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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像韓焓,陳宥柒只要有床有枕頭,硬件設備齊全,他就能睡到自然醒。韓焓一大早就親自給他下了面條提過去。之前是陳宥柒在門外等,這次輪到韓焓站在門外等了。不過陳宥柒自然是不敢讓韓焓在外面站那么久的。

“我穿了個褲子。嘿嘿。”陳宥柒自己解釋到。

“快去洗臉刷牙,一會兒面駝了。我可能放的醋有點多。”

“你做的啊?!”他伸去打開保溫盒的手被韓焓打了回去。

“吃完后我們就去跟阿琳匯合,再一起去桃花山。就是我經常晚上去山頂唱歌的那個地方。中午的時候韓子虹會把韓子淇帶過來。”

“啊?把韓子淇帶過來?”他把吹風機關掉,以為自己聽錯了。

“之前不是說帶他去游樂園嗎,前段時間天氣一直不好,這下一起去玩兒。”陳宥柒的表情還是一個問號。韓焓知道他問的什么,“我媽媽知道我來找你了,昨晚上我都跟她說了。”他這下不著急吃面了,韓焓卻催著他吃。

“你邊吃邊聽我講。”

“她沒說什么,也沒提讓你去家里。她說她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斷力,也尊重我的決定。最后就讓我帶弟弟出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韓焓抽了兩張紙。陳宥柒以為是來給他擦嘴的,趕緊把剛吸到一半的面條咬斷,嘟著嘴等著韓焓的貼心服務。結果韓焓把紙蓋在了灑在外面的幾滴面湯上。幸災樂禍地對陳宥柒盈盈笑,手推著紙巾在桌上來回擦了擦。

“你就穿這個出門啊?”

“什么意思?難看?”韓焓想是不是對他太好了,有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意思。

“你當然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你一張娃娃臉本來就顯小,你還穿個校褲,我這......”其實那是韓子虹的夏季校褲,韓焓莫名很喜歡那條褲子,只不過穿在她身上成了七分褲。

“反正韓子虹都叫你叔叔了。”

不等韓焓轉過頭去,陳宥柒就把身上那件黑色的短袖脫掉,換上了小黃人白色體恤衫。“小黃人能幫我減減齡。”他自我安慰說。

“走啦!大叔,阿琳等著我們呢。”韓焓取下了房卡。

阿琳也是一個沒事不出門,一張床一個手機一個春夏秋冬的人。若不是看在陳宥柒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面子上,她是不會答應韓焓,把早上九點這個睡懶覺的高度醇香時間,用來干爬山這個體力活兒的。當然了,也為了表示對百年開一次花的鐵樹好姐妹的支持,她狠下心關了五次鬧鐘,把自己的靈魂從空調被里拎起來。她要把自己做的巨大犧牲,好好說給韓焓聽。

“阿琳——”

這是韓焓唯一會主動沖過去抱緊的人。

“我跟你講啊,我可是犧牲了我睡懶覺的.....”

“哎呀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今天你盡管使喚我,絕無怨言。”她把兩個手指放在額頭上做出保證的樣子。

“我今天可不敢使喚你。”阿琳悠閑地把眼神移到陳宥柒身上。

“不給我介紹一下嘛,韓焓。”

“誒---你不都知道了嘛。”

韓焓以為能省略這個之前她用來整蠱阿琳的環節。不過她倆都沒想到這一報還一報來的這么快。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對面那個人誰啊?”

韓焓羞得快把阿琳的衣角扯壞了。終于是要過這關的。

“好!阿琳女士,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陳宥柒,”

“陳宥柒跟你什么關系啊?”

韓焓知道她要咄咄逼人。

“這是我男朋友陳宥柒。陳宥柒,這是我從小玩到大好朋友阿琳。”

他們兩個人早就相視打過招呼了,其實都在看著韓焓真情演繹。

“這下認識啦?”

