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之上，一艘畫舫正在水上飄蕩。

畫舫里曼舞輕歌，翻飛的紅紗下露出漂亮的三個字，“煙柳閣”。

“顧兄，如果我沒看錯，那牌匾的落款好像是你。”無名站在岸邊，喃喃道。

顧七的折扇遮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有些飄忽，“哦？是嗎？大概是撞名？”

你摸著良心想一想，除了你，誰會叫顧七這么個鬼名字？

話在嘴邊咕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無名低著頭，閉著眼睛，雙手合十于胸前，口中飄出熟悉的經文。

顧七頭痛地收了折扇，這些天，只要反抗顧七的決定，無名就會瘋狂念經，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后悔，他早晚被這個和尚煩死。

“好了好了，你就留在這里吧！我進去看看！”說罷，顧七縱身一躍，凌空拂過水面，落在了畫舫一層的甲板上。

很快就有管事出來，引著他進去了。

無名抬起頭，嘆了口氣，就盤膝坐在了岸邊。

船上相當熱鬧，音樂歌舞，還有鶯鶯燕燕的說笑打鬧，看起來就地位不凡的客人，舞臺旁的樓梯回旋著向上隱沒在二樓轉角。

“我問你，顧輕嫣在嗎？”

“您說老板？”管事的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笑呵呵地開口，“老板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誒呦！瞧您說的，老板干什么，我們哪知道啊！”

顧七聞言一樂，手中折扇輕搖，“也是，是我多嘴了。”

“呦！顧七爺！什么風把您吹到這兒來啦？”

一聲嬌滴滴的問候，顧七當即變了臉色。

“嘶——不是不在嗎？”

顧七小聲嘀咕，以扇遮面，悄無聲息地往外溜去。

“站住！姓顧的！攔住他！”

一圈女人圍了上來，顧七僵硬地抬著手，既不敢動手，也不知道該看哪兒，最終還是被送到了樓梯上那個女人的身前。

女人揮手叫她們散了，然后樂呵呵地拉著顧七，一面安撫客人，一面拽著人往樓上走。

她身材極好，紅紗披覆露出對比鮮明的雪膚，極其惹眼，讓人憑生遐想。容貌美艷，貝齒菱唇，雙瞳似剪水，卻露出不怒而威的壓迫感。

煙柳閣老板——顧輕嫣。

二樓沒什么人，是姑娘們休息的地方，最里面是顧輕嫣歇腳之處。

才上二樓，顧七苦笑一聲，“師姐，我記得你應該不在啊！”

“就是知道你來，我才不在，不然你怎么敢踏進我的地盤？”女人停下腳步，轉身伸出蔥白的手指勾著顧七的下巴，把人拽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勾出一個巨大的笑容，“你給衛家當了走狗？”

“我冤枉啊！”

顧七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把自己的臉從師姐手中拯救出來。

“冤枉？你不是在給那個狗皇帝查案？”女人再次伸出罪惡的手，掐住了顧七尚有弧度的臉頰，“欸？你的臉沒有以前好捏了？”

“......”顧七不忍心把自己的臉從師姐手上硬扯回來，只好停止掙扎，“沒有，我不是在替他查案，總之我另有目的......欸！松手！掐壞了我媳婦跑了怎么辦？”

女人松了手，冷哼一聲，“謝家那個？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師兄弟里最有主意和秘密的，我不管你，但是別忘了師父的仇！”

“知道知道，不會忘的。”顧七趕緊離女人遠了一些。

“那你來這兒干嘛？”女人轉身繼續往前走，順便示意顧七跟上。

“你這兒朝中消息快嘛！誰不知道天府是明面上最大的銷金窟？”顧七無奈道。

顧輕嫣瞪了他一眼，“怎么我這煙柳閣還配比上你了？瞧你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顧七突然想起一家客棧的老板娘，也突然想起來自己站在門口升起的詭異的感覺，大概是感覺到了類似顧輕嫣的感覺，直覺已經察覺危險吧！

“你在發什么呆？”

顧七猝然驚醒，看著頭頂的紗帳，又看向按著自己的女人，她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師姐......我是有婦之夫了......”

顧輕嫣嫌棄地退開，坐在了梳妝鏡前，“少扯皮！說吧！想知道什么！”

顧七起身走到了桌邊坐了，開口問道，“梟是誰？”

“什么是誰？”

“梟，梟雄的梟。”顧七重復道。

他注意到顧輕嫣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仿佛錯覺一般眨眼即逝。

“名字嗎？覆滅顧氏王朝的老賊叫衛梟，不是嗎？”顧輕嫣如是說道。

“我也不知道，對了，你了解九千歲嗎？”

“九千歲？！”顧輕嫣喃喃道，“你是說衛狗那個外姓的皇叔？”

“對吧！就是朝中的九千歲。”顧七道。

“他是鳳家人。”顧輕嫣猶豫道。

“是啊！霍逍也只有他很少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出現，不知道他何時、為何出現于衛梟的身邊。衛梟死后，與衛允明的父親衛正儀為異姓兄弟，雖無封地，卻大權在握，大約十年前又莫名其妙消失。”顧七攤手，“他連真名都沒人知道。”

“你好像也是。”顧輕嫣斜眼瞧他，放下摘首飾的手，轉身走到顧七對面坐下，“我勸你不要在九千歲身上浪費時間，他不想人查出來的東西就沒人能查。”

“為什么？”顧七笑道，“你真的在勸我嗎？師姐？你難道不知道越是不讓我查我越是心癢癢？”

顧輕嫣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本來我還準備了理由，但是你既然愿意查，那就查去吧！我也只知道他是鳳家人。”

“我也只是說說，鳳家隱世不出，找都沒地方找。”顧七笑瞇瞇道。

顧輕嫣嘆了口氣，“如果什么事與梟有關，你應該在意的是身邊人。”

“為什么？”

“我本來想瞞著你，不過你大概不喜歡這種方式的為你好，我告訴你，你自己去判斷。”顧輕嫣的目光空茫，“梟至少存在二十年了，師父曾與神秘人通信，他老人家死后，我在他的遺物里發現了未燒干凈的紙屑，上面只剩下三個字。”

“什么字？”

“決定，還有一個梟。”顧輕嫣雙目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師父死在熟人之手，但這個人至今不知道是誰！我查了很久很久！后來，凌家滅門、成王被逐、旌陽道血案，這幾件事。身后都有梟的影子！”

“旌陽道？怎么可能？！”

“你沒有查到，對吧！你知道旌陽道昭陽世子失蹤，對吧！”

“是......我還看到一個酷似他的人出現在皇宮。”

“世子沒死，他爹用天價請了一個高手，暗中保護，然后，世子瘋了，那個所謂高手重傷昏迷不醒，世子整天嚷嚷著有鬼，昭陽侯只能寄希望于高手醒過來，告訴他發生了什么，然而，他收到了一封信。”顧輕嫣歪頭笑著看顧七，“你猜發生了什么？”

“什么？”

“那個人突然惡化，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