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流聞言微一蹙眉,心內便有了猜忌,卻是面色如常同翟相國一并與帝王見了禮。
“叢玦,”皇帝抬手令他二人起身,卻是復又將叢玦喚了出來,“將此番你等暗中跟隨蘭鮮、齊家于玉門關附近荒山遭滅門,及所搜羅物證之事講與兩位愛卿。”
“喏!”叢玦應聲便簡明扼要將所有盡述。
翟相國聽罷垂眸不語,上官清流則是拱手道,“皇上,可是自那劫殺之人身上取得的物什有何不妥之處?”
皇帝揮手,令伍大人將盛有玉牌及人皮刺青的托盤示于他二人一覽。“兩位愛卿可是于這兩件物證有何話說?”
翟相國手執玉牌反復端詳,又是瞥了一眼那數張人皮,而后沉聲道,“皇上,恕老臣不敬,若說這皇家玉牌可使人仿制,卻是如此數眾刺客身上的刺青圖紋……恐是難以短時內盡數完工。”
上官清流聞言心中暗笑,喟嘆這翟相國人老成精,竟是話不講全,卻是已然令人無言以辯。
“清流,你以為如何?”
被當今相詢,上官清流忙收斂心思施禮應聲,“回稟皇上,臣以為,皆需細察。”不待皇帝開口,繼而道,“若是當真有人心存異念,恐是嫁禍之事定會謀劃得天衣無縫;而若是確為疏漏,亦要令其于鐵證之下再無辯駁之機。”
翟相國微微側首望了上官清流一眼,不知所思為何,便轉而垂眸,似是靜待皇帝論處。
天子略略思量須臾,眸光閃動、面色無異,而后方吩咐道,“清流,此事便交予你全權察查,定是不得出了任何疏漏。兩日后朕要知曉那齊家身后之人乃是哪位皇親國戚!”言罷將案幾上那方錦帕掃于伍大人一側。
“上官大人,這乃是皇上親筆勾勒的圖紋,”伍大人相送上官清流出宮,將那方錦帕示于他,“這幾處乃是明月公主增補,而……”伍大人環顧四下,見往來宮人皆是相距較遠,方低聲附于上官清流耳際低語道,“稱作出自六皇子之手。”
上官清流頷首一笑,了然果如方才進殿時自己聽得的那般揣測之意,應聲道,“勞煩大人回稟皇上,清流定當悉心甄別,斷不得令何人受冤。”
伍大人聞言笑意更盛,“上官大人不愧為皇上忠臣啊。”
而被留于御書房內同君王對弈的翟相國,則是執著手中一子躊躇不決,似是自語呢喃道,“哎呀,這……錯綜復雜定是不得輕巧可解,貿然落子不知可會適得其反。”
“呵呵,老東西,不試過怎知如何?”對向一國之尊玩笑打趣,盯著棋盤似是不過就棋論棋罷了。
“皇上,這一試,怎知對錯?終是落子無悔,若不得善果,尚不如便是這般僵局之勢,或恐,不致激得對手破釜沉舟啊。”
“僵局亦是不過一時,此局不破如何繼續?難不成你要留于日后?”
翟相國抬眸正視君王,“皇上怎知日后不得上佳解困之法?”
皇帝冷哼一聲,摩挲著棋子堅毅無比道,“朕,自是不會將如此危境視若無睹!即便此招有差,僅會后繼補就,卻決不可怯弱服輸!”
“哈哈哈,”翟相國朗聲大笑,捏著一子落于棋盤之上,“老臣便知非是皇上對手,卻是可由此增補些許皇上謀思籌劃,便為大善。”
“愛卿哪里是增補些許?實實乃是幫輔朕顧及全局啊!”
