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云看著手中的令牌，心中不免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這是帝影軍的調令，謝子瑜曾經是它的擁有者，皇帝信任他時，他可以來去自如，為保皇帝安全帶著自己的武器，然而懷疑降臨的又是如此莫名其妙。他倒是還不急，就是顧七......跟謝家關系更近，怕是也要出問題。

“冷大人在這兒想什么呢？”

“傅少司的事辦完了？”

聲音從身后傳來，冷凌云并沒有回頭。由于跟謝家也算相識，陛下禁止他插手此案，謝家事由傅少司全權負責。反正被留在皇宮代替謝子瑜的職位，還沒什么事做，他就待在公正司，不時還能聽到一些情報，比如謝婉言失蹤、白家老宅意外被毀，路也白在南疆失蹤云云。

暗紅的袍子闖入視線，傅少司在冷凌云身邊站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冷凌云總覺得這神秘的傅少司比路夜白那瘋狗可怕多了。

“冷大人真想插手謝家事，不如多關心一下你手上的令牌。”傅少司只說了這一句話，聲音若有若無，像是不經意間的低喃。

“什么意思？”冷凌云問。

傅少司微微側頭，狐貍似的眼睛笑瞇瞇地瞧著他，紅的不正常的唇間吐出幾個字，“冷大人在說什么？”

冷凌云皺著眉頭，“你剛才......”看著他那雙實際上沒什么情緒的笑眸，冷凌云沒有問下去。他想，他已經知道了傅少司的意思了，傅少司提供了方向，但并不想引火燒身。比起路也白，傅少司更像是一只狐貍，聰明狡猾、獨善其身。

既然傅少司已經擺明心思，冷凌云也不好繼續糾纏，將令牌放好，離開了公正司。

“大人，用派人盯著他嗎？”

門內溜出一個文官似的青年，略顯瘦弱，皮膚蒼白。

“不必，做多了，讓某人盯上就不好了。”傅少司語氣溫柔，臉上的表情卻冰冷，說完便拂袖而去。

青年長出了口氣，擦掉了額角并不存在的汗，露出了一絲舒心的笑，繼續工作去了。

公正司外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許多，也許是錯覺，冷凌云總覺得公正司里充斥著腥氣。他拿著令牌，調了一名帝影軍的暗衛來，詢問有關謝子瑜的事。

帝影軍在謝子瑜手中時間不短，然而這短暫的情誼敵不過他們對帝王的畏懼和忠誠。無論冷凌云怎么問，他都只能答出謝子瑜是個很好的人，剩下的問題，要么不知道，要么支支吾吾。

不過這已經能說明很多消息了，尤其是帝王的態度。

“不過傅少司是什么意思？間接告訴我他是不會向我透露消息的嗎？”冷凌云放人回去，兀自思索。

夏日已至尾聲。

入秋的第一天，鳳羽離城。

或許是他所做的事太過傳奇，關注墨華城的人很多，那帶著鳳紋面具的紅衣男子出現在城墻之上，消息便傳向了四面八方。

那火紅的衣服燒的熱烈。

也在眾人的心中點了一把火。

黑色的斗篷掩蓋了一切，除了最初人們見到的那似乎年輕的身影，再后來，能見到的就只有斗篷兜帽間偶爾露出的鶴發、層疊的紅衣、以及黑色的手套。

他和他的秘密被層層包裹。

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帶著面具，但并未刻意隱藏身份的人，雖然頭發花白、皮膚干枯皺縮，看起來像兩個普通的老人，但是那雙眼睛里不經意閃過的暗光、身上隱隱的威視都暗示著他們的危險。

無論是陰謀沉寂還是波濤暗涌，沒有察覺嚴重威脅的普通百姓并不會放棄難得的消遣，酒樓客棧人聲鼎沸，街攤走販遍地吆喝。一切似乎都沒變，又好像變了什么。

“你說......那鳳城主是真的很厲害嗎？”

“當然了！這才幾年你就忘了，七絕門可是他憑一己之力覆滅的！”

朝廷企圖控制武林，但是又與百姓何干呢？許多江湖人肆意打殺普通人，破壞他們的財產，他們早就希望有人管管他們。

蜀地水源充足，氣候宜人，物產豐富，坐落于平原之上，又有群山環繞，可以說是安寧自在。消息傳進來完全靠命運，雖然生活不愁，但是哪個少年不想闖江湖，做大英雄呢？

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便由著鐵索跑了出來，身上只有二兩銀子，一套換洗衣物。

可惜英雄不是那么好當的，江湖也不是那么好闖的，兩個人只能安定下來。

要說消息最暢通的，一為京城，二屬淮地天府。

巧的是，兩個人就在天府的客棧里。

個子稍矮的做跑堂的小二，稍高的幫掌柜算賬，常來的都知道他們是掌柜好心收留，讓他們干活混口飯吃，也都知道他們摸爬滾打最終留在天府的故事。

聽兩個人討論，他們也來了興致。

“小兄弟，你們說的是那墨華城的城主嗎？”

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大漢問。

小二點頭，“是啊！聽說前些日子他出城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肯定是皇帝小兒有事辦不妥了啊！”大漢大聲道，“要我說，要不是城里只收會功夫的，我肯定要進那里生活去了，自打他衛家江山穩定，賦稅就一直在漲！之前南方天災，也沒見朝廷出手相助，還不是自生自滅了？”

旁邊有個吃面的青年呸了一聲，斥道，“那他鳳羽驅趕全城老百姓你怎么不說呢？瘟疫橫行，你行你上啊！在這兒說那些大不敬的話！”

“嘿！在其位謀其事，我又不是掌權者，要是我上我還真行！”大漢一拍桌子，“他當了皇帝，還有那些官！不就是給咱們辦事的？憑什么他們收著百姓的前當俸祿，過那個逍遙自在的生活，然后任由大家伙兒受苦受難？”

“人家寒窗苦讀幾十年，憑什么不能享受？”

“拿錢辦事你懂不懂啊！”

“就是就是！我們辛辛苦苦干活不是吃苦嗎？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飯，他收錢不辦事就是不對！有什么可犟的啊！”

“你們這些酸唧唧的窮書生，還沒考上呢，就在這兒先擺上架子了？”

“可不是！你個落地的秀才做什么美夢呢？”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青年很快敗下陣來，紅著臉丟下幾文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