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蘭、逸云、云羨御劍抵達(dá)桂無附近,九嬰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此次來桂無,本來沒有九嬰。老仙文彥考慮九嬰身體有恙,沒安排她一同前往。九嬰便私下懇求羯蘭陪她去找老仙文彥求求情,他總是不茍言笑,有時脾氣還比較躁,九嬰對他有些發(fā)憷不敢自己去。羯蘭私下寬慰她:“仙老凡事講究一板一眼,不許任何人質(zhì)疑,一旦發(fā)現(xiàn)你心下不服,就得扯出開天辟地以來的許多道理,必得使對方心悅誠服。別說你,連我們這幾個弟子見了都怕得不得了。”話雖如此,羯蘭還是仗義陪著九嬰去找老仙文彥。老仙文彥問了九嬰的身體狀況,見九嬰信誓旦旦保證沒問題,便同意了。
世界有四海四荒八極,大陸在四海之中,四海之外是四荒,四荒之外是八極。四荒中,北邊是觚竹荒地、東邊是日下荒地、南邊是北戶荒地、西邊是西極荒地,均是天宮管控領(lǐng)域。八極根據(jù)正北、東北、正東、東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等八個方位劃分,東北極有一處地方名為苦火,苦火的極盡處有甘山,山下便是甘淵,瀾玄神君的住所。八極超脫人、魔、仙三界之外,任何仙術(shù)魔法在八極之中都無法施展,這里是法術(shù)無法覆蓋的地方。
桂無在西北極地,因為仙術(shù)在這里無法施展,所以羯蘭她們一行先抵達(dá)桂無與觚竹的邊界小鎮(zhèn),打算在鎮(zhèn)上客棧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帶足干糧再步行進(jìn)入桂無。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蒙蒙亮,窗外傳來歇斯底里的哭聲,接著是七嘴八舌的叫喊聲,最后化為此起彼伏的嗚咽聲。九嬰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翻身繼續(xù)睡,后來發(fā)覺有些不對勁,趕緊爬起來朝窗外看去。因為九嬰的房間臨街,所以清楚看到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奔走呼喊,羯蘭她們正站在客棧門口跟店主交談。
“大哥,這是怎么了?”九嬰下樓走到云羨面前問。
云羨低聲道“妖魔作祟”,示意九嬰先同他們一起聽聽店主講什么。
“唉,這個月是第三次了,最近這段時間妖魔肆虐,我們鎮(zhèn)上有很多人都被抓走了,據(jù)說是讓他們?nèi)ス馃o挖上古時期的東西,都是有去無回啊。”店主唉聲嘆氣。
“店主,他們?nèi)ネ诘臇|西是什么?”逸云問。
“唉,我們鎮(zhèn)有幾個小娘子,因為相公被抓走了,就約著偷偷去找,她們在桂無轉(zhuǎn)了幾天,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些足跡,跟著看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們在一大片空地挖一些壇壇罐罐。有個小娘子非要沖過去見相公,差點被監(jiān)工的妖魔發(fā)現(xiàn),還好被其他幾個人拉住,這才有命回來。”見她們愿意聽,店主特意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地傾訴出來。
逸云和云羨一聽到“壇壇罐罐”,立刻想到女媧留下的陶罐,看來的確是從這里流轉(zhuǎn)出去的。他們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已經(jīng)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店主”,逸云掏出一錠銀子塞給店主,“我們正要前往桂無,想找個人帶路,還勞煩您引薦引薦這幾個小娘子,看有沒有人愿意隨我們同去,價錢都好商量。”
九嬰心里大為嘆服,逸云一向不茍言笑,想不到還有這種花花腸子,居然懂得用金錢去收買人心,孺子不可小瞧哇。
店主一聽他們要去桂無,先是連連勸阻,說那里有妖魔,去了等于自投羅網(wǎng);后來見勸阻無效,便只好帶他們?nèi)フ夷菐讉€小娘子。
一家一家找過去,找了三家小娘子,羯蘭和九嬰作為女子,勸說只要她們肯帶路,就會幫她們把相公救回來。但這些小娘子都不想去,大意是男人被抓走了幾天,估計早沒命了,這會兒跟著去,就是白白送死。
