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萬丈光芒從窗口折進,李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睜開眼的瞬間,她本能的捏著發干的喉嚨喊道:“春蘭,春蘭……”
久不見人應答,李禎總算提起精神向屋內的周圍看了過去。
往日熟悉不能在熟悉的閨房,讓李禎心中一陣茫然。這……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她突然的坐直了身體,開始重新打量著周圍。沒錯,這是她的閨房。即使是化成灰,她也認得。可……可她怎么會在這里,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夢呢?她起身在屋內轉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桌案上的一副被墨水染黑的壽星公圖上,拿起來反復的看了幾眼。忽然瞥到自己光潔的手面,李禎被自己得手嚇了一跳,她死的時候都已經人到中年,皮膚早就發皺,怎么可能還會如此嫩白。
這副畫……這副畫不正是前生她落水之前畫的嗎?難道說,難道說她重生了?
“呀!小姐,你醒了!”春蘭手中的水盆以及毛巾跌落,打濕鞋面,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激動的對李禎說:“小姐,你等著,奴婢這就去前廳喚侯爺過來。侯爺如果知道小姐醒了,一定高興壞了!”
春蘭興高采烈的跨出門外,剛巧與秋菊撞了一個滿懷。不僅衣衫撒上了湯汁,就連皮膚也被燙的有些發紅。
“春蘭,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來,我幫你擦擦!”秋菊假意幫忙,實則為了套話,“春蘭,你急急忙忙的,這是要去做什么啊?”
“小姐醒了,我想把這個好消息快點告訴侯爺啊!”
秋菊的眼珠子一頓亂轉,“春蘭,你看你的衣服都臟了,就這樣跑去前廳,萬一沖撞了太/子,你有九條命也不夠砍得啊!”
春蘭嚇得一縮脖,“可是……”
“可是什么?這樣吧!你先回去把衣服換了,我代你去前廳通知侯爺。”
春蘭別無他法,只能接受。殊不知,在屋內端坐的李禎已經聽的一清二楚。
果然,還是不安分的主。
前生這個時候,正是太/子上官智奉圣明前來探望在戰場上負了傷的父親——順安候李廣寧。正因此,李婉兒提前截獲消息,為了能夠在太/子面前大放異彩,特意導演了這出戲。明面上邀約她在湖邊散步,暗地里卻失手將她推了下去,害得她差點見了閻王。
事后,李婉兒可憐兮兮的掉了兩滴假惺惺的眼淚,她便心軟的選擇了原諒。李婉兒曾對她說,此生非太/子不嫁,卻在太/子被廢、上官睿登基以后,毅然決然的通過書信央求她,求大王特赦,準許她進宮陪伴,從此孤獨終老。那時候,她當真以為她是要常伴自己左右。直到,直到她懷上龍種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經私相授受。
她不忍心做出傷害嫡親妹/妹的事,以至于,她求大王準許,封她為妃。
想想自己前生是有多么傻,竟然任人唯親,不分敵友。
“大姐,我能進來嗎?”
如蜻蜓點水,溫婉恬靜,李鈺的聲音里帶著關切。
李禎激動的抓緊了床前的帷幔,喉嚨有些發堵,差一點囈語淚流。
“進來吧!”
從屏風后走來,李鈺踩著碎步,規規矩矩的立于李禎面前,“大姐,聽姨娘說,您落水了。現在看您氣色恢復如常,庶妹也就放心了!”
短短幾句話,飽含了千言萬語。
李禎含淚伸出手臂,“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李鈺先是一怔,隨后釋然,“大姐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落了水,受到了驚嚇不成?若是這樣,庶妹這就去給您喚大夫過來瞧瞧。”
作勢起身,卻被李禎緊緊的拉住,“三妹,我沒事的。”
恰巧這時,春蘭換了衣服,走了進來。在看到李鈺以后,周到的行了禮,“三小姐!”
“春蘭,去柜子里將我今年新做的夏季裝拿給三小姐。”
李禎對她從未有過的親切,倒是讓李鈺如坐針氈,“大姐……”
“三妹,你我的身材比例完全相同,你切莫嫌棄。待大姐病愈以后,定派人給你趕幾套衣服出來。”
李鈺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突然發覺李禎好像變了!自從醒來以后,不僅不在對她存有敵視,反而倍加親切。
“那就多謝大姐了!”
寒暄幾句,李鈺提出有事,要先離去。李禎不好挽留,只是依依不舍的送她離開。
“春蘭,為我梳妝打扮!”
春蘭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啊?”
“啊什么啊?我讓你給我梳妝打扮,聽見了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粗重,李禎自覺的將音量降低,“春蘭,要辛苦你了!”
無論是對李鈺,還是對春蘭,李禎心里都有著說不清的愧疚。當年聽信李婉兒讒言,硬是將春蘭嫁進了保寧侯府,許給庶長子傅長生做妾。可惜好景不長,便傳來春蘭被傅長生妻子毆打致死的事實。一怒之下,她下令將傅長生及其原配處死,惹來保寧侯的不滿。多次向上官睿施壓,以不賢之名要求廢后,均被駁回。直到后宮子嗣一案,徹底讓她永無翻身之可能。
想來當時李婉兒定是在上官睿的授意下,與那保寧侯有所勾結,而春蘭的死,恰恰成了事情發酵的導/火/索/罷了!
反應過來的春蘭,連忙應道:“小姐,不辛苦,奴婢一點也不辛苦!奴婢伺候你,是應該的!”
按照李禎的要求,春蘭只是簡單的將她打扮了一下。既不顯的失禮,卻又恰當好處。
“我們走!”
春蘭再一次石化,“小姐,你的病剛剛好,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是?侯爺說過,讓奴婢好好看著小姐的。”
話沒說完,李禎已經走了出去。
“小姐,你等等我啊……”
初夏的陽光,溫暖而明媚。蜜蜂蝴蝶在花池中翩翩起舞,偶爾一縷暖風吹過,吹打鼻梢。走過曲折的長廊,李禎在春蘭的服侍下,來到了議事前廳。
此刻的廳內,李婉兒乖巧的坐在下首的位置,時不時的偷瞧太/子。偏偏太/子不識得美人的意圖,不停的與父親商討邊疆戰事。
那個被群人忽略的男子,如人中龍鳳,舉手投足說不盡的優雅。仿佛天下事,盡在掌中。當他抬眸看向李婉兒的時候,目光中閃爍著/驚/艷,以及占有。原來,他早就喜歡上她了,只不過,前生自己落水,并沒有看到這一幕罷了!
“禎兒,病才剛好,怎么就出來了!”李廣寧率先的走了過來,對身旁的春蘭不滿的訓斥道:“你是怎么照顧小姐的?萬一出個好歹,你擔待的起嗎?”
春蘭被李廣寧這么一吼,立刻雙腿打顫,跪在地上求饒。
“父親,你就不要再數落丫鬟了,是我自己要跑出來的。你看,我這不是好了嗎?”李禎特意的在李廣寧面前轉了兩圈,趁機又瞄了李婉兒一眼。果不其然,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逝,立刻變得楚楚可憐,“大姐,真是對不起。都怪我,一時不小心……”
“真的只是不小心嗎?”
李禎的反問,引來了上官睿的不快,“既然婉兒小姐已經道歉,大小姐又何必與之過不去呢?本就是一家親,本王子倒是覺得,大小姐心胸開闊,定不會一般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