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從吉縣那邊收到消息。那丫頭已經回府,趙秀才被抓。”
“嗯~~那小子就是飛蛾撲火。”
“老大,啥意思啊!”
“你們這些兔崽子都不好好讀書,別以為當了土匪就可以不讀書了!我跟你們說個話,太費勁。飛蛾撲火就是自取滅亡的意思。”
“老大,您是不是挺中意那個趙秀才?”
“是啊!本來想抓他倆回來,就是怕那秀才被官府抓到,對他對我們都不是好事。秀才要是喜歡那個丫頭,把那丫頭給他做押寨夫人都無妨。結果這小子太猴精,滑得跟泥鰍一樣。那就俺就干脆送他一頓毒打,讓那小子嘗嘗世道的厲害。”
“老大,您想讓他服軟都來不及了,估計這次秀才要被砍頭了!”
“欸~我送了他一頓毒打,他肯定會還我一頓。趕緊安排人手,把糧食、財物和值錢的東西都藏到我們避難的山洞里面去。寨子里面的人都住過去,暫時不要回寨子了。”
“老大,秀才會把咋們給賣給官府么?”
“說你笨,你還真是笨。聽不懂我說話的意思么?”
“嘿嘿嘿!老大,我這就去安排。”
看著老七走遠,老大自言自語道:“這次就讓俺來看看:你到底是鳳凰,還是雞。”
……
趙燁也不想做沒有意義的掙扎,把相關的罪名都承擔了下來。官府衙門的判決很快就下來了:斬監(jiān)候。他很快被下獄,投入死牢。
趙燁還記得這是自己第三次直接面臨死亡的威脅。第一次是在定遠縣的城頭;第二次是被土匪打劫時;第三次是被官府判斬監(jiān)候。這讓他不禁想起電影《死神來了》。
趙燁已經心灰意冷,不再奢求身份、愛情、婚姻和財富。在死牢里面,他還有尚未泯滅的一絲寄托和希望。他只希望姜小姐可以在他被處死之前來看看自己。可是姜小姐一直就沒有來過。這使得他開始焦慮、疑惑和猜忌……趙燁又開始出現上輩子抑郁癥的癥狀。
……
這天,死牢的門打開后,進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牢頭一指趙燁所在的牢房,丫鬟就快步走了過去。
趙燁看到有人來找自己,他立即撲到牢房邊上。
“你是趙公子么?”
“正是在下。請問姑娘是?”
“我是大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小翠。”
“哈哈哈!我知道姜小姐一定會來聯系我的。她現在怎么樣了?”
“姜小姐她現在很好,公子不用掛念。”
“我不信!她知道我被下獄的消息么?”
“知道。”
“那她怎么不來看我?”
“大小姐她要顧及自己的名聲,還有姜家的面子。怎么可能親自來牢房探望公子。”
“我不信!罪我都已經認了,你告訴她沒必要再白費力氣來救我。我只求姜小姐在我被處死之前來看我一次即可。我有一首詩詞,想請小翠姑娘幫我?guī)Ыo姜小姐,不知是否可以。”
“公子請說。”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注:白居易《長恨歌》節(jié)選)”
小翠默默念了幾次記下之后,快速塞給趙燁一張折好的紙簽就轉身離去。
趙燁躲到牢房的角落上,偷偷打開紙簽看了一眼。只見上面紅色的隸書字體寫著:“不負如來不負卿。(注:倉央嘉措)”這段詩詞是他倆在逃亡的路上,趙燁講給姜小姐解悶聽的。
趙燁流著眼淚,把紙簽重新折好,放入懷中。現在他心滿意足了,死之前的愿望都達成了。
……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老七急沖沖地跑向老大匯報吉縣的情況。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是哪里不好了?”
“吉縣出大事了!”
“出啥大事了?”
“一幫人在吉縣造反了!”
“造反了?!……嗯……不知道那小子能否逃出升天。”
“老大,還想著秀才呢?朝廷肯定會派兵來鎮(zhèn)壓,我們說不定要跟著倒霉。”
“老七,你是咸吃蘿卜淡操心。”
“老大,您是啥意思?”
“就是讓你少操心。現在的朝廷東西南北都亂得很,估計沒空理會他們。”
“哦哦,那我們該干啥?”
“營寨被官兵點火給燒了沒多長時間。我們還是先藏著,不要惹事。反正糧食夠我們吃兩年的。”
……
牢房外面鬧哄哄的,把趙燁從夢中驚醒。突然“哐”的一聲,牢房的大門被人給踹開。牢頭正被人用刀頂著背后走進牢房。拿刀的人大聲向牢房里面喊道:“弟兄們!這里不是死牢,是冤獄。當官的逼得大家沒活路,我們就反了他們。愿意跟我一起干的,就喊一聲!”