阿琳的露出滿意的笑容,兩人手挽手,滔滔不絕開始往上爬。只有當韓焓口渴問陳宥柒拿水的時候,她才順便問一句陳宥柒累不累。

陳宥柒倒是在后面自娛自樂著,每見到一株不認識的植物,都對著拍照片檢索一下;山腰崗亭那一小隊廣場舞也讓他好奇了很久,不知道是音樂不同還是舞步不同,引起了他的注意。偶爾他也抓拍一下韓焓談笑風生的樣子,因為他還沒有見過她在自己面前這樣放松健談過。

“確實是江南人啊,比曹智盟細心多了,你看他還給你拍照。”

“曹智盟是知道自己不會拍放棄了,他是努力在學著拍,不過目前結果都是一樣的。”兩個女朋友開始對男朋友的拍照技能挑剔起來。

“對了,你倆現在到哪一步了?”

阿琳這個問題問得韓焓需要停下來確認一遍再回答。

“你說的是?”

韓焓猜得沒錯。

“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一年多了,我都沒問你呢。”

“哎呀你咋一說到這個問題還是跟個幼稚園的小孩兒一樣。我跟他就到成年人該到的那一步啊。”韓焓抓了一下阿琳的手腕,示意她小聲一點。她被阿琳現在的開放震撼到了。

“你居然說得那么自然。”

阿琳對韓焓還停留在“閉關鎖國”階段的大驚小怪表示無語。

“快說,你跟你們家陳老師到哪一階段了?托付‘終身’了沒?”

“哎呀,”韓焓把阿琳用力往耳邊拽了一下,“你小聲點啊。就到這一步。”她指著自己嘴巴。

“你們倆談的真是純潔的未成年戀愛啊。不過,看來他很尊重你嘛。”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拜托!人家已經二十六七歲了好嗎?”

韓焓等著聽阿琳繼續解釋二十六七歲和純潔、尊重的關系。

“不是,你那么愛看書,這性問題還沒啟蒙嗎?”她為又一個社會性教育失敗的鮮活例子嘆息。

“讓你小聲點。”韓焓竊竊轉過頭看陳宥柒,陳宥柒一臉疑問地看著她的忽然回頭。等韓焓回過頭去,陳宥柒捏了捏鼻尖,對剛才的“性問題”露出了笑容。

韓焓第一次出入學校醫務室,是大二的期末。室友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韓焓扶她去拿藥。倆人都忘了帶校園卡。于是韓焓又跑回宿舍去拿。

回來的時候,韓焓才看到擺在醫務室門口的貨架上,除了一些疾病預防宣傳手冊,第一格里,是免費發放的避孕套還有預防艾滋病的手冊。那也是韓焓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避孕,已經是大學生應該知道的,一個常識問題。

韓子淇醒來的時候,韓焓已經和阿琳匯合了。從起床到吃完早餐,韓子淇問了至少八遍什么時候去找大姐。韓子虹不耐煩地回答他“你要是再啰嗦一遍我就不帶你去了。真是婆婆嘴。”韓子淇的確不在她面前問叨了,但他跑去媽媽面前說去了。通常情況下,讓媽媽批準韓子淇出門,必須滿足的條件,也是沒得商量的條件:先把今天學習通上的卡打完再去。

“喂韓焓啊,你弟弟問他是在家吃了午飯再來找你,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吃,他把韓子虹都問煩了。”

“哦,那就,”她把聽筒按住,問阿琳和陳宥柒要不要和小朋友一起吃午飯。

“那就讓韓子虹現在把他送到桃花山門口吧,我來接他。”

沒等媽媽掛電話,韓子淇已經射到門口蹲下穿鞋子去了。

“韓子虹,姐姐讓你現在就把我送過去!”

韓子虹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自己去唄。得意忘形。”

“把手機和口罩帶上,上車慢點啊。”媽媽在陽臺修剪著那盆開得比韓子淇還得意的梔子花。

陳宥柒不能吃辣,阿琳不能不吃辣。韓焓自己想不出中午應該請他們吃什么。還是得通過討論決定。

“主隨客便啊。當然看陳老師想吃什么了。”

“不用啊,你們女生定就好了,也讓我見識見識什么是重慶麻辣。”

“不過今天中午吃不了火鍋哦,韓子淇在,等你走的前一天晚上吃。”

“他什么時候走?”

