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燁（注：武漢話中“造業”，意思是遭孽，很可憐的意思。）正睡得舒服，感覺到有濕漉漉的舌頭正在舔他的臉。趙燁閉著眼睛不耐煩地用手扒拉開那濕漉漉的舌頭。

突然那濕漉漉的舌頭卷起了趙燁的頭發，趙燁被撕扯得生疼。趙燁猛地睜開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誰在打擾他的美夢。

一張馬臉上兩只大大的黑眼睛，正在瞅著趙燁。趙燁嚇了一跳，立即從草堆上坐了起來。那匹馬也被嚇了一跳：自己正在吃的干草，怎么就活了過來。立即馬頭猛地一抬，嘶叫了起來。

趙燁剛剛弄清楚自己正身處一個馬棚的干草堆中，就立即發現有人走來過來。這人個頭不高，穿著古裝劇的衣服。這個裝扮立即引起了趙燁的興趣，開始饒有興趣地打量起這個人來。來人看到趙燁的外觀，短暫地顯示出驚訝，繼而轉換成憤怒。

“小子！你在這里干啥呢？”

趙燁感覺到那人似乎在對自己喊話，但是他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趙燁努力地回想自己所聽過的各種方言，盡力去理解，一時陷入到沉思當中。

那人也不等趙燁有何反應，直接把趙燁從干草堆中給拽了出來。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后，對趙燁憤怒地喊叫道：“小子！你躲在這里作甚？想偷馬料么？”

馬的一陣嘶鳴和那人的喊叫聲引起了不遠處官兵的注意。一個官爺帶著兩個親兵，走了過來。

“發生什么事了？”

“官爺！這小子想偷馬料！”那人把趙燁拽到官爺前面。

官爺上下打量起趙燁來：短發，身著奇怪的服裝。

“你叫什么名字？”官爺對著趙燁問道。

趙燁繼續懵逼之中，還沒弄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趙燁一言不發，神情呆滯地看著那位官爺。眾人短暫沉默了一會。

“我看他外貌不像金人。這神情呆滯，多半是個傻子。”說完，官爺順手就捏了捏趙燁的胳膊和肉身。

“這身子骨還不錯。”

官爺對身后的兩個親兵說：“把他送到城頭上的壯丁隊去。正好現在缺人手。”官爺說完，身后的兩個親兵就走上前，架著趙燁去往城頭。趙燁嘗試著掙扎了兩下，發現自己完全使不上勁，然后就放棄了。

“官爺！這小子想偷馬料，您就這么饒過了他？”

“欸~話不能這么說。就算他偷馬料，殺了他也不值得。難道他的骨肉能喂給馬吃么？我看他身子骨還可以，就送到城頭，死得其所吧……你管好這些馬，少問這問那！”

“是！官爺。”

……

“朱隊長！”一個小兵向一個大胡子喊道：“這是給您送來的壯丁！”說完，兩個小兵就放開趙燁。

朱隊長剛才正在觀察城外的動靜，聽到有人喊他，側過頭，看了看。趙燁的奇特外貌立即引起了朱隊長的興趣。朱隊長伸出手捏了捏趙燁的胳膊和肉身。

“會用刀嗎？”說完，朱隊長舉起了手中的刀示意了一下。趙燁看著朱隊長手中的刀，繼續懵逼和發呆，一言不發。

“這是個傻子吧？”朱隊長對送趙燁過來的兩個小兵問道。

“具體的，我們也不知道。反正何伍長讓我們押送他過來給您。”

“這個頭和身子骨還不錯！現在城頭上正缺人手。你們回去跟何伍長說我朱某謝謝他了。”

“好的！朱隊長，那我們先回去了。”說完兩個小兵就離開了城頭。

“許二！許二！”朱隊長大聲叫喊著自己親兵的名字。

“來了！來了！隊長，有何吩咐？”許二急沖沖地從另外一處城頭跑過來。

“給他配把刀，配張盾，順便再教他一些基本的動作。這人有點傻，你要多教幾次，后面就讓他跟著你。”

“好叻！隊長！”

交待完畢，朱隊長就又繼續觀察城外的動靜。

許二打量了一下趙燁的外貌和神情，感覺還真如對張所說。

“你叫什么名字？”

趙燁看著許二，繼續懵逼和發呆，嘗試說了一句：“這是哪里？”

“你姓計？那叫你計傻子。跟我來吧！”許二揮揮手，示意趙燁跟著他。許二發現趙燁還站在原地發呆，沒有挪動位置。于是趙二走到趙燁身后，用手推著他往另外一處城頭走去。

許二找來一把刀和一張盾。刀刃已經有些卷起，盾也是有殘破，不過也能湊合著用。然后把這些交到趙燁手上，示意趙燁跟著他做。趙燁一邊聽著許二的喊叫，一遍跟著他做起動作。如果不跟著做，許二就會用棍子抽他。挨了幾下后，趙燁便明白了這條件反射的道理。相互比劃之中，趙燁也明白了一些簡單的土話。

