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種剛剛結(jié)束天氣便轉(zhuǎn)熱，五月初的風(fēng)從遠方吹來，吹過水田，禾苗紛紛朝一個方向搖頭，逆風(fēng)強飛的蜻蜓又被吹到田邊，躲在禾苗葉子下的蚊子撿回了一條性命。

有一條河流過小周村，把小周村分成兩個村子，河南面的村子叫小周南村，小周南村前面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良田。河的北面是小周北村，北村后邊靠山。

小周村大部分人家都住在南村只有十來家住在北村，擁有二十畝良田、十畝土壤肥沃的旱地的宋初凝住在北村，宋初凝是北村最富裕的人家。

擁有五百畝良田和一百畝旱地的蘇家住在南村，蘇家是整個小周村最富裕的人家，北村人的性格要比南村人和善一些。

有一座橋連通南村和北村，兩個村子靠這座橋梁連接。住在南村的宋媒婆一大早就通過橋來到宋初凝家，每一個月宋媒婆總要來宋初凝家十來次，每次都是來說媒的。

宋初凝是宋老鐵老兩口從河的下游撿回來的孫女，老兩口撿到她的時候是立冬，水面初凝是立冬，所以給她取名初凝。

宋老鐵老兩口無兒無女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親人，兩人撿到宋初凝的時候已經(jīng)快五十歲，把宋初凝養(yǎng)到十二歲的時候宋老鐵就病逝了，宋初凝十五歲的時候宋老婆子也病逝了。

宋初凝都沒能讓他們老兩口享什么福他們就走了，宋初凝感謝他們不僅收養(yǎng)了自己還將這偌大的家產(chǎn)留給自己。宋初凝每天晚上都念經(jīng)祈禱他們下輩子能有兒有女一生平安。

宋老鐵老兩口還在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想結(jié)親，宋初凝知道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爺爺奶奶的良田，所以對外說自己要招婿不外嫁。不到家破人亡山窮水盡的地步哪個男人愿意做上門女婿，所以很多想結(jié)親的人都歇了這份心思。

宋老鐵夫婦去世之后，很多人又惦記上了他們留下來的良田家產(chǎn)，想著宋初凝一個孤女沒了依靠，只要說幾句好聽的話哄騙哄騙她就會帶著良田家產(chǎn)嫁到自己家來，所以又去請宋媒婆來說媒。

今天才是五月初五，宋媒婆就已經(jīng)來了第三次，宋初凝像往常一樣給她倒了一碗茶水。

這是宋初凝特意用山泉水泡的山菊茶，山泉水是她從后山挑回來的，山菊是她去年秋天摘曬的。

宋媒婆先說正事，一個勁地吹噓南村張家的三兒子長得有多英俊性格有多好，英俊又體貼，好像是什么百年難見的好男人。宋媒婆嘴巴都快說干了，宋初凝只是坐在一邊微笑附和。

“阿凝啊，老鐵叔老兩口已經(jīng)走了，家里只剩下你一個人，你要為自己打算啊！守著這些良田可不是對他們的孝敬，找一個好男人成親生子，清明掃墓的時候讓孩子到他們墳前叫兩聲曾外公曾外婆，這樣他們才能含笑九泉！”

宋媒婆邊勸邊注意觀察宋初凝的神情，宋初凝只是微笑著，微笑溫馨，相貌絕佳，是小周村最好看的姑娘，但因為性格強硬少了很多追求者。

宋初凝讓宋媒婆先喝茶，喝了茶再說，宋媒婆喝了一口山菊茶頓時感覺有一陣清風(fēng)從心底吹過，把心中的煩躁和郁悶都吹走了，心中只剩下一片寧靜，臉上是神情也很祥和。

宋初凝這才說道：“宋嬸嬸，招婿上門讓孩子姓宋叫曾爺爺曾奶奶才是孝敬，爺爺奶奶收養(yǎng)我把我撫養(yǎng)長大，我為了自己的幸福帶著他們的家產(chǎn)良田去嫁人才是最大的不孝。我相信人有來生，爺爺奶奶的來生一定會回來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要姓宋才行。”

宋媒婆又像前幾次一樣露出了慈愛同情的神情來，宋初凝知道山泉水起了作用。宋媒婆溫柔地抓著宋初凝的手，兩只眼睛里全都是母愛。

“是啊，阿凝說的都對，那些因為家產(chǎn)才惦記上你的男人可不能嫁。你放心，嬸嬸一定會給你找一個愿意上門的男人，這個男人要能干要會心疼人才配得上我的好侄女！”

宋初凝笑著點頭，“謝謝嬸嬸，嬸嬸再喝一碗茶，這山菊是我自己摘曬的可香了?！?

