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休下意識后退幾步，素來平靜的臉也有了幾分驚異。

不帶這么嚇人的啊，怎么連家室也要查？

“不是不是，就是……人口普查而已。”女子補充，生怕對方誤會。

原先基于女子微微泛紅的臉，狄休還有其他理解，聽得這話，好家伙，真查家底啊？

“沒有！”狄休甕聲甕氣的回到。

這大聲突如其來，那女子面有驚色。聞得狄休沒有家室，又是一喜。

“我叫秋楓蕓，敢問公子名諱？”秋楓蕓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滿，甚至語氣有許歡喜。

摸不著頭腦的狄休覺得她這一句比自己那聲“沒有”更突如其來，或者說，莫名其妙。

“狄休。”他淡聲回道，臉上涌出不耐。

“那么敢問這位小公子的名諱？以及和您的關系？”秋楓蕓總算是注意到里頭的白衣少年。

荔梓不滿地撇撇嘴，扭過頭去，沒有回答。

“荔梓，我徒弟。”狄休的耐心快磨完了。

“好，”秋楓蕓似是賠笑一般的笑一笑，忽然，沖窗戶那大喝：“什么人！”而后箭一般地飛速追去。

狄休分明見到這秋楓蕓跑出后，各個角落也飛出一道道人影。看樣子是便衣隨從。

怎么回事，自己才剛來這北秋城，就給人盯上了？還是說巧合，盯的是店家里其他的人？

狄休搖頭，不想理會。

不過又想到這秋楓蕓的那些話，還有那幫隨從。頭疼。要是剛剛忍不住出手，怕不是當即暴斃……

“師尊，”荔梓見秋楓蕓遠去，弱弱說道：“那個秋楓蕓是不是對您有意思啊？”

剛剛那些場景，荔梓就是旁觀者，除去當局者的二人，就屬荔梓最清晰了，甚至可以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瞎想什么！”狄休狠狠瞪一眼，“走，賺錢！”

“哦。”

狄休對自己的丹藥極其自信，所以，第一處就是昨天見到的拍賣行。

“你好，我們是……”狄休帶著荔梓向拍賣行的門衛說道。

“哪里來的乞丐，快滾快滾。”不等狄休說完，那門衛揮手，一臉嫌棄，說著還揚了揚手中的長槍。

狄休身形一僵，不死心，道：“我是來賣東西的！”

“哦？賣什么？臉嗎？還是你身后這個……賣男寵？我們這里可不賣。要是缺錢，可以去地下市場哦。”那門衛一臉戲謔。

周圍匯聚起三三兩兩的路人，聽得這話，也是不由笑起來。

“我知道地下市場在哪里哦，要不要我帶你去？”

“唉，直接給他們指路就行了，他們自己會走。”

“男人長成這樣就是造孽啊，嘖嘖嘖。”

狄休的臉色逐漸陰沉，雙目似是蘊火一般，狠狠地盯著那門衛。身后的荔梓同樣不爽，面色慍怒。

若非顧忌著暴起打人，恐怕會再一次被押走，狄休早已動手。那樣子，狄休自己可以逃，但是荔梓就顧不了了。

可侮辱他，還侮辱他的徒弟，這種事情……他真的有些忍不住啊。

“就在這，把這群人全部押下！一個也不要放走！”清脆女音突然響起，狄休，荔梓一愣。

因為這聲音，早上時剛聽過。

嗒嗒嗒。

沉重的腳步聲有條不紊，那話響起的下一刻，狄休，荔梓，以及圍觀之人便被士兵包圍，長槍齊對。

一道頗有幾分英氣的倩影出現，正是秋楓蕓。不知何時她換下便衣，穿上了皮筋銀甲，氣質也遠不同于昨天或早上時的她，不再是端莊，而更像是一位鐵血女將軍。

拍賣會的門衛也在其中，與其他路人不一樣，他還有些底氣：“我是錘子拍賣行的門衛胡碩，我不是什么犯人啊。”

“你說不是就不是？此人可疑，押走！”秋楓蕓揮手，當即有兩個士兵押下門衛。

那門衛面如死灰，口中不斷重復：“冤枉啊，抓錯人了，冤枉啊，抓錯人了……”

“聒噪！”

聞言，那右邊一士兵取出一把布塊，塞在門衛嘴里。

“唔！嗚嗚！”門衛扛不住這種羞辱，開始掙扎。

“嗯？”秋楓蕓轉身，一掌劈在那門衛的后腦上。門衛雙腿一蹬，翻一翻白眼，身體便癱軟下來。

其他路人更加不敢有所行動，冷汗直冒。

太彪悍了啊！

荔梓看了看秋楓蕓，有瞟一眼狄休。

師尊好像駕馭不住吧？妥妥的母老虎啊。

好在狄休背對著荔梓，沒有看見。不過明顯的，狄休此時一樣緊張，但他將荔梓護在身后！

“狄休，荔梓，還有那個綠衣服的女的，你們可以走了。”

