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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離火之間

另一邊,麥克也注意到了跌落橋面的大理寺卿,有那么片刻,他差點喊出聲來。不過看到狄仁杰在側(cè)面重新站穩(wěn)身體后,他又把聲音憋了回去。

好險,好險。

萬一狄大人折在這種地方,他只怕這輩子都別想再踏足長安一步了。

“我說伙計……你打夠了沒?”麥克望著對他對峙的機關(guān)人,將手中已經(jīng)坑坑洼洼的短匕插回腰間,還特意舉起手來,以表現(xiàn)自己的誠意,“你不覺得累我可是會累的,能不能先讓我休息一會兒?”

他一身精致的馬甲早就被劃出了十余道破口,連黑色禮帽都被削掉了半邊帽檐,看上去顯得狼狽不堪。機關(guān)人同樣挨了好幾下,可一把匕首能造成的傷害實在有限,除開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幾個凹痕外,也看不見其他效果了。

如此纏斗下去顯然對麥克極為不利——他只要有一次失誤,就有可能喪命于此;反觀機關(guān)人大可不必畏懼受傷,每一招都大開大合,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甚至無法直接硬抗,只能依靠巧勁卸力格擋。十幾回合下來,麥克的體力已經(jīng)消耗大半,再這么堅持半刻鐘左右,他將徹底陷入劣勢。

“……”機關(guān)人毫無反應(yīng),它張開雙臂,露出連接在腕關(guān)節(jié)上的長刀,再次朝麥克撲來。

——顯然對手也清楚這一點,即便他收起匕首,對方也不打算給他任何恢復(fù)體力的機會。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回答。沒辦法了?!丙溈藝@了口氣。

如果狄仁杰那邊能迅速取勝,折返回來二對一還好說,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理寺卿應(yīng)該很長一段時間都顧不上自己了。

這場戰(zhàn)斗,只能由他親自來解決。

隨著一聲銳利的轟鳴,機關(guān)人像是被一柄鐵錘猛地?fù)糁心X門,整個人都向后仰去!在即將摔倒之際,它手腳并用,連退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形。

機關(guān)人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軀不再堅不可摧了。

模仿人形制造的腦袋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指頭大的豁口,數(shù)道細小的裂紋一直從頭頂延伸至下顎。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對方手中仍冒著徐徐青煙的轉(zhuǎn)輪手槍。

“既然你想當(dāng)個急性子,那我也只能奉陪了。”麥克拉低帽檐,輕聲說道。

隨后他扣下扳機,一邊左右手輪番開火,一邊邁步朝機關(guān)人沖去——

這是他首次主動發(fā)起進攻。

槍彈在對手身上炸開,每一擊都會爆出一大簇火花,比起之前的護身短匕,火槍的威力明顯高了不止一籌。機關(guān)人身上瞬間多了好幾個洞口,而飛濺的金屬碎片又進一步向內(nèi)穿透,令其動力部件難以再運轉(zhuǎn)如初!

不過對方絲毫沒有被這陣勢嚇倒,它高舉起雙臂,頂著雙槍的火力不管不顧,揮動腕部的利刃直朝著麥克劈來。

海都商人旋轉(zhuǎn)槍身,利用慣性行云流水的彈出槍管刺刀,交叉橫斬!

只聽到鏘的一聲,機關(guān)人的兩柄尖刀頓時斷裂開來。

“不好意思,看來是我的武器更精良一些。”麥克咧嘴一笑,順勢躺倒,從對方兩腿間滑行而過,穿至背后的同時換上新的彈輪——

密集的槍聲再次爆發(fā)!

他瞄準(zhǔn)的位置正是對方的后腰,那里通常也是安裝機關(guān)核的部位。

連接八槍,全部精準(zhǔn)命中腰肋之間,并掃出了一個“口”字彈痕。在槍彈的輪番沖擊下,機關(guān)人頓時難以站住雙腳,轟的一聲跪倒下來。

匣倉外殼亦經(jīng)不住兩柄轉(zhuǎn)輪槍一齊開火,直接沿一圈槍洞裂開,哐當(dāng)一下掉在了地上。

運轉(zhuǎn)中的核心暴露在麥克面前。

后者先朝石橋?qū)γ婵戳艘谎郏_認(rèn)狄仁杰仍在橋底下方與青子纏斗,才放心的將槍口對準(zhǔn)機關(guān)核,“好好睡上一覺吧。”

只是還未等他射出這最后一擊,房間忽然劇烈晃動起來!