羯蘭她們一行人來到最后一家,這家的小娘子名為“珍娘”,聽說可以救出她相公,她立馬答應(yīng),還催促盡快出發(fā),晚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九嬰問她要不要準(zhǔn)備什么上路,珍娘黯然一笑,說家里除了相公,什么都沒有。九嬰這才注意到珍娘的屋子是用土胚修建,有兩間房,外間放著桌椅板凳和一些雜物,里間估計是臥房,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毫不為過。
九嬰覺得,這兩夫妻日子雖窮但感情很深厚,顯得這屋子雖簡陋但充滿了溫情,她想起話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忍不住憐惜起珍娘來,柔聲道:“你放心,我們會幫你把相公找回來的。”
有了珍娘的帶路,羯蘭她們很快找到魔界在桂無的據(jù)點。據(jù)點周圍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陶制物件,什么罐、甕、碗等等。很多衣衫襤褸的男人們?nèi)齼蓛煞稚⒃诟魈帲瑖蟠笮⌒〉目淤M力地挖著。有人時不時累得停下來想歇歇,守在一旁的妖魔立馬就揮鞭甩了過去,響亮的鞭聲震得人頭皮發(fā)麻。
羯蘭她們蹲在草叢里觀察據(jù)點的情況,珍娘突然眼淚滾落,指著一個穿灰布短褂的男人激動地說,“根哥在那里!”接著下意識用手捂住嘴,卻淚如雨下,“他還活著。”
九嬰拍了拍珍娘的肩膀,想給她些安慰,讓她安心。
趁妖魔換班之際,羯蘭和逸云上前與妖魔打斗,云羨和九嬰則去保護(hù)被抓的人。值守的這隊魔徒很快被消滅了,得救的眾人紛紛跪地磕頭如搗,感謝俠士們的救命之恩,唯獨一位衣衫襤褸的男子站在一旁打量著他們,沒有任何表示。
珍娘跑過來緊緊抱住相公根哥,兩人相擁而泣。
逸云和云羨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先護(hù)送大家回鎮(zhèn)上,以免途中魔徒前來報復(fù)。男人們已經(jīng)三、四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每天就兩個饅頭和一壺水,晚上睡三個時辰就得起來干活,大家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但一想到還能有命回家,眾人頓時覺得渾身有了力量,相互攙扶著趕路。
逸云他們住的那家客棧的店主正在門口攬客,猛地看到他們一大群人回來了,驚訝地用手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很快,客棧門口就涌聚一堆人,大家流著淚在人群里喊著親人的名字,四處尋找熟悉的身影,彼此緊緊相擁不愿分開。逸云和云羨注意到,那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還是孤零零站在一旁,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見逸云和云羨總盯著那個男子看,九嬰也來了興致,打算去問問男子怎么不回家。她剛邁開一步,就被人死死從后面抱住了,“小四!”
九嬰聽這聲音很耳熟,一轉(zhuǎn)身,果然是弋弋。“哎呀,弋弋,你怎么來了?”
弋弋沒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九嬰,正當(dāng)九嬰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她突然嘆道:“小四,看來我這個狐族第一美人的稱號,要讓給你了。你這樣貌,嘖嘖,紅線見了估計得嫉妒死。”
九嬰哈哈大笑起來,牽著弋弋的手開心得直蹦跶。
“你也不用這么得意忘形吧!”九嬰雖未見其人,但光聞其聲便知道是束玉。
“束玉,你怎么也來了?”羯蘭走了過來。
“過來幫幫你們嘛!”束玉嬉皮笑臉的。
“都怪我,”弋弋在旁連忙解釋,“我聽說小四受了傷,擔(dān)心的不得了,便跑去瑯琊看她,沒想到你們都來了桂無,我想著來找你們,束玉好心陪我過來的。”
“就是,黑丫,弋弋來瑯琊的時候,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只兔子。”束玉補充道。
九嬰很愧疚地望著弋弋,弋弋卻盯著不遠(yuǎn)處那個衣衫襤褸的男子發(fā)呆。
“你看什么呢?”九嬰問。
“那個人我好像認(rèn)識。”弋弋遲疑地說,接著自顧自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是人王歸桑?”