宋媒婆再喝兩碗山菊茶就回去了，宋初凝親自把她送到橋頭，兩人分別的時候，宋媒婆承諾一定會和張家說清楚的，張家的三兒子不合適宋初凝。

宋初凝目送宋媒婆過了橋，不到十丈長的橋卻連通了人世間種種的善惡。山有靈泉能洗滌罪惡但卻無法將人性中的惡意徹底清洗干凈，人性中的惡就像土地里的雜草，割了一茬，風(fēng)一過，又長出一茬。

每個不懷好意而來的人，宋初凝都會給他們泡山菊茶，暫時洗滌他們對自己的不良用心。

宋初凝才哀嘆一聲就聽到熟悉的叫喊聲，聞聲識人，轉(zhuǎn)身迎接宋葉。

宋葉是南村宋財家的三女兒，宋財夫婦有三子一女，宋葉是家里唯一的女兒。因為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宋葉也是家里最不受寵的女兒，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早上起來要洗衣服，洗好衣服要上山割豬草，割完豬草之后還有下地。

家里燒的柴火也都是宋葉打的，宋葉那幾個兄弟都不怎么樣，但因為家里有能干的宋葉和宋葉她娘。宋葉的大哥已經(jīng)成親生兩子，那個十五歲的弟弟因為長得有幾分英俊也定親了，剩下那個又懶又饞的二哥都已經(jīng)二十了還沒有著落。

宋葉五歲的時候就給宋財家當(dāng)牛做馬了，給他們當(dāng)牛做馬十二年，大哥成親之后宋葉以為有人幫她一起分擔(dān)了，誰知道是多了三個要伺候的人，要給他們做飯炒菜洗衣服。

去年宋葉終于爆發(fā)了不再順從父母不再當(dāng)牛做馬撂了攤子，不做飯，只洗自己的衣服，不下地不上山，就像一團面變成一塊石頭，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不管父母兄弟怎么打罵宋葉就是不干活，打罵十多次之后，宋葉熬了過來，家人都認為她徹底變壞了也沒再管她。原先她做的活都分到了哥哥和嫂嫂身上。

宋葉一過橋就給宋初凝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宋初凝比宋葉大兩歲，平日里很照顧宋葉，也是宋初凝讓宋葉不要那么傻。一個小姑娘家做那么多活干嘛，家里又不是沒有父母兄弟，在宋初凝的說教下宋葉去年才想通。

宋初凝拉著宋葉的手一起回到家中，宋初凝不敢給宋葉喝用山泉水泡的山菊茶，怕給她喝之后，她又會像以前一樣傻乎乎的。

宋初凝煮了白米粥、炒了小魚干和宋葉一起喝，宋葉吃飽喝足之后才說正事。

宋財和白氏想要宋初凝帶著家產(chǎn)嫁到他們家，嫁給宋長貴，也就是宋葉那個又懶又饞的二哥。他們不想浪費錢請媒婆過來說就讓宋葉過來說，他們以為宋葉和宋初凝交好，只要宋葉說一說宋初凝就會答應(yīng)。

宋葉對宋家已經(jīng)沒心沒肺了，“晚上他們要殺一只雞來招待你，你可一定要過去吃，但不要答應(yīng)他們。帶著家產(chǎn)去倒貼傻子才會這么做，雖然你已經(jīng)十九歲不再年輕但不要放棄招婿上門的想法。你命好有本事一定能找到好男人給自己當(dāng)牛做馬，可不要趕著去給別人家當(dāng)牛做馬！”

宋葉是苦過來的人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再吃自己吃過的苦。

宋初凝雖然有二十畝水田十畝旱地，但都是請人耕種收割的，不是過很勞累的日子。宋葉敢肯定如果她嫁到自己家肯定會和以前的自己一樣，公雞還沒叫就要起來，太陽下山還在地里。

“宋長貴根本配不上你，你值更好的！”

“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傻子，不會像帶著爺爺奶奶的家產(chǎn)去嫁人的?！?

宋葉傳了話就轉(zhuǎn)移話題，和宋初凝說起蘇員外家的事。

蘇員外的大兒子去年考上了秀才，蘇員外大喜擺了三天流水宴席，南村和北村的村民都去吃了。

蘇員外的大兒子叫蘇望，是讀書人，今天二十有四，四年前娶了鎮(zhèn)上王員外的女兒王青青，成親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兒子。

蘇望常年在鎮(zhèn)上的書院讀書，身上有種貴氣，有錢人又是讀書人紅袖添香的事情自然是要的。

鎮(zhèn)上有個春風(fēng)樓，去年春風(fēng)樓來了一個長相絕色又會詩詞歌賦的女子，經(jīng)常和同窗去春風(fēng)樓吟詩作對的蘇望被這個女子給吸引了，兩人從詩詞歌賦談到了人生抱負，有種相見恨晚的惋惜。

宋初凝去鎮(zhèn)上買東西的時候也碰到過他們兩人走在一起，兩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倒是恪守禮節(jié)沒有做出什么不雅的舉動來。

宋初凝以為蘇望只是玩玩，玩膩了就會收心，誰知道動了感情。

宋初凝睜大眼睛追問，“是真的嗎？”

宋葉親眼所見還能假嗎，“真的，還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蘇家大少爺把那個青樓女子帶回家，和家人說要納那個青樓女子為妾。蘇員外不同意把他臭罵了一頓，蘇大少奶奶傷心哭著就抱著孩子跑回娘家，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宋初凝疑惑，“蘇大少爺雖然是讀書人考上了秀才但可還沒有獨戶，連妻兒都要靠家里養(yǎng)活怎么能納妾呢，而且還是納一個青樓女子？”

有能力的男人才有資格納妾，沒能力養(yǎng)家的男人又沒父母幫襯的根本娶不到妻子。

“蘇大少爺是沒錢沒能力但他家有錢啊，一個讀書人和青樓女子玩出了感情要被人笑話了！”

宋葉不知道蘇望是怎么想的，難道讀書人都喜歡和青樓女子這么玩？怪不得別人說殺豬的都要比讀書人可靠，嫁殺豬的都不要嫁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