幾個士兵微微側身，讓出近一人可以通過的縫隙。

三人趕忙鉆出“刑場”。剩下的人，全是之前辱罵過狄休，荔梓二人的路人。

“憑什么那倆乞丐可以走？”其中一個痩子叫道。

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荔梓心中暗罵，急忙跟上師尊快速的步伐。

“我認識他們，知道他們不是在逃人員。”秋楓蕓淡淡道。

“那個女的你總不認識吧？”

“說完了？”秋楓蕓話鋒一轉，英氣十足的道：“將這個臭猴子拿下。不論怎樣，頂撞本殿下，就足以定罪。”

“那女子，”她沉吟一會兒，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道：“是北家的人啊……北家的人，怎么可能是呢？”

準師娘颯啊！雖然，嗯，看起來好像沒有秉公執法？而是……哇，師尊魅力這么大的嗎？嗯，那門衛可真是沒事找死啊。

“師尊，我們去哪？”荔梓見狄休走的很急，簡直就是要跑起來的樣子，好奇道。

“去買衣服。”狄休沉聲道，有股淡淡的煞氣自其身上散發出來。

二人選的依然是黑衣白衣，除了這兩色，其他的根本看不上眼。至于經費方面的事情，當然是所剩無幾。最多支撐他們生活兩三天。

衣服已然換好，但他們都沒有再去哪個錘子拍賣行。不識貨，那你的確是賣個錘子東西！連個門衛都是個錘子！

狄休帶著荔梓去了修士專門逛的修士地攤。嗯，寒磣。

畢竟是修士，專心于修行，哪有什么時間花在這種地方？就算真要花些時間，那不早換一個地方，比如說商行里。

這里，大都是些通靈境的家伙在此地，拿了一塊破布擺在地上，擺了些物品。有丹藥，有武器，還有些奇異的東西，如怪石頭，無名的黑盒子等等。

狄休沒有布料，便拿先前的破衣物墊下，擺上幾瓶丹藥。

“呦？別人拿布你拿衣服墊，挺別致嘛。”左旁賣武器的大漢笑道，“你這玉瓶不錯啊，挺會包裝，這樣賣出去的概率也大，真好。”

真好？

不對，這些玉瓶……不能賣啊。此時狄休也懂了那大漢是在提醒他，將那幾瓶丹藥取回，換了普通的瓷器裝存起來，重新擺上攤物。

同時，狄休遞給大漢一顆丹藥：“療傷藥，效果不錯的。”

大漢一愣，先前見這新來的生面孔，他調侃一句，沒想到這家伙不僅換了容器還給他顆丹藥。雖然搭配狄休那冷峻的面孔有些古怪，但誰管這個啊。

“多謝。”大漢雖然摸不著頭腦，但也憨笑一聲。

是拉好關系嗎，好像……也挺好。

不懂的不只是大漢，還有一旁的荔梓。師尊這是在，打好關系？

不過下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我叫李鐵蛋，你叫什么？旁邊這小子是你弟弟？”李鐵蛋屁股一挪，離狄休近了些。

“狄休，那是我徒弟，荔梓。”狄休淡淡道：“我們新來這地方，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規矩在此？方便說一說嗎？”

“巧了，換做別人，肯定叫你去管理處看。但我，可以大致給你說一說。”

原來是套近乎，取點情報啊。

可是，這與我認識的師尊不一樣……

李鐵蛋說了整整一個下午，偶爾接下客，賣出點東西。

“嗨呀，以后有事，找我準沒錯，能幫的一定幫。”李鐵蛋大笑，似乎很高興，道：“再給你提一個建議啊，面對顧客就得軟硬有度，該軟就軟，該硬就得硬！決不能讓自己虧著了！狄老弟啊，你就是看起來硬的很，講話又挺滑的，得硬點嗷。”

狄休笑著點點頭。

“擺的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大漢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有機會再見。”狄休低語，望著那大漢的背影。修士的地攤，變動是比較大的，有時間可能會來，沒有來的話，原因很多……

嘖嘖，華貴的地方遇見一個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小地方，倒是人挺好的。

狄休搖頭，道：“徒兒，收拾收拾，該走了。”

“哦。”

……

又是那家店，沒什么別的原因，便宜。

夜已深，城中冷清不少，只有稀疏的幾盞燈火在遠處飄搖。

圓月高懸，靜靜的凝望這世間一切。溫婉的月光流水般淌下，在瓦上，葉上，花上，沉睡的凡人臉上……

“我曾經……”

誰人的低語，微微顫動這寧靜。

屋內，狄休站在窗前，任月光灑下，靜靜地凝望著圓月。

“打破了桎梏，達到了傳說中的那個境界……”

“以一敵百，殺的他們丟盔棄甲……”

“我創建天下第一勢力，令得他們聞風喪膽，不敢出現……”

“如今……”他低垂著有，看著自己的雙手，“區區通靈境的家伙能叫我乞丐，和通靈境的家伙談笑風生，害怕一個最多開蓮境的北秋城城主……”

“命運……無常啊——”他的眼中涌現回憶，是血淚，是廝殺，是成王敗寇……

“為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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