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到的時候，胡有有背對著她坐在床邊，她的父母正在那收拾回家的東西。

看見何妍來了，胡有有的母親抹起了眼淚，胡有有的父親沉默，干巴巴的站著。

何妍看向胡有有，前兩天推自己玩心眼的時候還很生動，現在低垂著頭坐在那里，像木頭人一樣。

何妍試探叫她：“胡有有？”

胡有有緩慢的抬起了頭，無神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好像才認出來。

何妍心里咯噔一下，看著胡有有現在的樣子，真的像個精神病人。

胡有有的母親擦著眼淚上前，重重的扯著胡有有的胳膊哭喊道：“何老師，你說我女兒怎么好端端的送去學校，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跑去做那種丟人現眼的事，現在成了個精神病！你們學校是怎么搞的嗎？！”

胡有有的父親重聲呵止道：“你瞎說什么！”

胡母抹著眼淚。

胡父對何妍道：“何老師你別介意，她媽媽…拎不清事。”

這一幕看的何妍心里也不太好受，她低聲道，“沒事的。”

走到病房外，胡父道：“是我和她媽媽，沒教好她，讓她做出了這種事。”

仿佛有一座山壓在這位父親身上，胡父臉上布滿滄桑。過了一會，道：“我就是想問問何老師，她是不是在學校交了什么壞朋友了，我女孩以前都很好的，是個老實的孩子！她好端端的，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做這種事。”

何妍看著這位外表樸實內里明事理的父親，心里有很多話卻不知道怎么說。

胡父見此別過了頭，滿臉愁苦。

何妍道：“你們有問過胡有有嗎？她有說什么嗎？”

胡父搖搖頭。女兒大了，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兒溝通，胡母要么哭要么罵女兒，也沒能問出什么來。

剛見到面的時候，她還清醒了一會，只哭著說羨慕別人有錢，買這買那，所以一時糊涂做了這種事。別的，卻不肯說。

今天人愈發呆滯，更問不出什么了。

何妍道：“可以讓我跟她單獨說會話嗎？”

胡父看著她，點了點頭，叫了胡母出來。

何妍走進去，病房內只有何妍和胡有有兩個人。

何妍看了胡有有一會，出聲道：“胡有有，我知道你沒有生病。”

“你能告訴我，是誰帶你去醉今朝的嗎？”

胡有有沒有回應。

何妍道：“醉今朝，不是你們學生正常能接觸到的地方。你現在被診斷精神狀態有問題，學校也安排了你休學。我現在問你，你還有機會說。”

“你如果現在不說，后面就算是想說，也沒人聽了。”

照顧到胡有有現在的反應有點遲鈍，何妍特意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楚，語調放的很慢。她相信，除非胡有有真的病了，腦子不清楚，不然她一定能聽到她說的話。

“醉今朝的管事說，你們帶人去，她給你們錢。”

“你知道你這已經構成犯罪了嗎？”

何妍的語氣和緩，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現在學校已經報案了，也有女生已經交待了一些情況。現在如果你主動配合，說出有助案情的事情，到時候對你的判決也會有所減刑。”

胡有有一直垂著頭，何妍注意到，她的手指收緊，身軀也有點微微顫抖。

有反應就好！

何妍繼續誘導：“你自己還是個學生，對很多事情的認知都還很模糊。有什么話，你跟老師說，這樣我才能幫你。”

胡有有緩慢抬起頭，眼睛無神的看著半空中的某個點，嘴里囁嚅道：“老師真的會幫我嗎？”

終于聽到她開口，何妍心里一喜，面上維持著鎮定，堅定道：“會！”

胡有有的視線轉到何妍身上，過一會又低下頭。

在何妍呼吸聲都不自覺放輕的時候，空氣中傳來胡有有低低的聲音，“她們叫她，莉姐。”

何妍屏住呼吸，道：“莉姐，是誰？”

胡有有搖頭，道：“我也是，被帶進去的，莉姐，我沒見過。”

