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舒舒服服躺到了自己床上睡懶覺，爸媽一大早就開始又是大掃除又是買菜剁肉餡的。

“媽——你們干嘛啊。”楚華鐸媽媽以為兒子是在問要不要他來幫忙，端著高壓鍋還丹田倍足地回他：沒事兒子，你繼續睡啊。

楚華鐸恨不得把頭塞進床單下的棉絮里去。

高壓鍋在屋內嗦索響，秋風在窗外簌簌吹。楚華鐸一開門就浸泡在了蓮藕排骨湯、人參雞湯味的云霧中。這下已經是留英海歸的碩士，父母不舍得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使喚他了。倒是楚華鐸自己，還是老樣子，坐在媽媽旁邊幫著剝蒜，沒見出什么鍍了一層不列顛文化金的痕跡。

“你快去捯飭捯飭自個兒，一會兒該去接人家了。”媽媽把他手里的蒜搶過來。

“哎呀，她才起來，我洗個臉又用不了幾分鐘。”

媽媽拍了一下他伸去菜籃子里拿蒜的手，開始跟他苦口婆心地說，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來咱家，他怎么也應該好好打扮打扮，顯得禮貌尊重之類的話。媽媽知道他想說他們在英國一起學習那么長時間了不在乎這些禮節，所以直接把他領到了衛生間鏡子面前。

“好好刮胡子啊，我看湯去了。”

國慶節，又是國內的人口流動的高峰期。坐了一個春夏秋冬的英國約克郡地鐵公交，差點忘了國內的交通人海螞蟻大觀，尤其還是十一小長假。楚華鐸堵在去往煙臺站的大海陽路上。紅綠燈就在前面二十米不到的地方，但是車轱轆只能以轉兩圈兒停三分鐘的速度往前挪。得虧媽媽讓他早點出門。不然就真的是不禮貌不尊重了。

“誒，你把那個盆栽籃子洗洗，外面一圈兒全是土。”

“你不早點說，我這都把衣服換上了。”楚華鐸父親正在臥室整衣服領子。

媽媽穿著圍裙進來，把手上的洗碗布放到他爸爸手上，手背過去，把圍裙接下來，“那你穿著這個洗去，我該換衣服了。”

窗明幾凈，連煙灰缸都一股檸檬清香。這個家煥然一新得讓先到的大女兒推開門差點以為走錯了。“媽，你真偏心，王志第一次來的時候沒見你跟爸那么忙活。”楚華鐸姐姐趴在媽媽肩頭說。

媽媽側過身來，用手指點了一下女兒額頭，“凈說空話啊。”

楚華鐸爸爸說他們已經到小區樓下了，三個人四下看看，都覺得該立即做點什么。“雞湯來咯，小心燙啊。”

“清蒸鱸魚沒有切蘿卜絲擺盤啊，快快快。”端菜的人在自言自語，又在張羅告訴別人。

“叮咚--叮咚--。”

“爸媽，來啦來啦，準備好了沒！”

三人放下手上的東西，扯拍扯拍衣服。

“嘿！姐，你到了？”

姐姐繞開楚華鐸遞給她東西的手。溫婉地笑著接住了后面人的包。

“姐，你這么笑我瘆得慌啊。”姐姐“啪”一聲拍在了蹲著換鞋的楚華鐸背上。

“謝謝。”

“快進來快進來。”楚華鐸媽媽以為自己還穿著圍裙，手習慣地放在以前圍裙兜的那個位置。

“這是我爸媽，這是我姐。”

“叔叔阿姨好，姐姐好。”普通話的內容帶著濃濃的洋味兒。

這留學一年還能把母語的腔調都忘了？楚華鐸媽媽想。

“好好好。別站著了，來我們坐著吃飯吧。”一向在楚華鐸面前不茍言笑的爸爸，也會因為一句“叔叔”笑得有些拘謹。

楚華鐸盛了半碗排骨湯正端起來準備喝，姐姐又一巴掌拍了過來，湯都險些撒出來。“臭小子，你還沒好好介紹人家呢就開始吃。”姐姐才不管你是英國海歸還是哪國金歸，反正你就是一不懂事兒的臭小子。

“嘿，行行行你說得對。”他把碗放穩，

“這是我女朋友，文卿，五六歲就跟著她父母到英國去生活了。中文交流不成問題，你們說慢點兒就行了。”姐姐臉色悅展下來：這就對了嘛。

然后開始關心文卿妹妹能不能吃習慣中餐，繞了山路十八彎打聽弟弟跟她在國外怎么認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沒有兄弟姐妹，喜歡中國哪些地方......

父母知道女孩子是從小在英國長大后，也不知道該不該給人家夾菜。所以媽媽一直提醒楚華鐸多給人家夾她喜歡吃的菜。后來他送文卿離開，回家后媽媽還說他該提前告訴他們人家是吃西餐長大的。

吃到一半，楚華鐸看著手機突然“哇塞”一聲笑出聲來。“文卿你快吃，吃完我們去機場。”

“哪有催人家吃飯的理兒，你去機場干嘛，啥事兒能這么著急？”楚華鐸爸爸問。

“爸，我去接個人。這人你跟媽都認識。”

四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楚華鐸臉上。

“就憨憨啊。”韓焓媽媽給楚華鐸媽媽補過這個方言的課，所以她最先反應過來。

“她沒跟你一起畢業回來嗎？”

“沒有，人家腦子好使，期中的時候學校就保證給她全額獎學金碩博連讀了。她剛處理完一些手續回來。”

楚華鐸沒有跟文卿提起過韓焓這個名字，只跟她說起了很多與韓焓有關的故事。講故事的時候，楚華鐸都說的是“那個很聰明的人”。

“Hanhan，是誰？”

“就是那個很聰明的人。我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