“后——后面幾天吧,還不確定。”韓焓倉皇地看了陳宥柒一眼。

韓子虹告訴韓焓說還有四個站了。三個人加快腳步去門口接韓子淇。“姐姐,阿琳姐姐!”韓焓過去牽他,他兩只手拉住了阿琳。

“哈,姐姐你看清他重色輕親的真面目了吧。”韓子虹像找到新證據的原告一樣激動。“我任務完成了,就告辭了啊。”

對于韓子虹來說,沒有什么比躺在空調房里,吃著薯片打游戲更愉快的事了。她在韓焓哼歌的時候曾接話形容,“這樣的生活才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韓子淇拉著阿琳的手,不一會兒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陳宥柒身上。“你是不是不認識他?”阿琳彎下腰問他。

“他在電話里聽過他的聲音,不過是第一次見陳老師。”兩個差了二十歲的男生,開始了搖頭晃腦的奇怪而和諧的交流。“你現在不牽你焓姐姐手,待會兒那個哥哥就會把你姐姐的手牽走了。”韓子淇睜大眼睛看了左邊的陳老師,又望了望阿琳右邊的韓焓。

“所以你們想吃什么啊?”韓焓停下來問。

“反正這附近的吃的蠻多的,最近應該都差不多開門營業了吧,要不我們往前走走,看陳老師對哪個感興趣,我們就吃哪個。”韓子淇一直盯著陳宥柒。他似乎開始覺得剛才阿琳姐姐那句話是真的了。

以前姐姐帶他出門玩兒的時候,不都是問他想吃什么嗎?陳宥柒以為韓子淇還是剛才那樣對他好奇,于是主動伸手去牽他,熟不知現在他的心里,防御和對抗已經漸漸快要超過了好奇。韓子淇拒絕了他。阿琳察覺到了小朋友的心理變化,打圓場說:“唷,韓子淇還不好意思了。”真是奇妙,男性之間對抗磁場的形成,竟然是與年齡無關的。

“豆花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豆腐腦啊?”陳宥柒停在了一家泹水豆花飯館前。

韓焓和阿琳同時說了兩個“就是,就是”之后,為自己作為一個只會吃豆花,卻不知道怎么通過豆花的制作工藝來回答什么是豆花的重慶人感到汗顏。

“那我們進去看一看什么是豆花吧。”四個人笑著在一張棕色的木方桌坐下。

光頭老板熱情地遞來了兩份菜單,一聲“帥鍋看一哈想吃啥子”嘹亮得讓陳宥柒沒反應過來。“聽懂了的啊?”韓焓考驗著陳宥柒這幾十個小時習得的重慶話聽說能力。

“懂,老板在問我‘想吃啥子’。”四個字模仿得把正給他們倒茶的老板也給逗笑了,壺嘴里的茶水往旁邊歪了一下。只有韓子淇面無表情地看著大家。

“老板先來三碗豆花兒,一個回鍋肉。其他的讓他慢慢選。”韓焓先把弟弟最愛的回鍋肉點上。“豆花兒。”陳宥柒繼續撿學著重慶話。大家繼續為他的勤學好問,更是為他目前的“馬貨”重慶話的給予微笑。韓子淇剛剛才通過“回鍋肉”證明的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地位,目前還沒有受到陳宥柒的動搖。

“阿琳你也點啊。”

“一會兒啊,我這先給我家那位報告一下行蹤。”

“你要不叫他一塊兒出來吃飯唄,下午正好一起去玩兒。”

“他回江津老家了。好了,我來看看啊。”

三碗泹水豆花端上了桌,陳宥柒的問題得到了初步解答。豆腐腦和豆花看起來就是不一樣的。當他聽到老板提醒說“佐料在那邊哈”,他又進一步理解了,豆花吃的時候是蘸辣椒的。

“淇淇,你盯著他們打佐料干嘛?”阿琳發現了韓子淇一直在觀察陳宥柒。

“姐姐,那個人就是經常跟我姐姐在手機上發信息的那個人,姐姐有時候晚上給我講故事,都在跟他講話。”

“阿琳我給你打上了啊。”

韓焓繼續在佐料桌上跟陳宥柒你給我加一勺剁椒,我給你添一勺油辣子地打鬧。

“姐姐我要蘸醋!”

