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道里吹來寒冷的風，余卿九走到最后一個臺階，抬手用手電筒照向里面。

里面一片濃重的黑色，手電筒的光一照進去就被吞噬，絲毫照不亮里面。見此，余卿九將手電筒收回了空間，拿出了錐子。離12點還有兩個小時，來得及。

于是她小心地走進里面，輕微的腳步聲在里面被放的極大。黑暗中，一陣聲音傳來，余卿九蹙眉，這個聲音，像是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

突然，一個東西咬在了她的衣角，余卿九迅速抬手，下一秒懦懦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你，你好，你就是蘇醫生的女兒吧？”

余卿九滿心疑惑地收回了即將扎下去的錐子，依舊戒備道：“你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是誰，不過我在這里的任務就是要等待著蘇醫生女兒的到來，你，是嗎？”囁嚅的奶音抽抽搭搭的，小家伙極其小心地咬著余卿九的衣角，它既怕這位姐姐因為它咬著她的衣角而生氣，又怕一旦松口姐姐就跑了。

它在這里待了3年了，這位姐姐是這三年來它見過的第一個人。它很想找一個人說說話，很想見見外面，很想交朋友，很想……它有很多很想做的事情，但是它必須先完成蘇醫生交代的事情。

“松口。”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她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矮矮的，手腳都被黑色的鎖鏈捆住，空出來的只有一張嘴。

小家伙咬著卿九的衣角猶豫著，果然，還是被討厭了……它吸了吸鼻子，眼睛澀澀的，但好想哭。

突然，一個溫暖的手覆在了它的頭上，很溫柔地摸了摸它的頭：“松口，不松口我怎么給你解鎖鏈？”

小家伙愣愣地，抬頭癡癡地看著對它笑的少女，它看得癡了，也忘了自己什么時候松的口。

余卿九伸手摸著鎖鏈，沒有注意小家伙的目光。一邊摸索著一邊疑惑著：這是媽媽送給她的禮物？難不成是私生子，他們不想養了然后給她？還挺像他們的作風的。

“往后退退。”余卿九從空間里拿出電鋸，對著鎖鏈一頓操作。火花四射間，余卿九瞥見了那個小家伙。

丑陋的臉上滿是傷疤，個頭很小，就只到她的大腿。小家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慌忙地戴上斗篷后面的帽子，緊緊地捂住了自己。

“我很丑的，你不要看……”手腳上的桎梏被解開，余卿九將電鋸收了回去，四周重回黑暗，余卿九瞇著眼看著那團黑影。

她爸媽不會還虐待小孩吧？那么多傷…說是禮物，實則是讓她來擦屁股的吧？

小家伙見余卿九遲遲沒有說話，它有點慌張，不會剛剛嚇到姐姐了吧？

“姐，姐姐……”它遲疑地向姐姐那邊走了一步，見姐姐沒有退后，又壯起膽子地走到她的旁邊。

“姐姐，我是看守蘇醫生禮物的。”

“嗯？”敢情這小東西不是禮物啊，嚇她一跳。

“是，是的，我只是看守的……”

它抬起頭，仔仔細細地描摹著姐姐的樣子，在心中悄悄記下。

喜歡！喜歡姐姐！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姐姐…你跟我來……”它湊近了姐姐，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

余卿九估計了一下時間，還早。于是她跟著小東西來到了一個小角落。

“這把笛子……是蘇醫生給你的禮物……”

它伸出畸形的小手，揚著頭，小心翼翼地拿出笛子，遞到了余卿九手中。

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掌心傳來，余卿九握了握笛子，沒有說話。

“姐姐，東西已經送到了，我也要死了。”

“嗯？”余卿九一愣，它突然撞進了余卿九的懷里，低聲說道：“姐姐，帶我去看看星星吧……”

估摸著時間足夠，余卿九帶著它來到了屋頂。

四周一片靜謐，如若不是知道今晚末日的來臨，真的會覺得這個環境很讓人身心愉悅。

耳邊時不時傳來蟬鳴鳥叫，螢火蟲忽隱忽現，風輕輕柔柔地飛翔著，刮過余卿九的耳畔，忽的挑起了她銀色的發絲。

小家伙發現自己甚至忘記了呼吸，它看著姐姐，就仿佛看著世界最燦爛的光，它伸出小手，遲疑地，輕輕地，碰了一下姐姐的臉龐。

余卿九低頭看它，沒有反應，她伸手戳了戳它的腦門：“你叫什么名字？”

它被余卿九突如其來的戳戳驚慌到，縮回了自己頭，把它藏在了斗篷下面。斗篷下，漲紅的臉蛋和加速狂奔的心跳，它咬了咬嘴唇，乞求般的開口：“姐，姐姐，我沒有名字，你可以，幫我取一個嗎？”在死前擁有一個名字，是多么幸福的事！

“沒有名字啊。”余卿九再次疑惑父母的用意，但她還是搜刮肚腸開始想名字。

突然，懷里的小東西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了她的手上，刺鼻的血腥味鉆進了鼻尖。

余卿九猛地反應過來，搖了搖懷里的小東西。

“姐，姐姐……”它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氣若游絲般地吐出幾句話來，“那把笛子，蘇醫生說是必須要保管好的東西，她說……不讓你使用，平時就放在空間里就好……時機成熟后，你自會使用……”

“說點其他的吧……姐姐的懷抱好溫暖，姐姐是第一個愿意對我笑的人……”

“姐姐，給我…取個名字吧……”

余卿九拿出空間的水，但是在看見小家伙拒絕的目光，她頓了一下：“空間的水，沒用……是嗎？”

“沒用的……姐姐……”它那雙渴望的眼睛緊緊地鎖住姐姐的臉，小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

“…聞說滄溟今已淺，何當白鶴更歸來……”余卿九低頭抱緊了它，在它耳邊輕輕說道，“你就叫，白鶴吧……”

白鶴……更歸來……

何時才能歸來？許是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吧……

它揚起嘴角，喉嚨里涌上來的血腥味壓住了它的聲音，它拼命地掙扎著，想要推開姐姐。

姐姐那么干凈……不能，不能臟了姐姐……

“姐姐，放開我，我很臟的……”

余卿九摸了摸它的頭，安慰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徹頭徹尾的干凈的。你不臟的。”

白鶴縮在她的懷里，身體一顫一顫的：“姐姐，我死后，能把我葬在高處嗎？我想看看人間。”

余卿九點了點頭，得到姐姐肯定的回答，它欣然一笑，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遵循它的遺愿，余卿九把它葬在了山頂，她脫下了外套包裹住它，將它放在了亂石從中。

這里的視野是最好的，她想，它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