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離開了那片街區后，急忙升入高空，在天上不停地來回轉圈，任由涼風吹過，才漸漸感覺頭腦清明了些許。
吃人的渴求也在淡化，轉而消散不見。
在他于高空中盤旋的這段時間里，吞噬一直保持著沉默，也不知道是因為給湯姆惹下了麻煩而不好意思，還是為自己這么容易就著了道而自怨自艾。
湯姆覺得情況大概穩定了，就輕輕一抖翅膀，降低高度，向家附近的巷子飛去。
落地的同時，共生體如潮水般褪去，隱沒于皮膚以下。湯姆走出巷子，進公寓、乘電梯上樓。
因為自己的緣故，外面還是存在一定程度的恐慌的。所以，無論是從哪個方面分析，自己此時都應該先躲起來，避一避風頭。
而對于避風頭而言，家無疑是最牢靠的港灣。
打開門，湯姆首先就聞到了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里面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焦糊味。
“爺爺？這什么味啊？”
他邊問邊往廚房走去。
“是湯姆啊！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老威爾森從廚房里探出頭，隨后又立即縮了回去。
“你在干啥呢？”
湯姆進了廚房，看到老人面前的灶臺上，放著一口大鍋。
說大其實也不大，主要是高，就好像……一個罐子，但是旁邊還有一根短鍋柄。
湯姆又把頭湊近些，看到了罐子里面咕嘟咕嘟冒泡的褐色液體。
“這個陶罐里的是什么啊……”
“什么陶罐？這叫砂鍋，里面煮的是藥。”
老威爾森解釋道：“這是我從網上學來的。是中醫的一種，據說對人體的副作用沒有西藥這么大。”
湯姆點點頭。
確實有這么一種說法，中藥是取自于自然界的萬千植物，而且通過純物理的方式，例如切、煮的方式進行萃取、提純的。也因為不涉及到化學變化，所以一度被認為是最健康的藥學體系。
您說的我都懂，只是為什么突然開始煮中藥了？
從前一陣子開始，老威爾森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給湯姆送一些維生素、或者魚油膠囊之類的保健品。他本不在意，可今天這么一出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巧這時候，老威爾森關了火，把砂鍋中的褐色藥汁倒在了碗里——足足滿滿一大碗。
老人把碗端到了湯姆面前，面帶微笑：“來，喝掉它。”
湯姆咽了一口唾沫。
“這……這是治什么的啊……”
“也不是治什么的，就是看你這段時間一直早出晚歸，天天往奧氏集團跑，怪累的。我就想著幫你……解解乏、安安神。”
解乏……安神……
這絕對不是英語詞組，絕對是漢語直譯。
太僵硬了。
湯姆心想，隨即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碗中的藥液。
只是，這東西看著像咖啡，聞起來也有些像咖啡。
它真的不是咖啡嗎？
不過，總歸是爺爺的一番心意。
于是，湯姆接過碗來，一飲而盡。
第一口下肚，他的眉眼就皺作了一團。
這特么是什么鬼東西……
他當下便將自己之前的猜測推翻。
別看它看起來像咖啡，聞起來像咖啡，真正喝起來可與咖啡差遠了。
就不說那些加了牛奶或者可可的拿鐵以及摩卡了，單單和美式相比，后者都已經贏它太多。
湯姆把一碗藥喝進肚，臉皺得和肚子里的藥一樣苦。
我真的栓Q……
這話他當然只是在心里想想，絕對不會說出來。
不管這藥怎么樣，老人的出發點絕對是好的。所以，湯姆也不會拂了他的面子。只不過，他還是說明了自己不想喝這藥的訴求。
老威爾森愣了愣，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臉頓時皺得比湯姆還苦。
“不喝了不喝了……”
他默默地把藥倒掉，堅定的和孫子站在一條戰線上。
過完這個小插曲，湯姆溜回了房間，把門關上，把自己扔上了床。
然后，他長嘆一口氣。
今天本來是挺好的一天。破解了麥克斯的藏匿之處，還成功策反了一個門肯手下的要員。
好吧，其實是半策反，但也算是很有突破性的進展了。
結果就被神秘客那家伙給攪黃了，還搞的自己差點當街開吃。
而他也從吞噬的口中，得到了一個毛骨悚然的猜測。
基金會手中的共生體樣本，很可能比他們一開始預想的要多。
事實上，基金會持有共生體樣本這件事，湯姆早在和吞噬初識的時候就得知了。只不過，他當時一方面復仇心切，另一方面覺得可能也就是只握有一個樣本，不足為慮。
但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這樣的。
聽吞噬的意思，共生體的數量好像不僅僅是幾個，而是一個種群。
“吞噬，你現在感覺如何？”
他沒有立刻得到回應。過了一會兒，吞噬的聲音才幽幽響起：
“還好，已經恢復正常了。就是還有些暈乎。”
聽它如此說，湯姆便打消了今天咨詢的念頭，卻聽對方繼續道：
“你要是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就好。”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他也就不客氣了。
“關于你們共生體種群，你能給我好好講講嗎？”他開門見山問道。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
吞噬像是對此早有預料一般，徐徐開口道：
“其實，我們共生體雖然現在已經發展成了一個種群，但最初還是從一個個體進化而來的。”
“你們自身也會進化？”
“是，但也只是在其他方面不斷進化，比如幻化能力、速度、身體強度，卻終究繞不開高溫和噪聲兩個最基本的弱點。”
“所以，也就是說，現在你們族群只有你不怕高溫了？”
湯姆問道。
吞噬沉吟了片刻，才答道：“算是吧。”
湯姆一聽就有些無語：“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到底是還是不是？”
吞噬心想你說繞口令呢，嘴上還是道：“如果祂也能算我的同族的話。”
“祂？是誰？”
湯姆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擠牙膏，只有不斷地主動問，才會得到回應。
吞噬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如同接下來要說的事要耗費一大部分勇氣一樣。
“我的造物主。”
“造物主？！”
湯姆騰地坐起來，心中大為震驚。
身在一個有宗教存在的國度里，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萬能的造物主耶和華，也就是上帝。
“當然不是地球人口中的上帝。甚至可以說，和你們的上帝完全是兩個極端。”
“關于祂的起源，我一無所知。唯一能和你說的，就是他生性嗜殺。否則，我們這些被創造出來的生物，也不會想著吃人食腦。”
“這……我感覺還好。可能是因為只見過你的緣故。”湯姆道。
吞噬嘖了一聲：“這也是因為與你相處多了才會如此。剛剛寄生到你身上的時候，我趁你睡著，跑到外面生吃了一顆人頭……”
“？？？”湯姆一把趴到床邊，差點沒吐出來。
“安啦，當時還沒有被教化，野蠻一點很正常。”吞噬開導他。
湯姆表示明明是你的問題，怎么還輪到你安慰我了？
“咳咳，我說這個的意思是，告訴你我們共生體的本性來由。同時給你提一個醒……”
湯姆的心里微微一緊。
“我感覺，你們那個生化基金會里收容的共生體，早晚會引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