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時的意識慢慢清醒了。
聽了利奧說了那堆話，他便感到像是有股霧氣從靈核里噴出來，裹緊胸口，蒙上眼睛，要把他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堵死，讓他窒息。
而現在，或是因為疼痛，或是因為失血過多，這霧氣多少開始散去，至少能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荒野，但并不是他剛剛戰斗的地方。
也并非黑夜，能看到夕陽。所見之處遍地尸體，到處是被丟棄的刀，插在尸體上的刀。
這是慘烈戰斗留下的尸山血海。
“嘁，居然會變成這樣。”
銀時知道這是哪里，也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看到這個場面，肯定是利奧。
這說明自己真的被那些話影響了，甚至連思維都陷了進去。以為霧氣散掉了，其實已經深入骨髓。
假如利奧真是個推銷保險的，自己這會兒就算是準備在合同上簽字了。
“可惡。”
他看到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把刀，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他拼命想收回手，但身體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
“有那么想要嗎，啊？又不是結野主播的簽名照！”
除了嘴上還能硬氣一下，手是一點都不聽使喚，摸到了刀，抓穩。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因為這就是他的記憶，或者說刻在靈基里的什么東西。
“哦？聽說這附近有個食尸鬼，原來是孩子啊。”
果然那個聲音來了。銀時回過頭。
是他，無論什么時候都面帶微笑，慈祥和藹。
“吉田……松陽……”
銀時用拒絕的語氣念著男人的名字，拔起手里的刀，警惕地面對著男人。
男人還是笑著走向他。
“靠那種劍就想保護自己？還是算了吧。給。”
說著，男人解下自己的刀，扔給銀時。銀時慌忙抱在懷里。
他看著男人轉過身去。
“如果想知道怎么用，就跟我來吧。我教你。”
若是換成別人，或者曾經的自己，已經跟上去了，銀時想。
但現在他只是很低沉地說了一句。
“不用了。”
話說完，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化。夕陽落下了一半，夜幕即將完全降臨。
面前背對著銀時的吉田松陽被綁起來跪著，兩邊列著許多人。他們清一色戴著斗笠，手執禪杖。
松陽身邊立著白衣的男人，冷酷地說。
“選擇吧，白夜叉。”
銀時回頭一看，身后有兩個人也被綁了，讓人按在地上，只能掙扎著揚起頭。
兩人身邊是成群的天人，來自宇宙各個地方，長相千奇百怪的種族。他們的表情愉悅又期待。
被按著兩個人，一個長頭發，咬牙切齒。另一個頭上系著白布。
“住手啊銀時！！”
不停地喊著。銀時只忘了兩人一眼，目光就回到松陽的背影上。
白衣男人繼續說道。
“他們兩個和吉田松陽，你想讓誰活命，就殺死另一方。”
“不要啊銀時！我求你了！住手啊！”
系白布的男人又一次哀嚎。銀時沒有聽，提著松陽給他的刀站起來。
他記得自己之前選的什么，他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朝松陽走去。
但這次。
“唔！！”
剛走出兩步，銀時顫抖的腿放慢了。那股想讓他繼續前進的力量被他遏制住。
他先是讓腿停下，接著讓胳膊也停下，最后連手都停下。
“選來選去的……”
深呼吸，銀時轉向那白衣男人。
“……我就是選了……”
踏出一步。
“……你能給我嗎！！”
一刀斬下！
呼——
隨著白衣男人被斬成消散的霧氣，吉田松陽，被綁的兩個男人，看熱鬧的天人。
一切都煙消云散，哭喊聲緊跟著刺痛銀時的耳朵。
“御——親——啊啊啊啊！！！”
從刑部姬的大嗓門開始，管制室迅速陷入一片恐慌中。人們咆哮、尖叫、哭鬧，一個接一個。
利奧帶來的恐懼以“立香死亡”這種最讓人無法接受的現實傳到管制室，如同毒氣一樣蔓延。
“冷靜！都冷靜下來！還有得救！”