麥克竭力穩(wěn)住手肘,強行開火——但地面晃動過于強烈,兩槍都未能擊碎核心。得到喘息之機的機關(guān)人奮力一躍,跳上垂直的橋柱,避開了他接下來的追擊。

而這時,腳下的陰影似乎在快速擴大。

意識到不對勁的麥克抬頭一看,面色不禁大變。

只見滿頭的石筍居然開始下沉,眼看著就要壓上整個橋面。

“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的警告聲也恰到好處的傳來,“經(jīng)脈發(fā)生變動了,快到墻上去!”

聽到這話,麥克心中隨即一沉。

他們兩人在此處逗留的時間太長了。

“嘖?!焙6忌倘酥荒苁掌痣p槍,跑向后方的墻壁。

幾乎就在他踏上墻面的剎那,頂板也結(jié)結(jié)實實的壓在了石橋上。

脆弱的橋梁頃刻間便斷成數(shù)截,接著是立于房間中央的橋柱——原本位于眾人頭頂?shù)氖S,現(xiàn)在成了從一側(cè)不斷向前推進的“釘板”,逼迫他們只能不停逃向漆黑的“深淵底部”。

“你肩膀出血了,沒事吧?”麥克很快追上了狄仁杰,“那個叫青子的家伙呢?”

“就在我們前面。她似乎早就預(yù)料到這個房間會發(fā)生變化?!钡胰式芤贿吪芤贿吿统黾啿?,靠著牙齒和單手包扎緊肩頭的傷口。

麥克頭痛的揉了揉額頭,“不是說只有陰隱客才知道經(jīng)脈的變化周期嗎?她是怎么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钡胰式艹谅暤?。

兩人狂奔約一刻鐘后,發(fā)現(xiàn)前方竟亮起了火光。

“沒料到這房間的底部居然有光,想得未免也太周到了吧?!丙溈巳滩蛔∴洁斓馈?

“不管那里有什么,看得見總比摸黑要好。”狄仁杰冷靜的說道,“睜大眼睛了,敵人很可能會在盡頭處伏擊我們?!?

“放心吧,我感到曾經(jīng)的探險家靈魂又回來啰!”

隨著光亮愈發(fā)明顯,狄仁杰發(fā)現(xiàn)房間底部居然是一個洞口,而在距離洞口更遠的地方能看到熊熊燃燒的火焰與交錯咬合的齒輪。他瞬間意識到,對面十有八九是一間新的房屋,或者說經(jīng)脈的另一個區(qū)域。

忽然,一道不起眼的銀光映入了大理寺卿的眼中。

它極其細小,宛若絲線一般,如果不是因為火光入射角度的改變導(dǎo)致其泛出一線微光來,任何人都難以察覺到它的存在。

霎時,一股寒意直沖狄仁杰頭頂!

“快停下!”他一把抓住麥克道,“洞口處有陷阱!”

“可后面有石筍頂板在追我們啊!”麥克嚷道。

狄仁杰心中念頭急轉(zhuǎn)——那些泛著銀光的細絲毫無疑問是堅韌至極的金鐵之線。這種東西在珠寶行十分常見,經(jīng)過特殊的拔絲處理后,可以將一根小指粗的鐵線延展至只有頭發(fā)絲粗細。

它看起來柔軟輕盈,可一旦繃緊之后,其鋒銳程度堪比刀劍。若是將其織成網(wǎng)懸在半空中,那便是極為隱蔽的殺招,若全速撞上去,下場必定是被切得四分五裂!

