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夜
- 茅盾
- 3583字
- 2021-07-20 16:49:13
導讀
《子夜》的作者是我國老一輩的、有名望的作家茅盾。茅盾生于1896年,1981年去世。原名沈德鴻,字雁冰,浙江桐鄉縣烏鎮人。
茅盾在1920年就參加了上海共產主義小組的活動,是我黨最早的黨員之一。1921年與鄭振鐸、周作人等發起組織文學研究會,接編、改革了《小說月報》。他的文學創作即從此時開始。直至30年代,成為我國左翼文壇上的代表作家。《子夜》是他的代表作。茅盾的主要作品還有《蝕》《林家鋪子》《腐蝕》《霜葉紅于二月花》等。
1930年秋天,茅盾并發眼疾、胃疾、神經衰弱多種疾病,遵醫囑,少讀書,多休養。他得以廣泛搜集社會生活素材,調整自身的創作心境。在這期間,他常到親戚家的公館,與作了工廠主、銀行家、交易所經紀人、商人或公務員的同鄉故舊交往訪談。緣此,茅盾有了“大規模地描寫中國社會現象的企圖”(茅盾,1933年開明版《〈子夜〉后記》)。《子夜》始作于1931年10月,脫稿于1932年12月。1933年初,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
《子夜》出版后,作者曾自我反省道:
我的原定計劃比現在寫成的還要大許多。例如農村的經濟情形,小市民的意識形態(這決不像某一班人所想象的那樣單純),以及一九三〇年的《新儒林外史》,——我本來都打算連鎖到現在這本書的總結構之內;又如書中已經描寫到的幾個小結構,本也打算還要發展得充分些;可是都因為今夏的酷熱損害了我的健康,只好馬馬虎虎割棄了,因而就成為現在的樣子——偏重于都市生活的描寫。
即便如此,我們已經看到了作者鴻篇巨制的大手筆。《子夜》所展現給我們的是一部民族工業資本的社會命運的悲劇——一個剛強有為的民族工業巨子如何在帝國主義和軍閥政治的雙重擠壓下,又在工農革命的夾擊中,一路奔突,一敗涂地。
《子夜》為我們塑造了眾多的人物形象。首先是魁梧剛毅、紫臉多皰的吳蓀甫。他憑借著游歷歐美所得的見識,雄厚的資本,過人的膽略、智謀和手腕,企圖實現他的幻想:高大的煙囪如林,在吐著黑煙;輪船在乘風破浪,汽車在駛過原野——一個強大的工業王國。然而他生不逢時。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性質,決定了他的悲劇命運。在人物的塑造上,茅盾實現了他自己的創作意圖:“中國民族資產階級中雖有些如法蘭西資產階級性格的人,但是因為一九三〇年半殖民地的中國不同于十八世紀的法國,因此中國資產階級的前途是非常暗淡的。”(茅盾,《〈子夜〉是怎樣寫成的》)吳蓀甫的對頭、買辦金融資本家趙伯韜也是映入讀者眼簾的重要形象。但是作者并沒有著力正面描寫他,只是通過其他人物的反襯,就活脫脫地立起了一個“公債場上的魔王”形象。他既與軍政界有連絡,又“同美國人打公司”,“做起公債就同有鬼幫忙似的,回回得手”。正是他的回回得手,將吳蓀甫逼進絕境。
我們在讀《子夜》時,不得不注意它的結構:宏偉嚴密且脈絡清晰。只就開頭、結尾兩章就足見作者的匠心。大上海溫軟的和風在蘇州河上輕輕吹拂,吹得人渾身酥軟的時刻,吳蓀甫迎來了他為避禍亂來上海寓居的老父。此時的吳蓀甫氣派威風,不可一世。書尾,吳蓀甫慘敗于趙伯韜,廠房、銀行、公館全沒有了。他帶著姨太太到牯嶺消暑,靜悄悄的,灰溜溜的。這一鬧一靜的首尾呼應,不正展示了作者的匠心獨運嗎?
三十年代初,曾在上海活動的瞿秋白曾這樣說到《子夜》:
一九三三年在將來的文學史上,沒有疑問的要記錄《子夜》的出版。(1933年3月12日《申報自由談·〈子夜〉和國貨年》)
《子夜》的作者是這樣為我們展開故事情節的:
絲織廠老板吳蓀甫四十多歲,醬紫色的臉上,長著許多小皰,濃眉圓眼。他身材魁梧,舉止威嚴。他剛從匪患頻仍的鄉下接來了父親。沒想到,在鄉下清靜慣了的老地主,初來到燈紅酒綠的上海,尤其受不住他的一對金童玉女那受到誘惑的樣子。強刺激之下,竟一命嗚呼了!