“是學校的人嗎？”

胡有有搖頭，道：“不知道。”

何妍信了七八分。

“你帶進去的新生，有沒有…”

胡有有點了下頭，有點難堪道：“她，膽子很大，比我開放。”

何妍的心沉了沉，不清楚胡有有知不知道校長的事，猶豫著要不要再問下去。

室內安靜了一會，胡有有問道：“何老師，我會去坐牢嗎？”

何妍靜靜的看著她，不知道傅慎行那邊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如果按照正常處理的話…

“會。”

胡有有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嗚咽出聲。仿佛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有多么嚴重的后果。

何妍對她沒有什么同情心，站起來道：“好好陪陪你父母吧。”后面，短期內不一定有機會了。

走出病房，胡父胡母聽到哭聲，一臉擔憂。何妍回望了一眼，道：“她跟我說了一些事，現在有些情緒，你們陪陪她吧。我先走了。”

何妍回到車上，從胡有有的幾句話來看，傅慎行拿出來的那些東西多半是真的。

靠上椅背，她真的沒想到，自己剛工作就遇到這么大的事情。拿起手機想發信息跟梁遠澤說一下這件事，想到早上那個匆忙的電話，她又放下了手機。

開車回學校，她想，一切就等傅慎行消息吧。

不知道她的同學收到照片了沒有。

想來，結果也不重要了。

兩天后，沈知節約何妍見面，說事情妥了。

何妍到的時候，沈知節已經到了。見她過來，給她倒上了一杯茶水，又遞過一些東西。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手腳哪里會干凈？只要去查，這些東西就出來了。

何妍看著這些東西，有貪污受賄的，有包養情婦的，有濫用職權的…一樁樁，一件件，清清楚楚的羅列著。

何妍眼里閃過震驚，一方震驚這些人的膽大包天，一方震驚傅慎行短短幾天，就拿到了這些東西。

如果把這些送去警局，足以讓這些人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的東西。

沈知節見她看完了，道：“醉今朝那邊我安排關門了。里面的管事，我已經安排去了別處，不會再來南昭。其他人，隨便到時候怎么判決。”

何妍聽懂了他的意思，管事他保住了，醉今朝也也不會再開，涉案的其他人員他會交出來。

何妍道：“那我們怎么做呢？”

沈知節被“我們”二字取悅到了，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溫聲道：“找個人把東西交給警局、報社。”

何妍想了下，匿名舉報，挺好。

看到里面沒有王陽老師的東西，她道：“王陽老師沒有問題嗎？”

沈知節凝視她，覺著她好似對自己信任度增加了一點，道：“這個老師，有問題。”

“但他很聰明，不參加這些人的活動，所以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證據。”

“但是等該進去的人進去，警察問起來，他應該跑不了。”

何妍點頭，又道：“胡有有提到一個莉姐的人，這個人是誰？”

想到學校里的學生都很親近王陽老師的樣子，何妍真的是五味雜陳。

用老師的身份，誘騙學生做這種事情，真的讓人不寒而栗。

看出何妍不開心，沈知節收起東西，道：“這件事交給我來做，你就當不知道。”

怕何妍不懂他的意思，又淡淡叮囑道，“離這些人遠一點，免得被濺一身泥。”

何妍點頭。

兩天后。

南昭所有主流媒體都在大肆報道這件事，結合胡有有之前的事，這次毫不客氣的爆出了學校的名稱，用各種犀利的言辭抨擊！

校長被警察帶走，作為事發地的學校炸了鍋似的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有完全不知情的，有聽聞過一點風聲的，這時全都爆發出了出來。

誰能想到呢，就在他們身邊，居然發生這種震驚社會、性質惡劣的事。

何妍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繼續上她的班。偶爾在學校看到王陽老師，他的臉上終于不是從前到哪都笑瞇瞇的從容模樣，而是換上一臉陰霾。

胡有有作為事情的引子，也被警察傳喚了過去。

這件事社會影響特別惡劣，引來公眾的議論和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