戈爾德魯夫使勁喊著，明明自己也是大汗淋漓。但這個時候如果連所長都跟著麻爪，可就真的要崩潰了。
達·芬奇也是咬著牙讓自己不去想多余的事，專心尋找出口。
“大家堅持住！在這個世界死亡并不等于結束！我們還有希望！”
“是是是，我知道。”
利奧聽到了達·芬奇的聲音，拔出血淋淋的劍。
指向了阿庫婭。
“輪到你了，智障女神！”
“呀啊啊啊啊！！和真！和真！”
眼看利奧殺過來，阿庫婭叫得比立香還慘，就要往和真那邊跑。
鐺——
但利奧再次被擋住了。
“什么？”
又是那個銀發的家伙！
“嘁！”
利奧退后了，因為他感到了不解。這不合理。
但稍微思考一下，他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他的“嘴遁”并不是單純地揭開對手的內心創傷，從而使其喪失戰斗意志。而是先引發對手靈基的不穩定，制造出空隙，再用自己的“惡意魔力”滲入其中。不僅可以讓目標深陷內心創傷，還能直接削弱他們的靈基。
這招對付那些“穿越者”極有效果，因為他們的本體在設定中大多遠遠不如穿越后的自己。一旦戳穿這個部分，穿越者的靈基會直接被削弱到穿越前的本體時期。而且本體與穿越后的自己差別越大，效果越明顯。
說回來。利奧當然知道銀時的性格，知道此人意志堅如鋼鐵，絕不會輕易倒下。
那么原因只有一個。
“我以為你這個靈基還只會逃避過去的事情。現在看，你是以‘知道一切真相’之后的狀態被召喚的。也就是說，你已經知道吉田松陽會復活成你們那邊的最終BOSS‘虛’了是吧？”
銀時啐了一口。
“嘀嘀咕咕什么呢？有什么話就留著跟警察說去吧！”
白夜叉踏步上前，刀勢澎湃。利奧一時有些沒主意，選擇退后躲避暫時觀望。
這期間。
“有了！和真別動！”
達·芬奇終于找到了一處比較薄弱的魔力區域。
“FGO啟動！干涉和真所在的位置！大家動作快！”
“都聽到了吧！不要放棄！我們還有希望！”
不枉戈爾德魯夫一個勁地給大家鼓勁，管制室的恐慌慢慢平息下去。雖然很多人的手仍然在抖，但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快點啦！！”
和真舉著手環，手環放出了光環，鋪開一個半徑兩米的場地。只要能撕開能讓人通過的口子就行了，范圍盡量縮小可以保證有足夠的魔力加強FGO的干涉效果。
手環開始發光，和真面前仿佛出現了一面鏡子，飄浮著不穩定的魔光。
他焦急地望著銀時那邊。
“哦哦哦哦啊啊啊！！”
白夜叉就像瘋了一樣，一把刀愣是揮出了雙刀的攻擊頻率。別說反擊時間，他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不打算給利奧留下。
和真把阿庫婭和達克妮斯叫到身邊，又看向還在發呆的摩爾貝露。
“摩爾貝露！你也過來！”
“啊？”
“我知道你很糊涂，但現在不走就會死的！至少你也該聽迦勒底細說吧！”
“可是我……”
“立香說的沒錯！這也和你，還有整個世界的住民都有關！是為了救你們！”
“這……”
“摩爾貝露！！”
被和真反復提醒著，摩爾貝露面容糾結成了一團。
或許是出于逃避危險的本能，又或許對和真說的話仍有期待和信任，她還是邁出腳步。
“成了！！”
與此同時，手環傳來達·芬奇興奮的大叫。那面鏡子般的魔光裂開，出現了黑色的缺口。很明顯不是來時的門，但現在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快！”
和真讓達克妮斯背著立香的尸體先逃出去，阿庫婭和摩爾貝露也跟著出去。
最后。
“銀時！”
“不好意思和真！房租你先替我交吧！”
“我知道！你也一定要回來啊！”
“放心吧！會贏的！”
交代完，和真也穿過缺口。達·芬奇立刻關閉FGO，缺口也隨之消失。
直到這時，利奧才意識到自己有點玩大了。
用劍壓住銀時的刀，冷笑道。
“這好嗎？武士可以隨便答應做不到的事嗎？”
銀時同樣冷笑。
“沒關系，因為我的意思是他們會贏！這樣就不算假話咯！”
“真夠自信的。你不會以為爭取這點時間就能讓他們逃走，找機會復活藤丸立香了吧？他們逃不掉的。不只是這座島，整個根源地一個活人都別想剩下！”
“哈，你不是比我還迷之自信？我可是有根據的！”
銀時收回刀來，反手使出三連斬。全被利奧擋下。
“什么根據？就憑那個嚇都能嚇死的御主？”
“那你可記住了……”
不管利奧已經擺好防御的架勢，銀時依然正面強攻。
