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天氣！”皮特署長低聲咒罵一句，甩了甩不慎踩入泥潭，落得滿是污泥臟水的右腿褲腳，這條街道他走了成千上百遍，可也沒能記清楚所有泥坑的深度，尤其是上面盈滿一汪雨水后，走路還真得看運氣，如果運氣不好就會和他現在這樣，弄的滿身臟泥。

不遠處，一個身著巡官制服的年輕人注意到了自家署長，趕忙從桌前站起迎接。

皮特走了過去，摘下潮濕的亞麻圓帽，抖了抖粘在上面的雨水，擱在桌上，“怎么樣，卡爾？”

兩人相繼坐定，卡爾將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小心翼翼的擺在皮特手邊，“署長，照您的吩咐，只要小少爺一出門，我就遠遠跟在后面。”他指了指街對面的鐵匠鋪，“進去有段時間了，還沒出來。”

皮特端起咖啡，瞥了卡爾一眼，“這么晚喝咖啡，還想不想我睡覺了。”

卡爾尷尬的笑了笑，起身問道，“要不替您換杯茶？這家禮品店的老板是我表叔，除了手沖咖啡是一絕外，他還珍藏了一罐上好的茶葉……”

皮特側頭看了眼旁邊的店鋪，這家禮品店他知道，老板是個精明的商人，不過他是卡爾表叔這件事，他倒真不知道。

“不用了，將就喝吧，正事要緊。”

卡爾重新坐了回去，“署長，我看小少爺下車的時候還挺急的，您說，他會有什么緊急的事情要來鐵匠鋪呢？”

皮特喝著咖啡，沒做答復。

卡爾見狀，身子向著皮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看那位少爺下車的時候，是用腿……”

他沒再說下去，在皮特的冷眼注視下，又退回了他剛才的位置。

“眼睛和嘴巴雖然都長在自己身上，可要管好它們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

“我懂的，署長。”卡爾諂笑道，“這不是對您才這么說嘛，換其他人，我一個字都不會講。”

皮特點點頭，問道，“他進去多久了？”

卡爾很快答道，“有十五分鐘了。”見皮特不再提問，他猶豫了下，說道，“署長，我有件事要向您匯報。”

“什么事？”

“今天下午，莊園的管家喬尼先生找到了我，讓巡查署幫忙找個人。”

“什么人？”

“是莫多老爹的兒媳，莎莉太太。”

聽到這個名字，皮特皺起了眉頭，“你怎么答復他的？”

卡爾咽了口唾沫，顯得很緊張，“署長，我自作主張，把大部分兄弟都派出去找人了。”他頓了頓，發(fā)現皮特在安靜等待后，才繼續(xù)道，“一來，是喬尼先生催促的很急，二來……”

皮特等了一會，見卡爾始終沒說話，這才問道，“二來什么？”

卡爾仿佛鼓起了勇氣似的，“您雖然什么都沒告訴我們，但我多少能猜到一點，昨天巡查署的監(jiān)牢被秘密使用，這件事除非得到了您的首肯，否則任何人都辦不到，再加上納戈爾在婚禮現場被逮捕的這件事情，我想……此刻被關押在監(jiān)牢里的人應該就是納戈爾吧。”

署長大人面無表情，但卡爾看得出來，這位聽得正仔細，于是趕緊接了下去，“在這件事情上，您顯然是站在公正這邊的，納戈爾被暴力逮捕，違反了巡官條例，在您的干預下，才能將他暫時帶回監(jiān)牢看管。但您知道，這次的對手是瓦倫市巡官，光靠您一個人的力量……署長大人請允許我說實話，光靠您恐怕還是力有不逮，所以您暗中說服了伊萊蒙特家的席林少爺參與此事，意圖借助男爵的力量來維護法律的正義，那么，既然莊園與您站在同一邊，他們的事情自然也是您的事情，更何況莎莉是納戈爾的未婚妻，找到她顯然對案件極有幫助，所以……所以我貿然替您下了決定。”

皮特靜靜的聽完，良久之后嘆了口氣道，“我自以為隱藏的足夠夠好了，可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卡爾忽然激動起來，“署長大人！我知道您為什么要隱瞞這件事情，您一定是知道哪怕加上莊園的力量，也未必能戰(zhàn)勝瓦倫市巡查署中的黑惡巡官，一旦失敗，您必受牽連，那么，凡是知曉此事的人都會受到相應的責罰，但是！署長大人！我，卡爾！不怕！愿與您同進退！”

皮特的神情也跟著莊重起來，“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得再清楚不過了！”

皮特舉起咖啡杯，滿意的笑道，“你這個臭小子，算是沒看錯你，來！以咖啡代酒，咱們喝一杯！”

卡爾立即舉杯相碰，滿飲而盡，而后又湊了過去，笑道，“署長，您這次如果成功為納戈爾擺脫冤屈，應該能更進一步了吧。”

皮特嘆氣道，“我們這些螺絲釘會釘在哪兒，還不得看捏著的那個人嘛，不過，哪怕這次屁股還沒挪窩，只要能救下一條無辜的人命，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

卡爾敬佩道，“還是署長您的覺悟高，我就遠遠不及。”

皮特笑道，“馬屁就別拍了，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機會總會來的。”

卡爾連連點頭，他望了望鐵匠鋪的位置，假意詢問道，“署長，這位小少爺在這么關鍵的時期還四處亂跑，會不會壞了您的事？”

皮特“哦”了一聲，問道，“你想怎么做？”

“待會兒等他回莊園的時候，我們不妨……”卡爾陰笑道，“不妨找?guī)讉€兄弟蒙上臉，攔住馬車，嚇他一嚇，然后您再出面救下他，這樣我們既可以讓他稍微安分一些，又能念著您的好，接下去許多事情都可以更加配合您。”

“餿主意。”皮特冷哼道，“你以為伊萊蒙特都是吃干飯的？自家少爺出門暗處會沒個看護？”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個把月前見到的那位守護騎士，單手就把一個魁梧壯漢甩飛的場景，心下一懼，聲音更冷的道，“把這些小心思給我壓下去，在約姆，得罪了誰我都能替你擺平，但是莊園不行，除非你嫌命太長了！”

“我看這個建議挺好的嘛，你們真不考慮？哎！我可以充當那個攔路截停馬車的人！”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差點嚇死皮特和卡爾，尤其是前者，險些從椅子上一屁股跌坐進泥水里。

“你是誰？！什么時候過來的？！”皮特“嚯”的站起，尖聲叫道，這尖銳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又趕緊坐下，“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把你帶回了巡查署，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這位不速之客戴著一頂扁帽，滿臉蒼白，在皮特看來就像是縱欲過度一樣，顯然不是什么好人。

卡爾作勢拿出手銬，“嘭”的一下按在桌上，臉上滿是威嚇之意。

“哎哎哎！我說你們別緊張嘛。”吉姆翹起一邊椅子，雙腳橫放在桌上，這椅子沒有靠背，可他這樣的坐姿卻好像十分舒服，始終維持著那將摔未摔的脆弱平衡，他語調揶揄的問道，“我說真的，你們真不考慮？”

“抓住他！”

卡爾領命，欲圖抓住此人的肩膀。

“席林少爺，您怎么在這！”吉姆向著兩人后方突然喊道。

皮特兩人一驚，慌忙向后看去，可那哪是席林？分明就是一個農夫在牽著一頭豬！

兩人知道被戲耍，更加憤怒，可當他們回過頭去時，吉姆早就消失的無隱無蹤了。

皮特卡爾瞪大眼睛，彼此對望，良久之后，皮特叫了一聲，“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