“好,我給你倒。”陳宥柒看韓焓拿醬油瓶,提醒她倒錯了。家人都知道,韓子淇到現在為止還是分不清醬油和醋。不過韓子淇已經吃了好一會兒醋了。

在萬眾的矚目和慫恿下,陳宥柒吃下了第一口腹背受油辣子包裹的豆花,雙耳通紅靈魂出竅地說了一句“還行啊”,竭盡全力維護了自己作為一個聲稱能吃辣的江南人的尊嚴。

只是尊嚴只維護了不過十秒。還是生命價更高,十秒之后就開始灌水救命。連韓子淇這個小觀眾也對他的表演表示很滿意。

看著兩位女士的筷子在紅辣椒和花椒密布的毛血旺里來去自如,陳宥柒嘴里吃著苦瓜炒蛋躍躍欲試,但似乎又步履維艱。韓焓給他夾了一塊豬血和一塊毛肚。然后大家又做出了等待下一場戲劇開幕的神情。

“你們都吃啊,別都看著我呀。”陳宥柒拒絕出演。

“姐姐我想吃那個里面的火腿腸。”韓焓去拿了一個小碗來給他洗掉辣椒。

“姐姐我想在醬油里面加一點咸菜。”

“你不是不喜歡吃豆花嗎?”

“我今天想吃。”其實他今天也沒蘸幾口豆花吃。阿琳假裝過去盛飯,走到韓焓旁邊跟她說:“你沒發現淇淇在吃陳老師的醋嗎?”

陳宥柒給韓子淇夾了一塊回鍋肉,韓子淇把肉夾回了盤子里。“我自己夾得到。”看韓焓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他又補充說:“媽媽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陳宥柒趕緊緩解道:“淇淇真懂事,難怪你姐姐那么喜歡你。”那也是陳宥柒第一次看到韓焓對小朋友這么嚴肅的眼神,而那也是韓子淇討厭陳宥柒的直接原因。所以韓子淇對陳宥柒的救場根本不想領情。

阿琳后來打趣說那頓飯應該去十面埋伏的拍攝地茶山竹海吃,配上電影里那段琵琶伴奏,劇情毫不違和。

陳宥柒把所有的菜甚至佐料小碟,都特寫分享在了朋友圈。好友說那盆毛血旺就一口,不能再多了。陳宥柒驕傲地回復朋友說自己吃了六口。除了贊揚陳宥柒勇氣可嘉,大多數的朋友都很羨慕他能出去旅游,尤其是因為疫情足不可出戶的朋友。

有個目前在高風險地區居家隔離了半個多月的同學,留言說:“寧愿在旅行中辣到七竅生煙,也不想在家里明明吃什么都味同嚼蠟,還要安慰自己平平淡淡才是真。”

下午一兩點,正是一天太陽最毒的時候。但即便如此,游樂場入口已經排了兩條長長的隊伍了。足以證明,這段時間可是把人們在家里給憋壞了。高溫也沒能讓人們停止出游的腳步。

前面有兩個中學生埋怨說以前十多分鐘檢票的事兒,現在排了半個多小時都還沒到。耐心一點的同伴故作播音腔安撫到:請大家提前準備好門票和健康碼,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積極配合我們測量體溫,購買兒童票的游客請準備好相關證件,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配合和理解。

“你帶淇淇的身份證或者戶口簿了嗎?”陳宥柒問韓焓。

“沒有耶,怎么辦,你幫我回去拿吧。”韓焓側頭對韓子淇眨了眨左眼。

“那你讓韓子虹拿到樓下嗎?”

