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我哥哥？”牛小花望著缸底的小字，不敢確信白衣女子口中的那個花言巧語狡詐的人是陪著自己練功的哥哥。

那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了牛小花幾眼，眼睛剎那間變得血紅，朱紅雪大驚，下意識的擋在牛小花身前。

“你...和劉老大是兄弟？”白衣女子嘶聲道：“紅雪！你和這小子是什么關系？為何要護著他？”

朱紅雪的臉瞬間紅了一下，低聲道：“娘，他...不是什么壞人...”

白衣女子尖叫道：“你怎么知道？他哥哥也是長著一張貌似忠厚的臉，你可知道他對這個江湖都做了些什么？”

牛小花怒道：“你說謊！我哥哥不可能是這樣的人！”但他心中委實已經相信，封遇這么說，今天這白衣女子也這么說，大哥究竟在這兩年中變化如何？自己也說不準。只是心中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自己：牛大樹不是什么壞人。

白衣女子急促喘氣，眼睛的紅色漸漸褪去，身體忽然委靡癱倒，朱紅雪連忙扶住女子，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顆紅色丸藥。牛小花道：“給我！”從腰間解下神農百草藥囊。朱紅雪不解，但仍順從的將藥丸遞給牛小花。

白衣女子一伸手，從牛小花手中奪過布囊，端詳兩眼，嘆氣道：“你們果然都是從一個地方來的，劉老大也經常會拿出一些神妙之物...”

牛小花忍不住道：“我大哥姓牛，不是姓劉！他也不叫什么劉老大，而是牛大樹！”

白衣女子從布囊中倒出丸藥，嗅了一嗅，慘笑道：“罷了，紅雪！我壽命已盡，凡人的藥物即使再靈驗，也無法再增我半分壽命，今日我母女二人能重聚于此，也算是圓我一個夙愿...”

秦可貞目光閃爍，突然道：“卻不知...伯母是如何被困于此？”

白衣女子一怔，突然喝道：“你又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秦可貞笑道：“伯母，我跟小花都不是外人...”她拂衣坐下，慢條斯理的道：“要說起來呢，牛小花是你女兒的心上人，而我是牛小花的正房夫人...”

朱紅雪臉立刻紅了起來，牛小花捂住了臉，心說這話是哪兒跟哪兒啊？白衣女子卻又仔細打量了牛小花幾眼，招手道：“牛...小花是吧？你過來。”

牛小花心想你該不會殺了我報被囚禁之仇吧？戰戰兢兢的挪步向前。白衣女子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揚手道：“轉個圈。”

牛小花依言舉起雙手轉了個圈，白衣女子伸手又捏了捏他的腰和背，低聲道：“天不絕我，天不絕我！”說到最后已然笑出了聲。

朱紅雪低呼道：“娘！別再浪費氣力，等下我想辦法帶你出去！”

白衣女子眼中流露出慈愛之情，輕輕撫摸朱紅雪的頭發，道：“女兒，娘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就是沒能陪著你長大...”猛然一掌擊在朱紅雪后頸，朱紅雪一聲未出，軟軟倒在女子懷里。

牛小花驚呼道：“你...你干什么！”秦可貞輕拉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沖動。

白衣女子輕拂地面，將朱紅雪放在地上，抬起她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輕輕撫摸，道：“有些話她聽了可能會受到一些沖擊，為娘的總是希望女兒能夠簡簡單單過幸福的一生，經歷了許多，才更加知道平淡的滋味，你說是嗎？這位姑娘？”她仰首看著秦可貞：“你所在的那個世界是什么樣的？為什么要來到這里？”

牛小花一呆，這話是什么意思？秦可貞卻落落大方的一拂頭發，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出身于一個叫‘黑街’的地方，那里是一所巨大的監獄，機緣巧合下我來到了這個世界，只要連續完成一百個殺人的任務，我就可以帶著我在這個世界的收獲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這樣說夠明白了嗎？”

“那你呢？”白衣女子不置可否秦可貞的回答，轉問牛小花：“你哥哥...牛大樹有一次酒醉，坦誠自己來自一個叫牛家山的地方，他說那里每天重復著一成不變的日子，他想改變自己的生活，所以才下了山，是真的嗎？”

牛小花點頭道：“是真的！牛家山的生活就是日復一日的重復，大哥下山之前還和爹娘吵了一大場...”

“你哥哥是個什么樣的人？”白衣女子突然問道。

“這個...”牛小花撓了撓頭，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他...是個天才！學任何東西基本一兩天就能學會，而且還特別刻苦，一個招式他能練上幾萬次，并且還能自行修改招式里的弱點...”