各個死囚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撲向牢門,大聲喊道:“放我出去!我要殺了他們!”
趙燁也喊了起來:“放我出去!我愿意一起干!”
牢頭被刀頂著,用鑰匙打開一扇扇牢門。這些被釋放的死囚發(fā)了瘋般地沖向外面,各自尋仇而去。
趙燁走到那拿刀的漢子身前,說道:“給我一把刀,我跟你們干!”那漢子把手上的刀遞給了趙燁。趙燁舉起刀就把牢頭給砍死在地。那漢子立即拱手抱拳問道:“壯士,留個姓名。”
“趙燁。”
“鄙人張斛。還有不少兄弟跟著我,有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多謝!我先解決點個人恩怨,隨后就去找你。”
“壯士請便!”
趙燁提著刀就直奔姜府而去。他知道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一片,因此非常擔心姜小姐的安全。一路上,到處可以看到有人倒斃在路上,看樣子都已經亂了很有些時辰。
趙燁來到姜府門前,只見府門大開,一具具尸體,散布在府門內外。趙燁趕緊快步沖向后院的房間,開始搜尋姜小姐。一邊巡視周圍,一邊喊道:“雯兒!雯兒!”可是整個姜府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回饋之聲。物件已被翻得亂七八糟,看樣子是已經被洗劫過。
巡視了不久,他便發(fā)現了姜義和姜夫人的遺體,血跡都早已干結。很快在一間閨房內,他發(fā)現了姜小姐的遺體。姜小姐躺在地上,右手拿著一把匕首,脖子上一段很長很深的血跡,流淌在地面的血液也早已干結。趙燁把姜小姐的遺體報入懷中,流著眼淚哭著喊道:“雯兒,為夫來晚了啊!”
趙燁就這樣抱著姜小姐哭了很久。最后緩緩放下姜小姐的遺體,站起身看看能不能找個東西留個念想。只見桌子上正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的正是自己在獄中送給她的那首詩。他將那張紙折好,放入懷中。
趙燁在后院找了一處地方,挖了一個簡單的墓穴,把姜小姐的遺體安放好。隨后找來火石,把整個姜府全部引燃。大火之下,煙霧彌漫,趙燁站在姜府門口呆呆地看著大火焚燒。他要將姜府的一切都送給自己的愛人做陪葬。
趙燁腦袋里面一直回響著一句話:“一日為匪,終身為匪!一日為匪,終身為匪!一日為匪,終身為匪!”這是個多么可笑的世道。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重新做人的希望,就又跌入到深淵之中。
既然這個世道不容我,那我就顛覆這個世道!憑什么要向命運折腰!
……
不知過了多久,趙燁正在發(fā)呆的時候,一個小子出現在眼前。這小子單膝跪下行禮,然后說道:“趙壯士,我家主人有請!”
“你家主人是誰?”
“張斛,張大人。”
“好!等這火燒得差不多了,我就跟你過去。”
“小的就在一旁等候,趙壯士隨時可以叫我。”
姜府內的一間間房屋被燒毀,最終垮塌,火勢逐漸小了下來。趙燁的心也像被碳化的木頭一樣,變黑變脆。
如果當時趙燁不夢想著洗清身份,也許他倆早就隱姓埋名,雙棲雙飛,躲過這場橫禍。哪怕是在深山野林里面,他也能讓愛人過得快樂無比。唉~~如果~~這世間有太多的“如果”,可就是沒有后悔藥。
“走吧!帶我去見你家大人。”
……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不要一驚一乍的。”
“那領頭造反的叫張斛。他把所有的牢犯都給放了出來。不少人都加入到他的隊伍之中為他效命。”
“那又怎樣?這么干,一點也不奇怪啊!”
“老大,那秀才肯定也被放了出來,你說他會不會找我們尋仇?”
“老七,你又瞎操心。真正害了他的不是我們。”
“老大,不是我們把他出賣給官府的么?”
“錯!真正害他的是這個世道。一日為匪,終身為匪。他根本無法洗白自己的身份,只能一路黑到底了。我估計他肯定會加入造反的隊伍,說不定能混到個不小的官職。”
“老大,不怕秀才帶著隊伍來尋仇么?”
“唉~老七,還是要多讀點書。這樣子交流,我好累。”
“嘿嘿嘿!老大,那我們該怎么辦?”
“多事之秋啊!繼續(xù)藏著,不要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