“好啊。那你快去吧。”

果然小朋友撒不了謊,韓子淇即使用手遮住嘴,還是噗嗤笑出了聲。不過這下小朋友總算是開心了起來。他喜歡被注意,喜歡參與到大家的討論中,和大家一起插科打諢,并不愿意被當做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對待。

陳宥柒抓住了這個大有可能挽救他和韓子淇友情的機會,夸張地做出因為被他和姐姐聯手欺騙而悲傷生氣的表情。陳宥柒的反應立即刺激了韓子淇的惡作劇成就感。

“怎么辦,淇淇?你跟你焓姐姐把大哥哥欺負得生氣了。”阿琳也加入了這個友情挽救計劃中。

韓子淇晃著韓焓的手,雖然嘴上在問姐姐該怎么辦,但是眼睛里還是在慶祝剛才短暫的成功。小孩子的喜怒愛憎,分明又簡單。

“你說怎么辦?”韓焓問他。

“要不,給他買個冰淇淋?”

哈哈哈哈。

大家都讓這個最直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者說,最單純的“一舉兩得”笑得前仰后倒。一陣歡笑聲讓周圍因為排隊無聊玩手機的人也抬起頭來看了看。

“那你問大哥哥和阿琳姐姐喜歡吃什么味道的冰淇淋吧。”

難為被韓子虹稱作大叔的陳宥柒,趕緊恢復雙手交叉緊鎖,下巴左上角四十五度高掛的姿勢。“大哥哥,我請你吃冰淇淋,你要什么味道的?”

陳宥柒本來打算再多假裝委屈一會兒,以激發韓子淇對他更多的同情,但考慮到還有七八個人就要輪到他們檢票了,于是改變了策略,“這樣吧,你請我去那邊買冰淇淋吃,我買單,怎么樣?”

他喜出望外地看看姐姐。原來韓子虹在家經常對他說的“我請客,你買單”,有一天真的發生了,而且自己是“請客的”那個。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陳宥柒伸來牽他的手,腳下也受沒到多大與往冰淇淋店方向去的相反的阻力。不對,應該說,他自己往那個方向使勁兒奔了。舔著冰淇淋回來的時候,兩人就冰釋前嫌結為了盟友。

“一個冰淇淋就把你給收買了啊,韓子淇。”

“來,快過來,到我們了。”

在冰淇淋面前,旋轉木馬和小火車都得往后靠。本來大家都想陪小朋友玩第一個項目,怎知他一副若為冰淇淋故,萬物皆可拋的表情答應:“冰淇淋會化的,大哥哥,你自己去玩兒吧,我在下面看你。”

不過小朋友對大哥哥的鼓勵,卻讓大哥哥暴露了怕高的事實。本來韓焓還想幫他藏一藏的,只是他的盟友和他之間的感情分秒倍增,每一個項目都不忘提醒他,“大哥哥你快去啊,姐姐她們在等你呢。”

“我悄悄告訴你啊,我有點恐高的。”

“姐姐,原來哥哥不是為了在下面陪我玩,是他也怕高。哈哈。”

果然是冰淇淋一樣甜蜜易融化的友誼。

所以那天的游樂園主場是女生的。兩個女青年在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大擺錘上放浪形骸狂歡,一“黃發”一垂髫在樹林陰翳下促膝相伴。莫不一幅山河無恙、歲月靜好的人間畫卷。又怎能怪那些畫中人,需要提醒才能想起,恰是畫外的那些負重前行的人,守護了這山河畫卷。

韓子淇纏著陳宥柒陪他做了兩趟旋轉小火車,下來后站穩都頗為費力。“實在不能再多半圈兒了”,韓子淇為自己的抗暈能力強過一個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大人興奮不已。

“才玩兒兩次呢,你也太弱了吧。”難不成屬雞的都怕暈?韓子虹也是轉不得。一家人除了韓焓不怕高不怕暈,其他人似乎都不太適合來游樂場。畢竟溫柔的項目就那么幾個,再是為了復工復產助力,可以選擇其他消費場所嘛。