白衣女子望著牛小花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憧憬之情，微笑道：“你很崇拜你的哥哥！可是他就沒有什么缺點嗎？”

“缺點...”牛小花認真回憶了一下：“要說缺點的話，他是一個特別固執的人，有的時候因為沒達成自己想要的目標，可以幾個月都不說一句話...他還不太喜歡小動物，對了，他還特別喜歡火！經常點起一小堆火，一看就是一整夜！”

秦可貞悚然道：“不喜歡小動物，卻又喜歡火？這...”牛小花奇道：“怎么了？”

白衣女子道：“我來給你講講，在我看來你大哥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初次見到他，他遍體鱗傷的出現在我修行的東海山洞中，見到我的原形，他并沒有感到驚訝，這讓我感到他是一個極其特殊的人。在養傷的數月內，他繪聲繪色的給我講了很多江湖上的事，那時的他嬉笑怒罵神采飛揚，和紅雪的父親一點也不一樣。

紅雪的父親是一個執念特別重的人，他說要一統江湖，那就真的是殺伐果決，雖然對我和紅雪都很好，可是我們在他心里終究比不上江湖的分量。

你大哥傷好后，邀我一同下山，我也有十多年沒去過世上，覺得這少年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正好我也思念紅雪，于是就應允了他同行，到了山下不多時，他就集結了他曾經的一群朋友，個個都是性情中人，這群人中為首的六個人，都管他叫什么‘劉老大’，我就一直當他姓劉。”

牛小花正襟危坐，像個小書生一般，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秦可貞聽得十分入神，不知不覺的依偎在了牛小花肩上。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兩人，微笑著撫摸了一下朱紅雪的臉龐，繼續道：“同行路上，他們講了很多江湖中傳統的名門正派做過的壞事，讓我覺得十分新奇。這一群人個個奇形怪狀，可所行之事卻毫不張揚。我也看出他們之中有幾個人也是和我一樣的...妖物化身，可是我并沒有說破。

我辨別出他們所行的方向越來越往西，心下極為歡喜，因為每往西一點，我離紅雪和她父親就越近一點，可就在這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件事...”

牛小花插嘴道：“什么事？”秦可貞一肘打在他腰眼上，低聲道：“聽她說！”

白衣女子續道：“我發現同是妖物化身的人，越來越少，經常是過了幾天便少了一人。我沉浸在離家越來越近的心情中，也沒太追問，可終于有一夜，他們七人夜出歸來時，一個人身上沾了一些妖物的血液，我嗅覺靈敏，自然就發現了。

于是我問你哥哥是怎么一回事，他想都沒想，告訴我這一行人的目的是發掘古人成仙的遺跡，昨夜無意中發掘出一座天帝寶庫，一個妖物化形的兄弟不小心陷入陣中，他們一行人也沒救回來。

我半信半疑，這時你哥哥說或許帶著我去，能將那個兄弟搶救回來，我正要找個機緣來報答他一路同行之恩，便應允了他...”

秦可貞目光閃爍，嘆氣道：“所以你和他們一行人來到這里后才發現是個陷阱！他們早就在這里布下‘八兇煉骨法陣’，為的就是禁錮你從而達到他們的目的！”

牛小花驚道：“你怎么知道？說得好像你也在其中一樣！”

秦可貞低聲道：“天下男子俱為負心人！負心人做的事情，我猜也猜得到！”

白衣女子苦笑道：“這位姑娘猜得對！原來他們一行人將我們這種妖物化身攜帶一路，所為之事不過就是在合適之處布下陣法，再將我們誘進陣中煉化！我就是最后一個妖物，他們達成了目的，自然就離開了，而我在這里一困就是兩年...”

牛小花默然。在他的回憶中，大哥一向是對所有的動物都深惡痛絕，有一次牛小草養過的幾十只小兔子和松鼠在一夜之間被大哥殺了個干凈。雖然事后大哥被花千月罰站了一個月的馬步，但也正是這樣，牛小草才連睡覺都要抱著少俠，片刻也不敢離身。

這樣想起來，大哥也的確...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至于后來你哥哥去了哪里，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白衣女子嘆了口氣，道：“牛小花？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我嗎？”牛小花呆了一下：“我答應過爹娘，要找到我大哥并且帶他回牛家山，僅此而已...”

白衣女子笑了一聲，道：“可是你想沒想過，如果你見到你大哥的時候，他不跟你回去，怎么辦？”

牛小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怔道：“他為什么不跟我回去？”

白衣女子苦笑道：“你覺得牛家山上好，還是我們這里好？”

“自然是...你們這里好了...”牛小花將牛家山三個字咽回肚中，心想牛家山上只有動物、爹娘和日復一日上山送死的人。可這里有的是市井氣息，各種各樣的人和...朋友。

“你這樣想，你大哥自然也會這樣想。”白衣女子輕聲道：“以你大哥的身手和心機，我想他的目的恐怕不僅是要增加修為，他本質上和紅雪的父親是一類人，都是要一統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