“學得挺快，還不錯嘛！”許二贊許地說道：“不像是個傻子。”

“這是哪里？”趙燁嘗試著再問了一次。

“好了！好了！你姓計！我知道了。怎么老說這一句。”

……

大約傍晚時分，有人到城頭來送飯食。每個人發了兩個黑色的東西，再用碗盛了一碗清水粥。趙燁看著兩團黑色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有什么用途。

“傻子！吃啊！”許二對趙燁說道。然后拿起一個放到嘴里啃了起來，順便喝了一口粥。

折騰了一天，趙燁的確有些饑渴難耐，也學著許二的樣子，啃起那黑色的東西。第一口就差點把牙磕掉了。這東西是啥做的？實在太硬了。看著那團黑色的東西皺起眉頭。

“傻子！這吃食每天就供應這么多，你要是不愿意吃就給我。”

趙燁看了許二一眼，趕緊護住自己的兩個黑疙瘩。

“哈哈哈！還知道護食！一點也不傻嘛！”許二也是樂了。

趙燁拿起黑疙瘩在口中慢慢地用牙磨下一些，咀嚼了一下。那味道就像是吃隔夜餿飯差不多。肚子實在有些餓了，看著許二吃得那么開心，趙燁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先吃完再說吧。

趙燁吃完兩個黑疙瘩，喝完粥，感覺肚子沒有吃飽，一臉愁容。許二看出了趙燁心思，說道：“正常日子時，每天就這么兩餐，算是十分好了。等金兵來了，城門一關，估計就要改每天一餐了。”

趙燁趁著餐后的閑暇時刻，跟著許二學習土話。也算是初步了解自己身處何處。他現在所在的地方被稱作定遠縣，是大漢王朝北疆的一個邊外小縣。該縣正處于北邊大遼王朝與中原大漢王朝的接壤之處。每臨近冬季，北邊大遼的兵馬就會南下入侵大漢，搶劫財物和人口，俗稱“打秋風”。

定遠縣人口大約一萬人，再加上周邊村莊的人口，大致總人口三萬人。為了維持邊境上這些城鎮的規模，朝廷也是給了不少優惠政策。來這里定居的人都可以分得土地和耕具，還可以免稅。雖然每年都會被打秋風，但是同時也會有很多人冒險從內地遷徙到此處定居。

許二說得有鼻子有眼兒，趙燁心里卻是將信將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大型古裝劇的拍攝現場，還是一個《楚門的世界》（注：派拉蒙影業公司于1998年出品）。

趙燁嘗試著用土話問道：“許哥……我們……有……多少……兵？”

“兵？”許二坐靠在城墻角邊，看著夜空說道：“這里大約有一千朝廷的兵，其余都是拉來的壯丁。這城墻上約摸有四千人吧。”

“我們……有……多少……糧？”

“糧？一般都會準備三個月的口糧。這年頭，糧食太精貴了。”

“金人……會……來……多少？”

“金人？少則幾千，多則上萬。怎么？你怕了？”

“嗯。”

“金人善騎射，他們不善攻城。只要我們堅守城墻，他們就會退去。”

“如果……城破……結果……如何？”

“城破？那就慘了……最慘莫過于屠城。不過一般他們只劫掠財物和人口，等來年過來再搶。真屠城了，他們也就少了條發財的路子。無論是誰，都不喜歡赤地千里。”

趙燁正想繼續再問幾個問題，突然一陣金鳴響了起來。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從墻頭看向遠方。只見遠方一條火焰長龍，正在快速向他們靠近。

“兄弟們，抄家伙！”許二大聲喊道。

城頭的火把和篝火也點燃了起來，照亮了一旁準備好的各種擂石，滾木，金汁。大家都拔出了刀看向遠方的火龍。

“大約一千多人。”許二大聲喊著說道：“不用怕，這是前鋒。他們一般只是試探。大家堅守自己的崗位，如有逃兵殺無赦！”

……

不一會，火龍就來到了城下。這些人就是許二口中所說的金兵。他們都舉著火把，來到城下弓箭射程之外停住。一金兵武官模樣的人騎馬上前，對城頭喊道：“吾乃西路軍先鋒耶律啟先。今西路軍五萬人從此借道而過，爾等趕緊速速投降，免得生靈涂炭！”聽到這句話，城頭上響起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休得胡言！”城頭的一位將官大聲喝道：“若想借道，得從我等尸體上跨過去！”

“咻~”那耶律啟先不悅，拿出弓箭就對那位發話得將官射了過去。

“射！”將官也不示弱。身旁的親兵，張弓射了過去。

城墻高度比較地面要高，射程要遠，力道也會大些。耶律啟先見狀，立即調轉馬身，跑回隊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