要不是和弟弟有約在先,加上韓焓自己有年卡,她才不會帶弟弟來這個不實惠的地方呢。因為不僅要為弟弟玩兒四個項目付三百多的門票錢,還要滿足他吃喝的消遣。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韓焓想存著自己兼職掙來的錢,月底的時候去做激光。想起手術時醫生打的廣告,韓焓時常對著鏡子,用手指把眼角這顆雀斑遮遮,把鼻梁上的那點痣斑混合物刮刮。要是這幾顆斑不見了,陳宥柒會不會發現?越看越近,越看越近,恨不得是個放大鏡,這樣她就能好好研究研究這些個黃黃黒黑的東西是什么分子原子。

女孩子對自己妝容精益求精的態度和完美追求,那股子鉆研勁兒可不比“工匠精神”遜多少。要是都用在醫藥研發領域,今年地球上不知會減少多少口罩等有害垃圾;年輕女郎們今年也不用為自己積灰的,甚至快過期的化妝品心疼嘆息。

“我的妝都給曬化了。”阿琳取下帽子扇風。無論是狂歡還是促膝長談,在三十七八度的室外,都是消耗體力的活動。還沒去水上樂園,四人已經汗蒸得準備打道回府了。這個時候確實要羨慕窩在空調被里,為電視劇里的少年英雄哭,為薄命傾城的美人怒的韓子虹了。

四點半,回去差不多五點半,剛好吃晚飯。幸好有阿琳這個美食圖鑒在,要不然韓焓這個沒有群體娛樂生活的人,是不可能知道方圓幾里有幾條小吃街,新開了幾家奶茶店的。

“我要吃串串香對面的那家鍋巴洋芋!”韓子淇都比韓焓知道得多。

“什么是洋芋,淇淇?”

“就是炒土豆絲的那個東西。超級香。”他用自己最直接的餐桌經驗解釋給他的大朋友聽。

“鍋巴洋芋”,陳宥柒又學到了一個新詞。

“你要不讓陳老師嘗嘗玫瑰糍粑冰粉吧,這個肯定不辣,還涼快。”

“我不怎么餓,隨便吃點什么就行了。”

估計是坐小火車暈得還沒緩過神來。在家里四點就吃夜飯的人。還是晚上熱鬧,韓焓他們搶到了最后幾個座位。點餐的時候后來的人就開始往外面排隊了。

“一個酸辣粉,一個鍋巴洋芋,兩個玫瑰糍粑涼粉,還有三個冰可樂。”

阿琳在對面給韓焓比了一個心,因為韓焓仍然像記得自己的飲食習慣一樣,記得她愛吃酸辣粉配可樂。“唷,看來我今天把我們韓焓陪得很開心嘛!你晚上居然要吃東西了?”

“我跟韓子淇吃一起吃冰粉,他光吃洋芋肯定吃不飽。”韓焓點單時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她吃了兩口之后就問韓子淇要不要再吃別的,因為她想把那一碗糍粑冰粉全吃了。確實是該多出來逛逛了,韓焓以為所有的涼粉都一個老樣子和味道。沒想到還能加上自己最愛吃的醪糟。

“知道你錯過了多少人間美好了吧?”阿琳滋溜了一口酸爽十足的粉。

“對了,你今晚上睡哪兒?住你外婆這兒還是回家啊?”

“住外婆這里?”韓焓沒有想過回家之外的其他選項。

“你的意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一段話只說總起句就夠了。陳宥柒看著韓焓和阿琳的眼睛不停發報,試圖努力接入兩個女人之間的秘密頻道。

弟弟放在外婆家倒是沒問題,跟媽媽說在自己外婆家,跟外婆說自己去阿琳家住,然后拜托外婆跟媽媽說自己和弟弟在一起,因為媽媽不放心她去阿琳家就行了。韓焓此刻腦子里不斷重放著阿琳那句“人家已經二十六七歲了好嗎”,勺子里好不容易從碗底撈起來的幾顆醪糟又流進了碗里。

“你媽媽又不像我媽,管我就跟看犯人一樣。”