“……從地獄回來的人，可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然而，他的攻擊頻率明顯變慢。利奧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呵，你的氣勢也到頭了白夜叉。不過一開始我還真嚇了一跳。”
招架十幾回合后，利奧突然左手一抓，牢牢抓住了銀時的刀，不管銀時怎么用力都掙脫不掉。
“嘁！”
“你并非對我的言語沒有觸動，不過是想著要掩護立香逃走而拼命鼓足氣勢罷了。現在他們不在，你也就現出了原形。呵，真無聊。”
一腳把銀時踢開，利奧奪下刀扔掉，不屑地說。
“那個御主值得你這么拼上性命嗎？雖說你是個喜歡保護別人的家伙，但總得有些理由吧？他可是和我一樣要毀滅這個世界，憑什么你會接受他呢？”
“呵呵呵，你以為你了解我，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銀時喘著粗氣，張開手。
“我怎么說也是干萬事屋的，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多簡單！”
“就這？”
“就這么基本的事情都搞不懂，你說你能贏過他，可太讓人懷疑了啊！”
說著，銀時赤手空拳沖了上去。
“給我走廊去罰站反省吧！”
“哼，無所謂了。”
見銀時要來奪刀，利奧干脆把刀扔過去。
“我也告訴你一句話吧。”
在銀時接住刀的同時，利奧左手去劍身一抹，火焰附在上面迅速凝固，將劍身變成純黑色。
迎著銀時，以子彈發射的速度突擊！
“藤丸立香……”
咔嚓——
只一擊，就把銀時的刀砍成兩段，順便在他胸口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迸發。
銀時往后一仰，背后又被利奧捅了一劍，從那傷口捅出來。
“……他不可能逃離地獄。”
“可，惡……”
在這瞬間的前后夾擊下，銀時的靈核迅速崩壞，流出的血全都混在金光之中。
坂田銀時，靈基消滅。
*****
和真他們走了運。崩壞社稷啟動FGO時導致了周邊空間的紊亂，而他們選定的出口連接著距離魔王城大門比較近的區域，所以很快沖出了城堡。
但他們的幸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外面已經打成了一團。被芙蓉救起來的王國軍和魔王軍站在一起，共同對抗著一股數量遠超他們的漆黑軍勢。
迦勒底再熟悉不過了。
“蛇影軍團！果然少不了它們！”
達·芬奇說著。粗略看這批蛇影軍團以那些最常見的蛇影士兵為主，混雜著一部分拿著法杖的，長著長耳朵，很像女精靈。
還有一些短發披風拿著長劍的，數量稀少。但是看起來相當強悍，單獨面對十幾個大塊頭惡魔都游刃有余。
這個場面終于讓摩爾貝露清醒了些。
“這是什么？不是惡魔。”
“這就是入侵我們世界的蛇影軍團！”戈爾德魯夫狠狠地說，“看來是利奧帶來的，要向抹平另一個異世界一樣抹平這里！”
“為什么？”
“這話你問他們去吧！”
說話間，一群蛇影士兵注意到和真他們，紛紛涌上來。中間還有一個帶披風的，十幾個拿法杖的。
“大家小心那個披風！”達·芬奇說，“它比任何蛇影單位的魔力強度都高，不知是吸收了這個世界的什么數據制作出來的！”
“那個模樣，”刑部姬推了推眼鏡，“看著很像是勇者之類的！干脆叫蛇影勇者好了！”
“同意！旁邊那些長耳朵就叫蛇影精靈法師吧！”
“你們還有心思起名啊！”和真手忙腳亂地招架著兩個撲上來的蛇影士兵，“快來幫忙啊！阿庫婭！”
“可是，可是這些敵人不是惡魔也不是亡靈啊！我根本沒法子啦！”
“你個廢物女神！那就跟達克妮斯去守著立香！摩爾貝露！”
“可惡！”
摩爾貝露抓下斗篷，變成鐮刀。她仍然不知道該做什么，但既然對方把自己當成了敵人，至少應該反抗。
蛇影勇者也看出她是個威脅，一躍過來。
咚——
帶著犀利的斬擊，直接逼退了摩爾貝露。她用了大招已經很累，實在沒有接這一劍的體力和勇氣。
蛇影勇者毫不客氣，追著摩爾貝露。它的劍術比利奧不差多少，很快打得摩爾貝露沒有招架之力。
但沒過多久。
咔嚓——
蛇影勇者就被同樣從天而降的一劍砍成兩半，身體左右倒下化作魔力殘渣。
“你們干什么呢？”
拉哈爾扛起劍，歪著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