哈哈哈,君臣二人對視一笑。
“臣已年邁,上官大人年輕有為,這份縝密周全且又激進果敢乃是老臣不及。皇上慧眼識珠,老臣亦可告老。”
“清流入朝時日尚淺,書敬該是好生教習才是。”
翟相國將手中余子悉數歸于匣內,“臣輸了。必定聽從皇上圣意。”
“王爺,”無欲近前于閑王耳際掩唇低語。
閑王聞罷一笑,“好,正合本王之意!此番之后,看他如何再招攬妹婿!”微一轉眸,“無欲,近來本王的侍從、護衛皆是盡心得很,發些賞錢以示犒勞,使他等可得暇招呼三五好友且去消遣消遣,本王聽聞京中幾處茶樓、酒肆以及花坊甚是出名,皆為血氣兒郎,放縱一時亦無不妥。”
無欲諂媚一笑,“王爺體恤,雖說那花坊之地不得清白身家可為尋常人家正妻女子,卻是那般美貌艷絕之姿,奴才皆是覺著養眼得緊呢。”
“哈哈哈,你這刁奴,若非不可為,恐是較之本王更眾姬妾啊。”
“王爺,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哈哈哈哈。”
“大哥,這圖紋既可增補,便該能刪減,若是用之不當可會打草驚蛇?”上官府內,眾人聽罷上官清流講述這錦帕由來,聞止靜便是質疑出聲。
“這正是為兄憂心所在,”上官清流頷首開口,“只是并不得辨知如何增減,又是該與何樣人等方對正。故而,或恐唯有以此一種分示眾人,或恐必會有所警醒,卻定亦會露出馬腳。”
靳伯蹙眉,“少主之意乃是雙管齊下,一旦遇得可辨識之人便即刻拿下,秉承雷霆之勢將其身后之人一并擒獲?”
“正是!”
孟子之聞言出聲,“若是如此,定會所需甚眾,更是有疑的一眾王府周遭皆需得人手,這般大的動靜,恐是大為不妥。”
上官清流勾唇一笑,“雖是京內所有王爺、皇子皆有所疑,卻是,二弟勿要忘了,與明月公主交好的,不過唯有六皇子殿下一人罷了。”
“大哥,即便如此,怎知不會有所差池?若有遺漏必是令其等心生防備,日后恐再難查實,于皇上而言,豈非大哥之過?遑論,大哥又怎能料定非是旁人栽贓嫁禍所為?”
靳伯聞言亦是頷首,“這六皇子常日并無參與任何朝堂紛擾,更是無權無勢,恐是皇上駕前皆是不得露了幾回臉面,若無實證,必是會令少主于圣駕之前失了寵信!”
上官清流甚為篤定之態,“你等有所不知,這六皇子實則并不可小覷,他常日種種該是刻意營造之假象,為得便是不使人設有防備之心,自龍嘯林壽宴其知曉鳴兒身世之后所有便可窺得一二,斷非不諳世事、無心朝堂的,否則,如何還會假借邀約龍泉之意將鳴兒一并請入其府邸?那明月公主不過為其掩飾罷了。且是,他與明月公主交好,便可自其口中探得皇上好惡,更是能察查旁的王爺、皇子動向,而他卻可保全自身,否則,因何明月公主看重龍泉不徑直上奏天子賜婚而是與之相議?依著皇上偏寵之勢,斷不致不與周老國公相詢龍泉愿否一二的,由此便足可見得六皇子掌控之力乃是何樣駭人。而龍泉若僅是尋常武將,斷不致入得他眼,可周老國公無論名望還是所轄的北軍自是另當別論的。”
“嘶,大哥既有如此猜忌,那齊家更是該與其有牽連了,怎知昔日齊紀云與龍泉婚約非是出自他手筆?”聞止靜似是參悟其中玄機。
“呵呵,卻是,即便此番六皇子乃是遭人嫁禍,依著皇上心意,定是需將此事定為鐵案!否則,如何可令那嫁禍之人松下防備?”
“少主之意,乃是當今天子不過于六皇子有疑,將其拘押不過相證心內揣測?若是他無異,日后不過彌補一二也就是了,卻是于那嫁禍之人可自鳴得意一番,故而泄露馬腳亦未可知;然若是他亦是心存謀逆之念,便順水推舟斬殺于萌芽之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