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容復走后,柳輕輕當真再未見過他。
只是有一日劉將軍突然急沖沖地回家,與夫人商討厲王的事。
“大事不好了!”劉將軍急得用手捶打木桌。
倒是柳夫人還一頭霧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厲王惹上大禍了!”
柳夫人一聽是厲王的事,神情也焦慮起來。“什么大禍?”
“諸位王侯接連上書,指告厲王意圖謀反,如今證據確鑿,人已經關押起來了。”柳將軍愈顯焦急神色。“王爺他一心為國,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事情!一定是有歹人挑唆陷害,那些證據什么的,定也多半是假的。”
他知道厲王向來心直口快,卻是忠貞愛國的賢臣。他也經常勸過厲王莫要惹怒那些小人,平常低調行事。可是厲王本著身正不怕影子斜,并未在意柳冶的勸告。
劉將軍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隔岸觀火,突然起身。“不行,我要上書給陛下,讓他重新審查此事,一定不能冤枉了賢臣。”
還是柳夫人冷靜,趕忙攔住了他。“現在陛下一定正在氣頭上,你此時上書,非但不能幫厲王,可能還會引火上身。倒不如想想如何將厲王府公子先救出來。”
聽王氏提到慕容復,柳將軍深色越發凝重。“外面的人都說厲王的公子已于前幾日失蹤,疑似是被人販子給拐去了。”
“什么?”柳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那婚約…”
“我們不是那樣貪圖富貴的人家只要慕容復一日在世,他就是我柳冶小女兒的未婚夫婿”
他見王氏滿臉擔憂,右手搭上她的肩,安撫道:“夫人放心,我這就去派人搜尋他的下落,一定把小公子給帶回來。”
慕容復的確是被人販子給拐去了。
這日厲王府大亂,未等朝廷的人來收押他們這些與厲王親近的人,便有人販子將他拐去。隱為了救他,被人販子一腳踹倒,疼得起不來身。
若不是同伙的人催他快走,那人多半會將隱殺了滅口。
不過,第三天夜里,他趁人販子不注意,跑了出來。
他們一行人本是要前往開封,雖是要上多日的路程,但兩天下來,也早已離開了咸陽。人生地不熟的慕容復只得在大街上游蕩。
此時正是深夜,街上沒有一位行人,只有一些店鋪前懸掛的燈籠還弱弱地亮著。
慕容復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無助與害怕突然涌上心頭。自厲王府出事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沒骨氣地哭了。
雖然是哭,他也不敢哭出聲來,他怕打攪到這里百姓的休息。
慕容復攥緊手中的銀戒,走到一個墻角的草垛邊蹲下,合上眼睛準備休息一下,卻被不遠處一條饑腸轆轆的野狗盯上。
那狗面露兇相,對著嚇得瑟瑟發抖的慕容復惡狠狠地叫了幾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撲倒慕容復身上。
慕容復情急間鼓起勇氣,拿起身邊的石子,扔向野狗,想要嚇跑它。
奈何那野狗非但絲毫不畏懼,反而還一步步逼近。
“不要過來…”慕容復聲音微顫。
那野狗猙獰地向慕容復撲來,嚇得慕容復將臉埋進自己的膝蓋。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耳邊只有狗的哀嚎聲。
慕容復小心地抬頭,望見站在不遠處提著燈籠的一位老人,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便道了聲謝。
他隱約覺得眼前這位老人或許能夠幫助自己,見他要走,趕緊抓住了他的衣袖。“您能幫幫我嗎?”
那老人也不回頭看他,只道:“我只是個打更的,這年頭兵荒馬亂的,養活自己都費勁。你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我總不能一個一個去幫吧。我見你衣著不凡,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回家吧,這里不安全。”說著,便舍下慕容復,走了。
四周再次寂靜下來,終于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了。
慕容復不敢再去巷子,只倚靠著墻,瞇上了眼睛。
許是太累了,他竟這樣睡著了。還是第二天圍繞著他指指點點的人群將他吵醒。
見這群百姓對自己指指點點,慕容復心里有些不好受,便掙脫人群,逃離了他們的視線。
走累了,他又聞到一陣香氣,尋著香味走去,原來是一家小面館。
自從被拐出咸陽,那些人只給慕容復吃過一餐,還是慕容復最不愿接受的白面饅頭。
以往出來買東西,都是一旁跟隨的侍女們掏錢,他自然不需要帶錢。
況且就算帶了,也定會給人販子們搜去。若不是衣裳不夠,他們定會將他這一身衣服也變賣掉換些銀兩。
但他也是知道的,買東西必須要有錢幣。而他一直深藏的銀戒便可以換錢,這他也知道,可他不能這么做。
這是他與那個女孩的信物,哪怕餓死了,也是千萬不能丟的。
他只能咽咽口水,離開這個地方,一路向前走。
十二年后太后的壽宴上——
李家大小姐李純的一舞《驚鴻》驚艷全場,引得賓客稱贊不絕。
不知誰提了一句“聽聞柳將軍家二小姐在舞蹈方面也很有造詣。”眾人便起哄要柳輕輕一舞。
柳輕輕嘴角抽動,心想:我不過剛剛學會了《踏雁》,怎么就很有造詣了?純想看我出丑差不多。
不遠處緩步走來的黑袍男子聽到“柳將軍府二小姐”七個字,不由得愣了片刻。望過去,卻也只能看到少女離去的背影。于是回神,落了座。
柳冶無意間瞥見在上方落座,眼角邊有一點淚痣的黑跑男子,覺得有些熟悉,卻怎么也記不起來是誰。
那男子知道柳冶在看他,回于了微笑。
直到柳輕輕進來,兩人才各自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