如果手里有把削鐵如泥的長兵,倒可以上前一試,但現(xiàn)在他手中只有令牌,并不好對付這種東西。

那么答案就只剩一個了。

“我們得爬到這些石筍上面去,而且越靠近根部越好。”狄仁杰很快做出了判斷,他注意到這些石筍大的有七八尺長,小的也有三四尺,看似密密麻麻,但實際上留有不小的空隙。

唯一的風(fēng)險在于,頂板移動的速度絕不算慢,萬一失手摔下或是沒能控制好“匯合”速度,結(jié)果絕對會相當(dāng)凄慘,要么被頂板推倒碾碎,要么被石筍扎個透心涼。

“行不行啊,我怎么感覺這是在拿命冒險?”麥克回望身后如山一般壓過來的龐然大物,默默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探險家嗎?現(xiàn)在正是你表演的時刻了。”狄仁杰掉頭朝著頂板跑去,“相信我,這比直面敵人的陷阱要簡單得多。”

“我有時候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dāng)個探險家?!丙溈藷o奈的搖搖頭,只能跟上對方——再怎么說敵人有兩個,他們必須相互幫襯才有更大把握活下來。這種時候,雙方已經(jīng)成了實質(zhì)意義上并肩作戰(zhàn)的搭檔。

靠近石筍的剎那,兩人不約而同的再次掉頭,將步調(diào)控制到與頂板推進速度相似,接著全力跳起!

近乎靜止的匯合速度為他們攀附石筍創(chuàng)造了極好的機會,兩人幾乎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合適的藏身地點,而此時,房間出口也已近在咫尺。

“伏低身子!”狄仁杰大聲喊道。

話音落地的剎那,頂板轟然沖出洞口,將交錯的十余根細線悉數(shù)崩斷!盡管有不少石筍被切碎,可終究沒有一根波及到兩人。

這一刻,他們也看到了新空間的全景。

如果說之前的房間是一個類似豎井的垂直通道,那么通道下方的空間則宛如一個倒扣著的碗。

四周的墻面形似拱頂,一直從洞口延伸至底部,而寬敞的“碗底”全然看不到一塊可以落腳之處,一串串齒輪與機關(guān)造物緊密排列,占據(jù)了整片地面,它們相互旋轉(zhuǎn),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這些齒輪縫隙之間時不時有烈焰躥起,仿佛正運行在一個巨大的熔爐之上。

弧形的穹頂也不是結(jié)結(jié)實實一整塊,它的表面上布滿了無數(shù)巴掌大小的圓形孔洞,乍一看跟蜂窩差不多。好在這些孔洞開口不大,間距又基本一致,至少不用擔(dān)心在上面行走時會突然掉下去。

見到此景,狄仁杰眉頭一皺……不知為何,這地方居然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狄大人,我們得下去了!”麥克的喊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正如對方所言,這頂板正朝著碗底墜去,要不了多久就會筆直的插入無數(shù)齒輪之中,他們?nèi)羰遣悔s緊離開,結(jié)局可想而知。

狄仁杰朝對方點點頭,縱身跳向尚未遠離的穹頂。

麥克緊隨其后,落在大理寺卿身旁。

這時兩人才發(fā)現(xiàn),之前看到的石筍頂板并非一個簡單的面,而是一根碩長的圓柱體。從他們的視角看去,柱子不像是在墜落,倒更像是被“頭頂”的齒輪吸入其中。兩者接觸的瞬間,石柱被絞得粉碎,那些殘渣落入烈焰之中,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熾熱的流火,簡直就像是在給下方的熔爐添加燃料一般。

柱子被碾碎吞沒后,洞口并未封閉起來,而是陸陸續(xù)續(xù)有殘骸落下,有的看上去竟像是未成形的坊胚。這些墜落物在通道內(nèi)相互碰撞,發(fā)出隆隆聲響,也使得他們不可能再順著洞口折返回去了。

“這便是九柱內(nèi)部會發(fā)熱的原因嗎?”麥克擦了把額頭上冒出的汗水,“如果不趕緊找到出口,我們恐怕就要被烤熟在這兒了。”

要說最明顯的變化,即是此地的溫度相較之前要高出許多,短短數(shù)十息時間不到,兩人就感到背后已是濕漉漉一片。

“放棄吧,你們是找不到出口的。”隨著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青子與機關(guān)人從不遠處緩緩走了過來,“二位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讓我意外了。狄大人不愧是最年輕的大理寺卿,身手確實不凡。還有你,海都人……”她望向麥克,“能把不孤傷到這種程度的,你是頭一個?!?