衣衫襤褸的男子點點頭,“我記得你。”
弋弋一下子高興起來,扭頭喊:“小四,快過來。”
九嬰和羯蘭面面相覷,一起走了過去。云羨、逸云和束玉見弋弋很是興奮,跟過去看看。
“小四,”弋弋把九嬰一把拽過來,“你看,這是我的救命恩人,人王歸桑。”
眾人大吃一驚,人王怎么會在這里?還落入魔界手中。
逸云覺得這里人多口雜,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做個手勢,讓大家先進(jìn)客棧再說。剛走到客棧門口,珍娘和根哥便攔住他們,力邀眾人到家里吃頓飯,夫妻二人要好好感謝救命之恩。羯蘭見拗不過,而逸云和云羨也表示想打聽些情況,便私下叮囑客棧做幾道菜送到珍娘家。
在珍娘家坐下沒多久,菜就送到了。根哥和珍娘很不好意思,說好請大家來吃飯,結(jié)果飯菜都是恩人買的,于是躊躇不肯就坐。
羯蘭好說歹說,大家才坐下來大快朵頤。
歸桑和根哥吃飽了飯,人也有了點精神,大家便敘起話來。
“人王,你身體無礙吧?”羯蘭問。
“無礙,休息下就行。”歸桑說。
聽見羯蘭喊歸桑“人王”,根哥夫妻嚇得不得了,立馬跪地磕頭,歸桑讓他們起身,說道:“我如今是微服私訪,為了不泄露行蹤,禮數(shù)暫時免了。起來坐吧,還有話問。”
見歸桑發(fā)話,根哥夫妻便依命而坐。
“人王,你不是在瑯琊附近的鎮(zhèn)上嗎?怎么來了這千里之外的桂無?”弋弋快人快語,見眾人疑惑望著她,便把歸桑帶兵鎮(zhèn)壓魔徒、拉弓救她的事情講了一遍。
眾人心里對歸桑親身試卒、不畏魔權(quán)的氣派,很是敬佩。
等弋弋講完,歸桑緩緩開口,“那日你走后,士兵發(fā)現(xiàn)了魔徒關(guān)押鎮(zhèn)民的地方,我便帶兵趕去相救。沒料到魔界這次是有預(yù)謀的同時進(jìn)攻附近五個鎮(zhèn),被我們打敗的魔徒很快便聚集了其他四個鎮(zhèn)的兵力,一起圍攻我們,全軍覆沒。”說到這里,歸桑緊了緊眉頭,過了片刻才接著說,“因為我沒有身著軍服,當(dāng)時又跟被抓的百姓混在一起,他們便沒有注意到我。第二天天亮,魔徒施法把我們帶到這個鎮(zhèn)上,我們便和這里被抓的男丁一起被驅(qū)趕到了桂無。”
“人王,你知道魔界讓你們挖的是什么嗎?”逸云問。
“不清楚,他們只說把挖到的東西交上去。”歸桑思索了片刻。
“他們是怎么選定那塊地方來挖掘呢?”逸云繼續(xù)問。
“他們是直接帶我們?nèi)サ模瑧?yīng)該早就探過。”歸桑說。
云羨察覺到根哥在旁欲言又止的樣子,“根哥,我們初來乍到,對這里不熟悉,你自幼在這里長大,想來會有一些了解吧。”
根哥見云羨這么問,有些遲疑,望了一眼珍娘,面露難色地說:“我也不曉得。”
逸云也看出根哥有意想隱瞞,于是便說:“今天大家都累了,不如早點休息。人王,為了安全起見,您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客棧吧。”
眾人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珍娘就來到客棧,說已經(jīng)在家做好了早餐,請恩人們前去。大家見珍娘誠心相謝,便一同前往。根哥在家門口候著,看上去精神好多了。見眾人來,熱情往屋里引,招呼用餐。
見眾人吃完,根哥躊躇著開了口,說:“各位是我和珍娘的救命恩人,按理說我不該有所隱瞞,”說到這里,他看了看珍娘,珍娘笑著朝他點點頭,示意繼續(xù)說下去,“但是,昨天你們問我的事情,是我們鎮(zhèn)最大的秘密,這么多年了,除了我這一支外,其他族人都不知曉。昨兒我跟珍娘商量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告訴你們,報答救命之恩。但還請各位千萬不要外傳。”
“根哥,實不相瞞,這位是人王,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都是瑯琊仙宮的人,鋤強(qiáng)扶弱是我們的使命,你放心,我們以千年仙品為證,絕不會泄露你們的秘密的。束玉,你說呢?”逸云知道束玉是太子無涯的人,特意點了點束玉。
束玉這時一改嬉皮笑臉,認(rèn)真地說:“我此番前來,只為結(jié)果,不管過程。”
根哥這才點點頭:“我和珍娘猜到了,只有神仙才能把那些妖魔消滅于無形啊。”根哥頓了頓,問道:“大家知道我們這個鎮(zhèn)叫什么名字嗎?”
“念恩鎮(zhèn)。”束玉見大家都答不上來,于是得意地說了出來,“我來的時候,留意過鎮(zhèn)上的牌坊。”
“不錯,念恩念恩,念有施族的恩。”根哥面色凝重地說。