得日本鬼子。”

龍文章問:“你們有誰去過銅鈸?”

老人有些神氣的說道:“我去過,我是蓮花村的村長,經(jīng)常到城里辦事,走的地方多。”

龍文章又問:“銅鈸的孟家屯,你知道怎么走嗎?”

“孟家屯?”

老人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蔑的表情:“孟家屯都被招安啦,沒跑的全都成順民啦。老子的蓮花村就是不招安,拿棍打,放狗咬,就不投降!老子餓死也不要當孬種!老子寧愿死在自家的田里,也不向日本鬼子低頭!”

孟煩了問道:“那您老認不認識孟慶安?”

“認識,誰能不認識他?他就是一個賣國求榮的偽保長!”

原來,孟老太爺因為太想念孟煩了,變賣了家產(chǎn)來到南邊,但因為不知道川軍團的具體位置,只好投靠到了孟煩了的表舅家。pace]

沒想到剛剛住下,日本人就來了。老舅因為不順從被抓走了,而孟老太爺為了保護他的一屋子書,同意當了偽保長。

孟煩了眼睛瞪圓了,喊道:“不對,您說的不對!我爹不可能投靠日本人的,一定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

老人知道了他就是偽保長的兒子后,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帶著他們走進一條山間的小道,進入了銅鈸境內(nèi)。

臨別之時,郝老頭把身上所有吃的掏出來放在樹邊,后面的射屁股幾個人也都跟著往上添加一些干糧、罐頭。

王飛把一塊豬小肉干塞到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連聲說謝謝。

隨后,他們按照老人所指的道路,在林子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孟煩了的表情在和老人分別之后就很難看,他忽然說道:“我爹不可能投降的,他是一個讀書人,骨頭硬的很,按照他以往的脾氣,肯定會絕食。”

龍文章道:“也可能會被抓去南天門修碉堡。”

“不會的。我爹視書如命,不可能舍得離開他的那些書,這比殺了他都要難受。”

王飛道:“萬一伯父為了那些書,成了偽保長,你該怎么辦?”

孟煩了怒道:“不可能!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當初我爹聽到南京淪陷,三十萬同胞遇難的消息,絕食了三天!”

“世上無絕對,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飛給孟煩了打了一記預防針。

隊伍繼續(xù)前進,一個村落逐漸映入眼簾。

孟家屯此時十分的安靜,想必與喪失了所有的壯勞力有關。

放目望去,這個村子是很完整的,房屋院落都沒有被燒,但是,幾乎看不見人煙。

如果不是正好有一個順民正拎著漆桶在白墻上寫著“大東亞共榮”的標語,他們都懷疑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

龍文章輕聲道:“如果蓮花村的村長消息可靠,村子里很可能有日軍駐扎。大家做好戰(zhàn)斗準備。”

十二個人立即分成了幾組,交替掩護著包圍了上去。

喪門星那組排頭兵提前摸進了村子。

無論如何,孟煩了也接受不了他爹被詔安的消息。

村外的那名順民看見了一撮人的到來,沒敢叫出聲來,尤其是當他看見孟煩了的時候,手里的紅漆桶咣當一聲落在地上,紅色的油漆灑得像血。

孟煩了也看著他,兩人長久的對視。

一群人在村口警戒著,奇怪地看著大眼瞪小眼的二人。

迷龍小聲叫道:“孟煩了,你發(fā)什么呆呢?認識他嗎?!”

那位順民突然開口了:“兒啊,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你回來了,怎么還不趕快跪地請安吶?”

孟煩了雖然難以置信他爹真的成了一個偽保長,但依舊跪了下來,喊了一聲:“爹~!”

孟煩了回到了家,站在正房的庭堂里。

他爹是個老頑固,雖然現(xiàn)在是民國了,但依舊保持了大清時期的家族禮節(jié)。

進門先要磕頭請安。

正對大門口的地方擺著兩把椅子,一把椅子上坐著他的父親孟慶安,一把椅子上坐著他的母親李雪梅。

孟慶安說道:“了兒啊,到家了,就趕緊請安吧。”

這樣的禮節(jié)讓人覺得就像回到了封建王朝一樣,不辣尖著嗓子,笑嘻嘻地學著太監(jiān)喊道:“了兒,快給皇阿瑪請安吶。”

孟煩轉(zhuǎn)回頭,小聲怒罵:“王八蓋子的,你等著。”

孟慶安耳朵挺靈,聽見后暴怒地拍著椅子的扶手:“臟話連篇,顏面何在?體統(tǒng)何存?”

孟煩了只好轉(zhuǎn)回了身,面對那個儀式之家,按照古老的儀式,跪下磕頭請安:“爹,娘,孩兒回來啦。”

他的聲音讓他的母親陡然瞪大了眼睛。李雪梅低下了頭,認真瞧著,一別幾年,都快要忘記自己兒子的容貌了。

“好,回來就好。”

孟煩了算是稀里糊涂的蒙混過關,他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看見后花園那些花上掛著詩牌,寫著“但是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氣得全給剪了。

龍文章走了過去,說道:“你爹說銅鈸沒有駐扎日軍,可巡邏隊隔三差五會來一趟。”

孟煩了說:“最好再調(diào)查一下,他現(xiàn)在說的話作不得數(shù)。”

龍文章道:“已經(jīng)查啦,是真的。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要這樣疑心自己的父親。”

王飛勸道:“煩啦,雖然你爹被逼著做了代理保長,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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