“過獎。”麥克扶正禮帽道,“我們或許不清楚出口在哪,但你想必知道。所以只要拿下你,問題不就解決了么——”

“讓你失望了,我也不知道?!?

“是嗎——等下,”麥克臉色一變,“你說啥?”

“你以為我是陰隱客嗎?事實上就連那幫人也只知道幾條固定路線,能掌握經(jīng)脈全部變化的行家,整個長安屈指可數(shù)。”青子露一絲笑容。只是此刻她的半面臉頰已是皮開肉綻,笑起來已不復(fù)先前的青春活力之感,反倒顯得有幾分猙獰。“我從進入此地開始,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攻心之言沒有意義?!钡胰式苁滞笠欢?,將兩道令牌送入掌中,“無論你說什么,我都會將你繩之以法。”

“厲害?!鼻嘧优牧伺氖终?,“即使在這種時候,我也聽不到你的語氣中有絲毫動搖??上艺f的全是事實——對于我而言,沒有比復(fù)仇更重要的事情,即使我死了,也會有人替我完成最后的心愿,這樣便足以?!?

“能活著為什么要把死掛在嘴邊?”麥克搖頭道,“你明明年紀(jì)不大,若是放下仇恨的話……”

“你錯了,支撐我活到現(xiàn)在的,恰恰是仇恨?!鼻嘧雍鋈蛔プ∽约旱男渥佑昧σ凰?,“何況我跟你們不同,即便暫時還活著,也早已知道了自己何時會死。”

麥克倒吸了涼氣,“晶化?。俊?

只見她的半截右臂已看不到一絲肉色,從肘部到指尖呈現(xiàn)出一片蔚藍,仿佛藝術(shù)家手中雕刻出的藍寶石塑像。這若是一件工藝品,絕對稱得上美輪美奐,但換成人的手臂,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那是什么?”狄仁杰問。

“海都的一種不治之癥,相傳跟鈷藍海的異常結(jié)晶有關(guān),一旦感染就會逐漸蔓延至全身,最終整個人都會凝固成晶體。”麥克低聲道,“通常這個過程有快有慢,花大價錢治療、積極更換義肢的話,也能活個二十年多年。若是坐視不管,五六年也就到頭了……”

狄仁杰心中頓時明白了許多問題。

比如她為何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比如她在戰(zhàn)斗中為什么只使用袖劍,而不選擇更靈活的普通長劍。

“流放之人在哪里都是罪人。”青子平靜的說道,“哪怕在海都,我們也只能做些最底層、最危險的活來維系日子。而清除海上的結(jié)晶污染,便是大多數(shù)人都不愿意碰的事情,交給罪人來做再合適不過?,F(xiàn)在,你還覺得我有必要計較自己能活多久嗎?死亡對我來說不過是種解脫而已。”

“你剛才提到的最后心愿是指什么?”狄仁杰盯著她,心里不禁想起了那句長安危矣,以及天命儀推算出的驚人結(jié)論,“莫非殺掉那些曾背叛你們的機關(guān)師還不夠?你們……還想殃及更多的無辜者么?”

“無辜者?”她露出一個極為諷刺的笑容,哪怕半邊臉頰已被毀壞,她眉眼間的憎恨之意依舊清晰可辨,“這只怕是我聽過最可笑的話了。狄大人,從來就沒有什么無辜者,我們誅殺姚亮、張有云等人,是因為他們的一己貪欲讓數(shù)百人慘遭不幸,但這件事的罪魁禍?zhǔn)?,卻是整座長安城。例如殺害我母親的,正是一個普通的長安民眾?!?

說到這兒,穹頂周圍忽然噴出一束束明亮的火焰,直沖房間底部,同時也在外圈構(gòu)筑起了一道不可靠近的烈焰之墻!

狄仁杰注意到,火焰正是從那些蜂窩般的孔洞中噴發(fā)出來的!

更糟糕的是,這些長達近百尺的焰柱絲毫沒有熄滅的意思,不僅將他們活動的范圍壓縮了小半圈,還源源不斷的為房間注入新的熱量,眨眼之間,此地的溫度仿佛又升高了好幾度,眾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已能感受到絲絲灼痛。

照這么下去,當(dāng)所有孔洞都噴出火焰時,他們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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