雄心勃勃的吳蓀甫,要在他的已有的實業之上再上一層樓。他要兼并八個小廠,辦起一個銀行,成立一個公司。雖然資金雄厚,要想擴大地盤,也還需要不少資金。正好,素有公債界魔王之稱的趙伯韜找到吳蓀甫和他的姐夫杜竹齋,要聯合做一筆生意:低價買進股票,高價賣出,從中牟取暴利。吳蓀甫十分清楚趙伯韜陰毒的為人,但還是同意合伙做這筆生意。果然賺了一筆。
可是吳蓀甫生不逢時。此時的上海工潮此起彼伏,絲織廠的女工們也鬧起了罷工。吳蓀甫氣急敗壞,他降了怯懦的老賬房莫干丞的職,起用年輕人屠維岳。屠維岳年紀不大,但頭腦清楚,有心計,他有著和“三先生”(吳蓀甫)一樣的自信。他暗中收買了罷工的組織者姚金鳳,瓦解了這一次工潮。可是不久,原來一個被收買的女工出于嫉妒,向其他女工告了密,結果姚金鳳在工人眼里成了資本家的走狗。不但她身敗名裂,工人們又重新罷工。吳蓀甫怒發沖冠,急急趕到工廠,沒想到屠維岳倒是成竹在胸。他要“三先生”假令開除姚金鳳,提升出賣姚的那個女工。沒想到此令一出,女工們反而覺得冤枉了姚金鳳。作為復工條件,吳蓀甫收回成命,給工人們放假一天。此計一箭雙雕,安插了姚金鳳。此次罷工風潮總算是平息了。
賺了錢、穩定了工廠的吳蓀甫更加躊躇滿懷。他和同道孫吉人、王和甫成立了一個銀行。吳蓀甫此舉不在從事股票生意,他從來看不起姐夫杜竹齋之流買空賣空的做法,他的真正目的在于擴大自己民族工業的資本,發展幾個廠家。雖然一波三折,但眼下,他的事業在順利地發展著,他低價收購了八個小廠,專營生活日用品,可新的矛盾就來了,兼并的廠好似落膘的馬,需要他擴大規模,但也得先開了工人的工資,才有望擴大,資金又是火燒眉毛的大事。當時戰事不斷,產品銷不出去,只此一項就如同一只大手扼住了企業發展的咽喉。吳蓀甫和孫吉人咬牙堅持著。有時吳蓀甫也氣餒:“開什么廠,當初為什么不辦銀行!”想到自己的宏圖大業,又堅定起來:“不!我還是要干下去的!中國民族工業就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項了!絲業關系中國民族的前途尤大!只要國家像個國家,政府像個政府,中國工業一定有希望的!”
就在吳蓀甫的事業漸漸發展的時候,趙伯韜的心動了。趙的背景極為復雜,不僅有政界作后臺,軍界也與他有很深的關聯。他盯上了吳蓀甫這塊肥肉,想吞食他的企業。他料定吳蓀甫最大的困難是資金短缺,就散布謠言,說吳蓀甫的銀行不能按時付息,鼓動股民們抽出股金。吳蓀甫哪是等閑之輩,立即貼出告示,安撫股民,凡在半個月內提取未到期的款子,利息照天數算。謠言不攻自破。
但是資金的確搞得吳蓀甫焦頭爛額。他的在家鄉雙橋鎮的產業,因為戰亂、農民的反抗,使他蒙受巨大損失,他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籌集資金。首先,他從工人身上開刀,增加工時,扣除20%工資。工人們當然不干,新的一輪罷工又在醞釀著了。吳蓀甫內外交迫。
吳蓀甫和趙伯韜斗法的當口,趙的一個姘頭投靠了吳,自愿充當他的耳目。吳蓀甫當機立斷,準備迎接趙的新的挑戰。
趙伯韜向吳蓀甫攤牌:他要向吳的銀行投資三百萬,意在吳的企業中控股。不接受趙的投資,就吳現有的資金無法支應各企業的改建,更維持不到產品銷路好轉的那一天。吳蓀甫和孫吉人、王和甫商量,決心與趙拼一回,他們將八個廠房全部抵押出去,湊齊六十萬。吳又抵押了自己的公館,作公債放出。這一著后,傳來趙的消息,他也備感壓力,資金周轉不開。
吳蓀甫神經的弦繃到了極致,他終于體驗到在中國這個社會里想要發展民族工業是何等的困難。情勢所迫,他也被卷進了買空賣空的投機市場之中。他不得不靠典當他的企業廠房來與金融資本家趙伯韜做殊死搏斗。
絲廠里,罷工之火重新點燃,這是有組織的全市總罷工。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工人們十分團結。屠維岳故伎重演,企圖分化瓦解工人們,但這次卻阻礙重重。吳蓀甫安插在廠里做眼線、他的親戚們,也在這時添亂,打架斗毆,廠里的形勢撲朔迷離。千頭萬緒纏身的吳蓀甫不得不放下手頭事,親臨廠房。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的親戚在緊要關頭火上澆油。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也不再是那個鎮定自若的“三先生”了。
此時的公債生意也已作到關鍵處了。氣力不支的趙伯韜亮出了他的殺手锏:他要以“國內公債維持會”的名義,電請政府下令禁止賣空。正好賣空方的吳蓀甫得知后不信,他對王和甫說:“這是無論如何辦不到的,那就簡直是變相的停住了交易所的營業。”王和甫苦笑,他說,趙伯韜的手腕不光如此,他還直接去運動交易所理事會和經紀人會,慫恿他們發文要增加賣方的保證金,要增加一倍多。這樣一來,趙伯韜的一分錢頂吳蓀甫的兩分錢。吳蓀甫已無法可想,他的一線希望,就在姐夫杜竹齋身上,請他加盟,投入他強大的資金在賣空方中,或能一搏。
快到收盤時刻了,吳蓀甫唯恐杜竹齋不到。情急之中,他竟暈倒了。就在送他回家的汽車駛出交易所大門時,杜竹齋的汽車緩緩駛進。杜竹齋露面了。從電話中知道這一消息的吳蓀甫,長出一口氣,他慶幸趙伯韜的末日來臨了。他又想起了他的宏圖偉志。
就在他沉迷于經過自身不懈的搏斗、吳家企業初具規模的遐想中,王和甫的電話來了,吳蓀甫視為救星的姐夫杜竹齋將資金投向了趙伯韜,作了多頭,而背叛了他的妻弟。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王和甫語無倫次的話語:
“我們破產了!”
王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