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紛飛，天地之間唯有一片茫茫，若是從極高處俯視，分不清哪里是起伏的山巒，哪里是奔騰的河流。

而這嚴酷的環(huán)境卻與袁霂無關(guān)，也與這里的村民們無關(guān)。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兩年，這兩年來，村子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村民們不用再為食物擔(dān)憂，如今村子附近種植的粟已經(jīng)達到了近千畝，新開辟的魚塘也有十幾個。

所有人都住進了小樓，每戶一棟，袁霂就住在畢夫的隔壁，處于整個村子的最中心。

狩獵還是會進行，不過目的卻不是為了獲取食物，現(xiàn)在的狩獵更像是一種娛樂活動。

此刻，袁霂正坐小樓的露臺上，一邊喝著熱茶，一邊關(guān)注著火爐上烤著的野兔。

茶是山上的野茶，入口不僅苦，還很澀。

兔子是一個村民送來的，現(xiàn)在架在火上正滋滋冒油。

畢夫就坐在袁霂的旁邊，他的變化很大，臉上長出了深褐色的老年斑，頭發(fā)猶如枯草一般，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萎靡。

這與兩年前的畢夫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他雖然須發(fā)皆白，可卻總是精神矍鑠，能與猛虎搏殺。

別人不知道強壯的畢夫為何會變成這樣，可袁霂心里是清楚的。

當(dāng)年整個村子的重擔(dān)都壓在畢夫的身上，他不得不時刻保持最佳狀態(tài)，如果不是袁霂給村子帶來這么大的變化，現(xiàn)在的畢夫應(yīng)該還是龍精虎猛的。

對此袁霂也沒什么辦法，以前的畢夫活著就是為了帶領(lǐng)村民吃飽肚子，現(xiàn)在失去這個精神支點后，他的信念也就隨之崩塌了。

“吃點？”

袁霂將烤熟的野兔遞到畢夫面前。

畢夫有些吃力地擺擺手:“咬不動了?！?

他沒有多少時日了，袁霂看著這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縱然他可以帶領(lǐng)村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他卻沒辦法幫助畢夫重新樹立信念。

生老病死乃是世間常態(tài)，可當(dāng)人們真正面對這一刻的時候，悲傷和無措總是不可避免的。

‘或許仙人是可以長生的吧！’

袁霂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雪山，那里有一條渡劫失敗的“龍”，或許這是一個契機，一個逃避死神鐮刀的契機！

“我死之后，你就是村長，你一定要帶領(lǐng)大家吃飽，穿暖！”

畢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身前的一簇火苗，他的聲音不大，袁霂卻從中聽出了一種力量。

“阿吉或許比我更合適，他在這里出生，對這里的一切都很了解?！?

袁霂沒有答應(yīng)畢夫的請求，此刻他的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

就算自己一直留在這里又能如何？就這么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逝去，然后自己也埋骨于此嗎？

畢夫的臉龐突然變得紅潤，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他哪能與你相比？只有你做村長，我才能安心！”

袁霂撕下一只兔腿，咬了一口，咀嚼了很久才緩緩咽下。

“我只是不想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

阿吉已經(jīng)足夠優(yōu)秀了，他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村長。”

而我，想去爭一爭那虛無縹緲的仙路！”

這是袁霂思慮很久才給出的回答。

人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一個答案之后，就會變得義無反顧，誰又能說這個選擇是錯誤的呢？

或許千百年后，袁霂能給這個村子帶來一場仙家造化也未可知。

一世的富足與一場飄渺不定的造化相比，孰輕孰重難以分辨。

但很明顯，這一刻的袁霂選擇了后者。

一片輕盈的雪花在半空中打了個旋，而后緩緩落在了畢夫的眉間。

不知什么時候，這個勇猛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

……

村里以前是沒有葬禮一說的，有人去世也就是挖個坑埋了，但畢夫顯然不在此列。

墓地是袁霂早就幫他尋好的，依山傍水，是個不錯的地方。

棺材用的是兩人合抱的大樹做的，直接將中間掏空，袁霂親手找的植物染料刷的漆，為了打這口棺材，他足足折騰了半年。

畢夫一生無兒無女，但村民們都記著他的好，紛紛前來悼念，袁霂披上了麻布，送了他最后一程。

畢夫入土那一刻，袁霂內(nèi)心的堅定達到了頂點——離開這里，去尋找成仙之道！

這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活的更久，也是為了讓自己身邊的人有更長的壽命。

為畢夫守了四十九天的靈之后，袁霂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打算趁著天還沒亮就出發(fā)，這樣也能省掉一場悲情的送別。

不過阿吉的出現(xiàn)還是讓袁霂很意外的，他就這么站在橋上，似乎就是在等袁霂。

“以后你就是村長了，老村長說過，他希望村民永遠都能吃飽穿暖，你可別讓他失望。”

袁霂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太多即將離開的不舍。

“這是村長留下的，很鋒利，你在外面會用的上?！?

阿吉遞過來一把精致的匕首，長不到一尺，外面是鑲嵌著寶石的刀鞘，袁霂輕輕拔開，刀面上閃過一絲寒芒。

這是一把鋼刀，袁霂從來沒有見到過，在他的印象中，村子里就只有石器和銅器，不曾想居然還會有這樣一把刀。

僅是一眼，袁霂就能看出這把刀很珍貴，不說其他，單是刀鞘和刀柄上的寶石就不是凡品，村子里絕對沒有打造這東西的水平。

“篤！”

袁霂蹲下身，隨手在橋面上一劃，三根木頭被劃出了寸許深的痕跡。

寶刀！

雖然劃的是木頭，但從手上傳來的感覺看，這絕對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

而這把刀的出現(xiàn)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村子以前是和外界有聯(lián)系的，不知是什么原因才會與世隔絕。

二是這把刀誕生的地方文明程度絕對很高，或許那里就有仙人也未可知。

“有心了！”

袁霂將刀歸入刀鞘，拍了拍阿吉的肩膀。

這是一份他完全無法拒絕的禮物，他要穿過莽莽群山，若是能有這樣一把利刃在手，保命的幾率就能提高很多。

“如果還有機會，就回來看一看！”

阿吉的話也不多，兩人都沒有流露出太多情感。

就在袁霂抬腳，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袁霂輕聲道:“廣積糧，高筑墻！”

目送袁霂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中，阿吉慢慢低下頭，嘴里低聲道:“廣積糧，高筑墻，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