“那不也沒把你看住嘛。”比起媽媽,韓焓更怕的是自己,自己現在不太能駕馭的好奇。關于自己的邊界,關于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的生理需求。

“現在還小,畢業了再考慮戀愛”,“你現在已經成年了,你可以嘗試你想嘗試的,你應該去試探自己的邊界”。好吵。韓焓吃個冰粉吃出了汗來。

“看吧。”阿琳的媽媽打電話催她回家了。

可能天黑后沒見到女兒的媽媽,心情都是一樣的。韓焓的手機也響了。

“韓焓啊,早點帶弟弟回家,他今天還沒打卡呢。”

“淇淇你今天沒打卡就出來了?”韓焓悄悄問弟弟。

“我打卡了呀。”

“媽媽弟弟什么作業沒打卡啊?”

“他們語文老師下午布置的朗讀,就剩他和另外一個同學還沒完成了。”

韓焓和阿琳的眼神都發送著懷疑。

“你昨天忘了熱敷,今天不能再忘記了,早點回來我給你敷。”

韓焓放下在碗里攪來攪去的瓷勺。不用再懷疑了,因為懷疑已被證實。媽媽后來的這句話根本不需要解碼破譯,它讓媽媽暴露了。

即便是一向對女兒的決定表示支持信任不干涉的韓焓媽媽,也會有保持冷靜的。對于媽媽來說,很多事情都可以讓孩子自己來決定,錯了可以重來,吃一塹后能長一智。但是有的試錯、成長代價,是一個母親,永遠也不愿意讓自己孩子去承受的,一次也不愿意。

然而年輕的心總是更容易傾斜于自由和獨立,要么過度使用和曲解它,輕則像說雙黃連可以防感染病毒,于是蓮蓉月餅一時成為稀貨;重則如被禍心利用的那十年浩劫;要么被它牽著鼻子走,盲目追隨它。最終都是導致矛盾甚至悲劇。韓焓就雖然知道這是媽媽在擔心她,但是她的情緒更多的還是讓“不被信任”、“不被尊重”操縱了去。

韓子淇讓陳宥柒今晚和他一起睡,他說他會把他最喜歡的玩具和怪獸卡片給他玩。陳宥柒一秒變身回陳老師,諄諄叮囑他回去早點寫完作業打卡。看韓子淇明顯不愿意跟變身后的自己說話,他又立即扮成與他“同病相憐”的學生,說自己也還有作業沒寫完,而且還要參加考試。韓子淇吃這一套。

“你活該,我肯定比你先完成作業。”

陳宥柒的確是要參加考試的,只是他昨天重填面試信息后,就把這事翻篇了。韓焓要讓他翻回去。“看來你搞定小孩兒還有兩下子啊。”

“承讓承讓啊韓老師。論俘獲小孩子的心,誰比得過你呀,詹念一,余彥呈,哪一個不喜歡你?”韓焓和陳宥柒搞定對方的小家屬都沒用多少工夫,但是要想過大人的那關,“噫噓兮,危乎高哉”。

因為不想讓弟弟知道陳宥柒就住在家附近的酒店,韓焓在前一個路口就帶著弟弟從小區東門回去了。告別的時候陳宥柒突然問韓焓是不是冷,大熱天問這個問題,倆姐弟都摸不著頭腦,鼓著眼睛等他解釋。“那你干嘛像個冰坨子一樣。回去該熱敷熱敷啊,韓子淇你幫我監督你姐姐。”

陳宥柒是怕韓焓回家跟媽媽鬧脾氣,說媽媽催她回家。

不過他擔心的終究是發生了。韓焓倒是沒鬧,她不會跟家人吵鬧。沉默是她,以及她的父母,表達消極情緒的形式。回到家后,韓焓洗完澡,自己坐在馬桶蓋上熱敷了十多分鐘。進臥室就關燈睡了,倒是把打著游戲的韓子虹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就說我今天的作業都打卡了嘛,哼。”

“好,是媽媽看錯了,看成昨天的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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